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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冻得通红,也全然无所觉。

她抓着那个老虎风筝,哒哒哒地一路跑过,冬风呼啸, 裹住风筝的羽翼吹动起来, 风筝摇曳着飞上了天, 呼啦啦在空中很是漂亮。

萧弋却在此事上,比那三岁孩童好不到哪里去。

他怎么也放不飞风筝。

大抵是因为, 要他奔跑起来, 实在太过失了体统,萧弋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只是风筝迟迟放不飞, 萧弋的脸色便也不大好看了。他什么样的事, 都总能处置干净。偏偏放个风筝, 倒好似难住了他。

杨幺儿难得有这样放松又欢快的时候, 她来来回回跑了四五圈儿,抬头盯着风筝, 看得脖子都酸了,结果一晃神,那风筝就卡在了大树的枝丫间。

杨幺儿还牵着线, 她舍不得放手,便揉了揉脖颈,扭头去看萧弋。

“皇上。”她喊。

结果却见皇上也如她一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拿手里的风筝没有法子。

杨幺儿看了看枝丫间的风筝,又看了看萧弋那个,最后便盯住了萧弋的兔子风筝。她果断地松了手里的线,转悠到了萧弋的身边去。

“我来。”她说,脸上竟然带出了一分跃跃欲试的味道。

萧弋看着她的模样,微微一怔,随后他回过神,眼瞧着杨幺儿就要把风筝从他手里拽拉过去了。

萧弋手一按,杨幺儿就动不得了。

他的手臂将杨幺儿圈在怀中,自己一只手捏着风筝线,另一只手却是握住了杨幺儿握线的手。

“放罢。”他淡淡道。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杨幺儿心满意足地继续放起了风筝,她倒也是真把握了几分技巧的,叫她讲她定是讲不出来的,可她牵引着那细细的风筝线,到底是让风筝飞上去了。

只是她每每想跑出去的时候,就又被萧弋一把捞回了怀里。

杨幺儿觉得自己像是背了一块大石头,怎么迈也迈不开脚,遂只得放弃。

围在周围的宫人侍卫们,瞥见这样一幕,都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去。

两人就这么折腾了足足大半个夜晚,杨幺儿实在累极了,手脚发软,几乎站都站不住。不容得她反抗,萧弋将人打横抱起,直接就这么塞进了马车之中。

他拿起披风将她裹住,紧跟着自己才上了马车。

“回罢。”

“是。”

“风筝……”杨幺儿脑袋上的帷帽歪落下来,露出了底下那张漂亮的面容。

“珍贵之物。”萧弋道:“朕收着。”

杨幺儿:“好……吧。”

萧弋说到做到,他还真将那兔子风筝给了身边随侍的宫人,命他放好。随即又命侍卫去将那卡在枝丫间的老虎风筝,也都一并取走放好。

杨幺儿多看了两眼,方才乖乖坐好。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等到萧弋开口,杨幺儿眨眨眼看向萧弋,问:“下面,去哪儿?”

萧弋淡淡道:“回家,睡觉。”

杨幺儿掩去了眼底的失落之色。

萧弋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没有说话。

如此倒是可见,她并非天生痴傻,对外界感知愚钝。只是她如今,方才一点点复苏,原本应当属于正常人的情绪与情感。

等马车在杨宅大门外停下。

杨幺儿还端坐在里头,没有动。

刘嬷嬷在外头道:“姑娘,咱们该下马车了。”

杨幺儿却看向了萧弋。

萧弋顿时想起了点什么,他走过去打起帷帘,自己当先下了马车,而后便转身朝杨幺儿伸出手,将她抱了下来,这才自己又回到了马车中。

刘嬷嬷瞧得哭笑不得,心说,这杨姑娘原来也学会“恃宠而骄”了。

待刘嬷嬷与莲桂扶着杨幺儿进了门,那马车便疾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很快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这厢刘嬷嬷突地吐出了一口气。

杨幺儿不由疑惑地看着她。

刘嬷嬷忙笑道:“老奴心中倍觉欢喜呢。”

谁能想得到,在大婚前夕,皇上特地出宫来,同杨姑娘在夜幕之下,放了一晚上的风筝。身上的披风都给冻得凉了。

这样的行径,实在显得奇怪又好笑。

可这样的行径又叫人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因为这才说明,皇上身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人气儿了啊……

