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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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点见了鬼了!
本来在情人节约到了有好感的女孩, 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然而接下来这位约会对象的举动, 却让他完全跟不上节奏。先是在吃饭的西餐厅, 让人开了一瓶将近五位数的红酒。他一个年收入三四十万的律师, 虽然也能勉强算得上高薪, 但第一顿饭五位数, 还是把他吓得冷汗淋漓, 暗忖自己倒了血霉,好不容易看上个女孩子,竟然是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吃饭完后, 正要硬着头皮结账时,对方却已经先拿了张金卡递给了服务生买单。
人生就像坐过山车一下,瞬间又从低谷飙到了高峰, 没想到对方不是故意宰他, 而是个低调的白富美。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于是邀请人一起去走走, 白富美很爽快地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 就走到了这间充斥着寒假未结束的熊学生以及无业青年的网吧。然后在白富美的提议下, 两个穿着打扮与嘈杂的网吧完全违和的职场男女, 开始了联机对战的白痴游戏。
接下来便是在白痴游戏里, 自己被对方跟杀父仇人一般连续暴打了两个多小时。
过了十一点,许煦终于悻悻然放下了鼠标, 摘了耳机,转头朝身旁苦不堪言的男人抱歉道:“不好意思, 让你陪我玩了这么久的无聊游戏!”
赵律师如释重负:“没事没事, 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煦犹豫了一下,点头。从出门后,她脑子就一直很乱,想着今晚柏冬青和他那位准女朋友——或许已经是女朋友了,到底做了些什么?也会牵手拥抱接吻吧?
只要想到这个就心乱如麻,吃饭的时候专门点了一品红酒,然而喝了两口就没有兴致。
她甚至觉得冯佳说得对,要不然再次故技重施得了!不过她很快就打掉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已经错过一回,不能在做错第二次。
赵进看她心不在焉,又问:“要回家吗?我送你!”
许煦乜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虽然她对柏冬青说了可能不回去,但怎么可能真的不回去?
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赵进见副驾驶座的人心不在焉趴在窗边,笑着问:“是失恋了吗?”
许煦点头,苦笑道:“是啊!失恋了。”
赵进:“什么人这么没眼光?你这么好的女孩都不珍惜。”
许煦道:“我也觉得他挺没眼光的,宁愿去相亲,也无视我的示好。”她直起身,转头问道,“你说你们男人要是和一个女人同住一屋檐下,两人相处得非常好,真得有可能生不出一点感情吗?”
赵进笑着问:“怎么?你还要和人合租吗?”
许煦道:“赵大律师,我只是一个月薪五千的杂志采编。”
赵进道:“但也是一个刚毕业就持有白金信用卡的小采编。”
“这不重要好吗?”
赵进默了片刻:“我跟你这么说吧,如果我是跟你合租的那个男人的话,除非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不然不可能一点不动心。”
“真的吗?”
赵进清了清嗓子:“毕竟男人就是这么肤浅,和好看的女孩儿朝夕相处没有半点感觉,那只能是唐僧。”
许煦想了想柏冬青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唐僧清心寡欲的做派。她轻笑一声:“还真是敢承认自己肤浅啊!”
赵进轻笑:“反正我也没机会了,所以就和你实话实说。”
“谢谢啊!”
夜晚的道路畅通,两人闲聊了没几句,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此时路灯只剩下淡淡的光芒,冬末初春的夜晚,笼罩在一片黑峻峻的寒意中。
赵进虽然知道自己没戏,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下车,走到许煦跟前和她道别,然后忽然勾唇一笑,冷不丁将人一把抱住。
许煦吓了一跳,还没出声,只听他小声耳语道:“嘘!我猜后边花坛边抽烟的男人,就是你喜欢的那位室友,不如让他误会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对你一点心思都没有?”
许煦怔愣了下,没再挣扎。
好在赵进很快就松开,笑着和她挥挥手,声音在黑暗中有些刻意的响亮:“今晚很愉快,还没分开就已经期待下次见面了。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许煦:“……”
这表演痕迹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她抬手和他挥了挥,目送着他上车离去,才慢悠悠转身。
几米之外的花坛边,果然站着一道黑影,手指间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沙闪着一点微光。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许煦还是一眼认出人来,她暗暗深呼吸了口气,走过去:“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柏冬青走上前一步,淡声道:“我看你还没回来,想着你万一要回来的话,这么晚了这段路挺黑的,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就来这里等你一会儿。”
许煦一时如鲠在喉,如果对一个人没有半点心思的话,为什么要做得这么体贴周全?
