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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负责护佑、伺候杨姑娘的,如今杨姑娘吃了苦,他们心下都是恼恨的。
高侍卫将那花放进匣子里,当即便拔腿朝皇宫去了。
这厢杨幺儿脱下衣衫,由春纱伺候着先沐了浴,而后刘嬷嬷进来给她上药。这样一瞧,才知身上碰伤了五六处,都不严重,但光是瞧着就让人揪心的疼。
刘嬷嬷一边叹气,一边给杨幺儿上药。
杨幺儿眸光动了动,突然问:“我要死了?”
瞧她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刘嬷嬷又叫她弄得哭笑不得起来。
刘嬷嬷忙道:“叹气只是心疼姑娘受了伤呢,哪里就要死要活的了。”
春纱也忙道:“呸呸呸,哪能说死呢,姑娘将来是要长命百岁的。”
杨幺儿:“哦。”
她慢吞吞地眨着眼,睫毛在灯下落下一片阴影,模样安静又缱绻,好似那死不死的,都影响不了她半分的情绪。
刘嬷嬷抚了抚她耳边的发,道:“姑娘睡吧。”
于是杨幺儿就乖乖闭了眼。
待到第二日,街头巷尾已经传开了,说是钧定侯府的二公子,为了不让李府的四姑娘嫁给柳家公子柳开宏,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将柳开宏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有人道萧二公子实在情深义重!也实在是纨绔中的一朵奇葩!
可也有人道,萧二公子此举过于冲动,无论如何,人家是正经定了亲的……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大家都道,柳家与东陵李家的这门亲,怕是结不成了。
听见下人将街头巷尾的话,都学给他听的时候。
萧光和的面色沉寂,整个人如笼在阴影中。待下人退了出去,合上了门,他方才一边笑一边哑声道:“还真是算计了我……到最后也没忘利用我身上这点价值……不想嫁,光明正大说与我听就是,何必弄出种种手段,反倒连累了别人……”像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那笑怎么瞧,也像是多了分恨色和悲意。
萧光和再一想到那位杨姑娘,心头更如同压了大石一般。
李妧犯下错事,倒要他想法子去填了。
真是……实在对不住了杨姑娘……
街头巷尾正传得热闹的时候,李妧也被传到了李老太爷的跟前。
李老太爷原本坐在太师椅上小憩,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眼。他冷冰冰地审视着李妧,眼底没有半分慈和,他道:“便这样想同柳家退婚?”
李妧先跪了下来,而后才低眉顺目地道:“不退婚,祖父舍得吗?家里花了多少的功夫,方才养出了我。若是,我真嫁到了柳家,岂不是一切功夫都白费了?”
“怎会白费?你以一己之力,换来李家更大的清名,引世人称赞李家情义,也是美事一桩。可如今,你都做了些什么?街头巷尾盛传此事,莫要说不是你的手笔……李家女儿这样遭人议论,家中姊妹都面上无光!”
李妧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会轻易低头,她不仅不会低头,还要拉着李老太爷同她站在一条线上。
她磕了个头,道:“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如今到底是借了萧光和的手,外人只会道,我盛名太过,引得萧光和与柳开宏打起来。心下到底也是同情我的……祖父,难道您就没想过,我该有条锦绣路来走吗?”
“上回我已破例,令你大伯母领你入宫见圣驾,可你也瞧见了。新帝连多瞧你一眼也无……”
“隔着帘子,能瞧出来什么?祖父不动这个心思,迟早会有旁的人动。祖父,清名固然重要,可能握到手里的,方才是真东西。”
李老太爷没有再说话。
他沉默许久,道:“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再起。”
李妧道:“是,听祖父的。”
李老太爷起身往外走,待行到门槛前,他方才道:“那你须得有配得起野心的本事。”
李妧背着身笑了笑:“谨听祖父教诲。”
李老太爷尚不知她做局的时候,因为锦鲤争跃那桩事而起的些许嫉妒,将那位杨姑娘也牵拉了进去……
他只道,他心下也不舍的。
柳家……
一个破落户。
怎敢配李氏女?