许是累极了,杨幺儿也顾不上去听刘嬷嬷与莲桂说的话,她眼底泛着晕,匆匆忙忙地沐浴洗漱,换了身干净又柔软的衣裳,然后便躺入了被子里。

刘嬷嬷等人怕她沾了寒气,还点了碳,又堆了床被子在她脚边,给她暖暖脚,免得寒气从那里起。

杨幺儿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

马车驶进皇宫,皇宫中静悄悄的,哪怕有草丛树木间万千虫鸣,也并不叫人觉得吵嚷热闹。

萧弋打起帷帘来,往外看了一眼。

宫殿的影子在地面映得长长的,又极为高大,像是潜伏在深夜中的怪兽,那高墙、红瓦都成了龇咧开的爪牙。

萧弋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放下了帷帘。

回到西暖阁,萧弋才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原来方才与杨幺儿一并玩闹,瞧着是不大走动的,但实际却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

哪怕是搭弓射箭,又或是练其它功夫来强身健体,都少有出汗的时候。那时御医便总说,他这样是极为不好的。

萧弋微微愣了下,随即才吩咐了宫人去准备热水沐浴。

等沐浴后,萧弋就拥着单薄的里衣,睡在了床榻上。因着今日吹了不少冷风的缘故,萧弋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来作践,便命人加了床薄被。

被子加身,身体很快便又暖和了起来。萧弋闭上眼,渐渐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久了,就觉得身上的被子有些过分的暖和了。

他的额上渐渐渗出一些汗来。

萧弋的眼珠微微转动,眼皮不见掀开。

他竟是又做梦了。

那被子似乎都化作了压在他身上的佳人。

佳人身影纤瘦,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却不知为何,总撑住了他的手臂,那又细又白的手指按在他手臂的那层肌肉上,然后挣扎着像是要坐起来,又像是要从他的怀里挣脱。

萧弋便做了那个当晚做了无数次的动作。

他伸手去抱揽——

他触到了她软软的腰。

可她却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往外躲开,她撑着他的手臂,更激烈地想要逃开他的怀抱。

萧弋的眉间笼上了一层阴翳之色,他的嘴角更往后抿起,显得有些薄情寡义,甚至是极其冷刻的。

他猛地睁开眼。

伸手死死扣住了对方的腰和手腕。

他的手掌力道极大,他隐约从她的面庞上窥出了一分惊惧和吃疼的情绪。不……她从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她就算是真疼了,也只会两眼水汪汪,眼底却带不出一点的控诉。她还会说:“不疼了。”

但萧弋还是牢牢扣着对方,像是自我强迫一般地,将对方的每一点神情的变化都深深刻入了脑中。

他重重地吻住了她。

他的牙齿磕破了她的唇,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可这样的味道更让他着迷。

他用力□□着她的唇,吻过她的下巴和脖颈。

他冷静地将她的情绪变化一一刻入脑中。

她脸上但凡惧色更重,他的动作也会变得更加的粗暴,像是要将她整个都撕碎开来。

……萧弋又睁开了眼。

他听见赵公公在耳边唤:“皇上,皇上……”

萧弋猛地坐了起来。

是梦。

所有的都是梦。

但他却觉得这回的梦实在如真的一般,他依稀都还能记得手掌底下,残留着的属于杨幺儿的细滑的触感。

萧弋坐在那里,面容冷厉而阴郁。

赵公公打起帷帐的手一僵,便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朕昨日让你们收着的风筝呢?”萧弋的嗓音极其的沙哑冷硬,像是被砂纸打磨了无数次一般。

赵公公道:“奴婢这就去取给皇上。”

他没有问,为何皇上一觉醒来突然问了这东西。他不必问,只管做好皇上吩咐的事就是了。

没一会儿,赵公公捧着个匣子回来了。

萧弋伸手接过匣子,掀开盖。

里面风筝摆得好好的,一个画黑虎,一个画白兔。

萧弋面无表情地盯着风筝瞧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出削瘦苍白的手指,将那两个风筝的风筝线打了个结。

兴许是打结的时候多用了些力,他的手指便立时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血滴落了两滴到风筝上,萧弋倒也跟瞧不见似的。

他合上匣子,交还给了赵公公。

赵公公借着烛光,看清了萧弋滴血的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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