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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说是三皇子殿下来了,顾明珠一下扶起了高乐公主来, 她左右环顾, 公主身后的侍女连忙上前,二人一边一个, 将人扶稳了。
高乐公主真是醉得不轻, 站起来了, 还是笑着:“明珠,你扶我要干什么去?我还得喝酒呢, 你个小坏蛋,是不是觉得我醉了,其实我没有,我清醒得很呢!”
明珠看了眼那个侍女,扶着高乐公主往出走:“先扶着公主下去休息一下……”
说着她抬眼看了下对面的顾景文,他对她点着头,目光微动,落了公主的身上。明珠扶着人, 脚步不快, 才往出走的功夫, 卫瑾已经带着春生进来了。
他也是锦衣华冠,不等走近,她便一眼看见他耳侧的那一点红,登时心如捣鼓。他竟然特意回明王府戴了那一只耳饰,走上前去, 明珠低下了眼帘来。
春生老远看见她了,对着她笑着:“明珠小姐,我们殿下才来,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顾明珠没有理会,只当没有听见。
可高乐公主在旁却是站住了,她抬眼看见卫瑾也是一脸笑意:“这不是我那个天命不凡的皇弟弟么,你怎么才来?嗯?”
春生连忙上前见礼:“公主殿下。”
高乐公主嗯了声,目光才在卫瑾脸侧落下,登时瞥见了那点红,唇边笑意越发深了,回手钳住了明珠的手腕,给人:“诶,我就说我在哪里见过的,我怎么瞧着你们俩个这耳饰一样的呢,该不是我这皇弟给你的?”
话未说完,明珠耳根已热。
她抬起眼来,看着卫瑾,目光急切,其中带了些微雾气:“公主说笑了……”
少年低着眼帘,看着她耳上耳饰,也有笑意:“嗯,的确是皇姐说笑了,怎么能一样,只听说有人说本王天煞孤星的,没听说有什么天命不凡的,可见天下男人,哪个佩戴耳饰,父皇亲赐,不过是为了收敛我的戾气,怎能是一般物件。”
高乐公主左右看看,伸手抚额:“难道真的是我喝醉了?”
明珠连忙重新扶过:“我先扶公主去歇息歇息,殿下请进。”
她神色如常,低眉顺目的,卫瑾嗯了一声,只是侧立一旁,给她让了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明珠快步走过他的身边,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出了门口了,顾明珠和侍女将公主扶到了偏房去,屋里也暖,高乐公主借酒消愁,这会儿头昏脑涨登时躺下歇息了。
侍女在旁顾看着,明珠也嘱咐她了,有事就过去说一声。
应下,她这才回身。
临走的时候,还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因为才穿过的耳洞,戴上这红石耳饰好看是好看,却有些肿了。
她伸手抚过,扣得有点紧,有点疼。
出了门了,顾明珠带着五儿又往顾景文屋里走去,五儿直在后面跟着她:“小姐,我看您还是别去了,公主都看见了,别人一时没注意到,可这时候三殿下就在眼前,你们站在一处的话,但凡一留神就能看见的。”
明珠更是加快了脚步:“所以要快些摘下去,还得去一趟。”
五儿不明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了:“小姐,小姐……”
站了石阶下面了,顾明珠吸了一口凉气,这才走了上去,她就站在屋檐下面,转过身来看着五儿:“你进去悄悄叫了春生,让他跟三皇子殿下说,说我在外面等他,有事相求。且让他出来,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摘去了。”
这东西有点麻烦,她径自摘下,只怕他恼怒。
趁着现在,她让他亲手摘下去了,才能安心一点。
五儿虽然不懂她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不敢耽搁,赶紧进去找春生去了,小丫头也算机灵,进门先让别的人去寻的,等人过来,才悄然与他说了。春生也不敢耽搁,立即去跟卫瑾说了,五儿就站在门口守着,不过片刻,卫瑾真个走了出来。
明珠垂着两臂,就站在门口屋檐下面,她一身红裙实在扎眼。
卫瑾出了门口,冷风一吹,瞥见她了登时皱眉:“不进去在这杵着干什么?想吃西北风?”