她压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目光瞥到他手中的烟,有些奇怪问:“你抽烟吗?我怎么不知道?有点不像你的风格。”
柏冬青默了片刻,轻笑了笑,低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有坏毛病的,也会有自私和贪心,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做,可还是忍不住想做。”
许煦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暗淡夜灯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看得出似乎有些晦暗不明的忧伤。
“学长,你怎么了?”
柏冬青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笑着摇摇头,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将烟头灭了扔掉,又朝她道:“走吧!”
两人在深夜中并肩而行,因为各怀心思,便没有再说话。
进了屋内后,许煦因为脚下传来的疼痛,嘶了口气。
“怎么了?”柏冬青问。
许煦脱下叫上高跟鞋,换了拖鞋:“这双鞋有点磨脚,估计脚后跟破了。”
柏冬青道:“你去坐着,我给你拿碘酒擦擦。”
许煦在沙发坐下,柏冬青从屋子里找了碘酒递给她,自己来到玄关处的鞋架,将刚刚那双高跟鞋拿出来,拿了瓶乳液,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在后跟处擦着。
“你干嘛呢?”许煦奇怪问。
柏冬青道:“新鞋鞋跟太硬,擦点乳液会软化,待会儿再用湿纸巾捂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不会磨脚了。”
许煦默默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他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很认真,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明明不过是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却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这个人怎么这样坏?既然对自己没有那方便的心思,为什么又要对她这么好?
许煦咬咬牙站起身,慢慢走到他旁边,等她站定的时候,柏冬青也干完了手中活儿,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没转过身,就被许煦伸手用力抱住。
“我今晚什么都没干!以后也不会和今晚那个男人见面了。”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柏冬青因为她的拥抱而僵硬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又酸又涩。
他很清楚地听到,心里头那些岌岌可危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所有的自私和贪婪,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涌出来,汇集、放大,化成罂粟般的果实,引诱着他去沦陷。
他不是神佛,他只是一个克服不了心底欲望的普通男人,所以只能选择沦陷。
许煦继续瓮声瓮气道:“我不想搬走!”
柏冬青终于哑声开口:“你不用搬走啊!”
“那你也别搬走!”
“我不搬走。”
许煦小声道:“但是我不想和你只做室友了。”
柏冬青:“……”
“你别和其他人约会了。”
柏冬青:“……”
许煦声音更小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这句,她就没再说话,屏声静气等着他的回答。
空气忽然变得静默,时间的流逝好像一下清晰起来,一秒、两秒、三秒……
而随着沉默的拉长,许煦的心也一点点跌落下去,她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深呼吸了口气:“那个……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刚刚转过身,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然而还没迈步,整个人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柏冬青将她环在自己胸前,哑声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许煦有点不敢相信地在他怀中艰难转过身,抬头看着他道:“没关系,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千万别勉强自己,我没有要强迫你。”
柏冬青低头对着她的眼睛,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我没有不愿意,刚刚我只是在想,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先开口?”
许煦咕哝道:“那我也没看出来你有开口的打算啊!不是还相亲交了女朋友吗?”她忽然睁大眼睛看他,“我不会第三者插足,横刀夺爱了吧?”
听到这句话,柏冬青表情微微一怔,心中涌上一阵痛苦,以至于没有马上回应她的话。
许煦以为自己说对了:“是真的吗?”
柏冬青回神,轻笑一声:“哪有什么女朋友?陈老师非要给我介绍女孩子,我为了不拂他的面子,就去和人见了一面。就见了一面,吃了顿饭,后面便再没联系了,这几天都忙着工作呢!”
许煦重重舒了口气,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柏冬青轻轻替她将残留的泪痕擦干:“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你多好啊!”说着又坏笑道,“今晚我出门的时候,说不回来了,你是不是吓坏了?”
柏冬青点头,对着她的眼睛,轻笑道:“嗯,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