顾明珠侧身过来,对他福了福身:“殿下,明珠不敢进去,现在屋里那么多人,明珠要是进去了,被人瞧见我戴着殿下的耳饰,只怕流言蜚语,还不知怎么说我。”
卫瑾眼帘微动,顿时扬眉:“什么怎么说,本王的人,还用得着他们说,哪个敢乱嚼舌根,本王拔了就是,你怕的什么!”
明珠抬眼看着他,向前一步:“自古以来,强者恒强,弱者自弱,殿下当然不怕,但是我才回相府,怎能不怕,可再怎么怕也不敢径自摘下来,还是殿下帮我摘了……”
他登时转身,哪里肯做,她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上前一步,立即握住了他的手尖。
牵住了,他也站下了。
少年回眸:“你这是在干什么,也太大胆。”
少女指尖冰凉,还有些许颤栗:“殿下,明珠斗胆求殿下允许明珠摘下,才穿的耳洞,现在也还不该佩戴耳饰,今天戴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肿了,还很疼……”
她这么一说,卫瑾登时转身。
定定看着她的耳垂,的确是有些红肿,外面天寒地冻的,少女瘦弱的肩头似不经风雨,此时手尖是真的凉。
他任她握着,些许倾身细看:“真是有点肿了。”
明珠趁机轻晃他手:“殿下想要明珠做殿下的丫头,明珠答应不了,因为我爹不能让我去,但是我可以做殿下的朋友,只求殿下不要这样欺负我……我一小在乡村长大,都不懂礼数的,若是从前照顾殿下时候,有什么逾越的,还请殿下见谅。”
她声音太软,软得似有万千细雨从五官侵入,逾越,她现在就逾越了。
这世上还没有人,这般胆大妄为的,还敢来牵他的手。他犹还记得昏迷时候,那温暖的掌心,是如何覆在他的眼前,是如何地照顾着他,是如何地安抚他痛楚,是如何地……抚过他身上……
是不该如此冰凉,他反手一握,立即将她整只手握了掌心里面:“欺负?你觉得本王是在欺负你,是因为本王还未做过欺负你的事。”
说着抬手,另只手抚过她耳边,很快单手将那只耳饰摘了下来,他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又将她手心翻转过来,将耳饰放了她掌心当中。
“本王说出去的话,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屋里那些人本就都各怀心思,你既才回相府,不必过去,回去歇着。”
说着放开她手,又转过身去。
顾明珠在外面站了好半天了,真是冷了,此时才把耳饰摘下,知道他心软了,把那红石耳扣紧紧握了手心里面:“多谢殿下。”
她顿露笑意,可因为语调太轻快了,又惹来少年回眸。
明珠连忙低头,幸好卫瑾只定定看了她了一眼,没有在意,他板着脸进门,终究也是带了几分笑意。
门口,一个丫鬟在旁掀着门帘,春生也守在旁了。
春生仔细看着他脸色,见他唇边似有笑意,也跟着欢喜:“殿下,还进去坐一会儿么?”
卫瑾嗯了声,脚步匆匆。
顾景文挨个敬酒,一时间宴上都是酒气,他见卫瑾回来了,也将酒盏送了面前来,举酒之间,都是笑意。
“殿下今日来晚了,当自罚三杯!”
卫瑾当即举盏,他今日锦衣华服,耳边一点红,带着三分笑意,当个养眼。
坐了一坐,顾景文惦记着公主,怕府上照顾不周,想过去看看,找个借口先走了,顾相宜送了另外两个小姐往出走,赵怡宁看顾景文一直未回,等着不愿离去。
她哥哥赵汣也在宴上,陪着大皇子卫珩,瞧着她眉眼,笑得不行:“瞧瞧我这妹子,早就张罗过来看看景文,她那点心思我这当哥哥的都看不下去了……”
赵怡宁登时红了脸,抓了把桌上的干果朝着他扔了过来:“你胡说什么!仔细你的嘴!”
真是劈头盖脸的,因为实在恼怒,连着身边的卫珩都波及到了,惶恐之余,赵怡宁连忙欠身,都要哭了。
赵汣也连忙给卫珩拍了拍:“殿下恕罪,她向来骄纵惯了。”
卫珩似未在意:“无事。”
赵汣在旁笑着:“若说殿下有福气呢,我看相宜小姐才貌双全,那才叫温婉纯善呢,不比不知道,我看这京中啊,也没谁能比得过了。”
他捧了几句,才讪讪地退下。
兄妹二人倒有默契,一同出去了,顾景文不在,卫瑾不愿坐了,带了春生往出走,到了门口了,才一掀门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听着刚才出去的赵家兄妹似有争吵。
虽然声音不高,但听得见,赵怡宁正数落着她哥哥:“你来干什么了?爹让你看看那个顾明珠什么底细,若真是相府小姐……”
话还未说完,赵汣已是恼了:“什么相府小姐,你不是说她是奶娘的女儿么?奶娘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
卫瑾走了出去,赵家兄妹瞧着出来人了,登时都不说话了。
赵怡宁低头见礼,又进屋里去了,赵汣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殿下要走了么,我送送殿下呀!”
少年嗯了声,负手而行。
若是从前,都不怎说话的,没想到他会应下,赵汣只得硬着头皮去送,这一送就送出了相府大门口了。
门外侍卫队还守在车前,卫瑾慢步走了过去,赵汣跟上前去,才要作别,少年已是转过身来。
只见他脸色淡漠,冷冷道:“给我打!”
侍卫队当即上前,将赵汣押倒在地,赵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拳打脚踢这就都上来了,他哀嚎出声,恼怒间嚷道:“啊……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卫瑾低着眼帘,看着他,想起少女的那句软软的别欺负我,唇边顿时有了笑意:“明人不做暗事,就欺你了,怎样?”
第46章 前世今生
偏房当中, 淡淡的香气。
这熏香的味道和自己房中的不同,卫敏背对着外侧, 一手搭在腰侧, 指尖下意识地轻扣着,毫无节奏的, 有一下, 没一下地轻点着, 叫了一声望春。
侍女望春在旁听见,走上前来:“公主, 有什么吩咐?”
卫敏并未回头,只看着榻里的软褥,直叹着气:“这相府的酒,想要醉上一醉,也太难了些,你给我倒口水来,我稍微躺一会儿,若是顾景文那个呆子不来, 那咱们稍留一留就走。”
望春应了声, 回身去倒水。
屋里还暖, 卫敏半阖着眼,长长叹了口气。
偏房无水,望春在门口徘徊片刻:“公主稍等,我去别处瞧瞧,这屋里没有水。”
卫敏抬手摆了下, 没有做声。
很快,望春出去了,屋里安静了下来,卫敏想着心事,依旧侧身歪着。不多一会儿,房门微动,她以为是望春倒水回来了,没有理会。
来人脚步声很轻,慢慢走了榻边来,他身上还带着些外面的寒气,到了她的背后,先是倾身拉过薄被盖了她的身上。
卫敏心中清明,一动未动。
很快,男人也坐了她的身后来,他小心翼翼执起她手,放了被下,见她毫无动静的,在她背后叫了声公主。
她听着他叫了,也未回。
顾景文的声音听起来幽幽怨怨的:“我知道公主不喜欢我,所以从来不敢奢望婚事,这次赐婚一事,纯属是相宜多了这么一嘴,我看你今日吃了不少酒,是心中愧疚么?其实这没什么的,我这辈子本来也没想过成亲,本就是我顾家惹出来的事,当然由我来终结。”
她仍旧没动,顾景文以为她醉倒睡着了,只定定地看着她:“可我顾景文,是真心的,是真心的爱慕公主,从小到大,我看着你和我哥哥一起走南闯北,看着你日日欢颜,从小我就想,公主要能来我府上当嫂子多好?可惜你与我哥哥决裂,他令娶了别人,那是我看你第一次醉酒,才明白过来,我想要的,不是嫂嫂,我想要你。”
卫敏呼吸浅浅,似在梦中,被下掌心攥起,咬住了下唇。
顾景文声音越发的低了:“我是真心想要公主下嫁顾家,可也知道公主无意,不论让我背多少罪名都行,只盼着公主日日欢喜,还做女子表率,令人仰慕的高乐公主。”
正说着话呢,卫敏翻身过来,平躺了下来。
她闭着双眸,似未睡醒。
爱慕的女人就在面前,顾景文定定看了许久,他今日也多喝了点酒,此时脑中一热,这就伏下了身来。
红唇越发近了,只不过呼吸之间,快要碰触到时,卫敏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