李妧心计尚且稚嫩,不过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既然做了,便要将事做干净。左右外头的人都知道萧光和与柳开宏打架了,不如让柳家整个儿都消失,左右帽子都是要扣在萧光和头上的……
养心殿西暖阁。
如今萧弋到西暖阁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见大臣的时候到底还是不多,但在这里翻看奏折、练字、读书的时候多了起来。永安宫仍在“软禁”之中,太后的手伸不出来,自然也就不知晓萧弋在做些什么。
这是他这几年里,最轻松的时候。
可显然有人不愿意他轻松太久。
萧弋阴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匣子,心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
那匣子里只放了朵花儿,送来的时候,花朵焉焉地挂在根茎上,叶子也少了两片,根茎间也像是被谁用力地攥过。
单看花的模样有多凄惨,萧弋就能想象出当时杨幺儿该被欺负得有多凄惨了。
这匣子晾晒了一晚,里头的花也枯了,整个都泛着黄,看着就是一副令人生厌的模样。
但萧弋盯着它来来回回地看了许多遍,赵公公都觉得皇上几乎要穿过那个匣子,穿过那朵花,将李妧生揪出来,一指头按死了。
萧弋生来就是个极为护短的人。
他看重自己所拥有的每一样东西,动了他的东西,无疑就是踩在他的头上作妖。这会让他恼火至极,只想将对方拆成七八块儿喂狗。
尤其是他长到如今,中间度过的那些压抑的日子,更让他对自己手里的东西,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李妧……”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赵公公觉得时机恰当,便将今日外头议论的那些话,都学给皇上听了。
萧弋脸上不见一丝笑意,他的眉眼阴冷带着戾气,眼底还带着讥讽之色,道:“她算计萧光和,还要拿幺儿作筏子。她好大的胆子……”
“她不想嫁柳家,朕便偏要让她嫁过去。”
“柳开宏也不是蠢蛋,这样闹一出,他自然知道李妧的盘算。朕且瞧一瞧,柳志好赌、柳家家徒四壁、柳开宏更颓废好酒,如今更厌憎她至极……这样的时候,将她娶进门。她那一腔攀附的心思都叫人踩在脚下,又该是什么模样……”
赵公公躬身道:“皇上说的是,这李妧实在可恶,决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该好生折磨才是。”萧弋语气沉沉地道。
“李鹤这老东西,若知晓李妧手笔,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家上下灭口,再推到萧光和的身上,左右如今柳家已经失势,无人会追究,也无人会为他们出头。”萧弋轻声道:“柳家可不能死了。”
忙有人躬身应是,随即悄悄退下,似是听了萧弋的话音,忙去保护柳家人去了。
“柳家这回是不想娶也得娶,李家不想嫁,也得嫁。”
……
柳开宏前脚遭了打,抬回去花了些药费,吃了几服药下去,倒不曾酿成什么后患。
只是等他一醒来,他那叔叔就扑在他的床边哭喊:“那李家太不是东西!那萧光和也不是东西!如今外头都在传,说萧光和瞧不上你,不愿李家姑娘嫁了你,所以忍不住动手打了你……”
柳开宏听得浑噩。
此时他们的屋门被人从外撞开。
几个面容冷厉,相貌平平的男人挎着刀走了进来,他们身穿皂色衣衫,瞧上去如同索命阎罗。
转眼到了跟前,柳志高声喝道:“你们,你们是谁?林老爷呢?林老爷去哪里了?”
男子手中的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冷笑道:“今日,我们来同柳二爷谈一桩天大的好生意。”
柳志怀疑地看着他们。
那男子越过他,走到了柳开宏的跟前,突然下手狠辣地打断了柳开宏的右胳膊。
柳志惊得跳了起来,柳开宏也痛呼出了声。
只听那男子用阴沉沉仿佛索命般的声音冷笑道:“没用的东西!李妧负你,你便该去找她的罪过。你不仅没找成她的麻烦,还反被她利用了。你这手留着有何用?平白冲撞了贵人!”
柳开宏疼得来回打滚,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他眼底的恨色更重,满脑子都记着李妧……
该死的李妧!
该死的李妧啊啊啊!
柳志哭得更惨。
他抱着柳开宏,喊:“我的侄儿啊,你这手断了,还怎么握笔啊!”
其余男子纷纷拔刀,刀出鞘的声音,将他们镇住了,连半点杂音都不敢再发出。
男子道:“现在,我们就来谈谈这桩生意……”
杨幺儿睡了一觉起来,发觉自己换了个地方。
她懵懂地看着周围的床帐,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时候刘嬷嬷进来了,她见杨幺儿醒了,“呀”了一声,随即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坐下了,道:“姑娘怎么醒得这样早?”
杨幺儿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
见她动作,刘嬷嬷恍然大悟:“原是饿了,姑娘先起身洗漱,一会儿便送吃的来了。”
很快春纱也进门来,服侍着杨幺儿起身。
春纱伸手给她脱去了里衣,然后给她换新衣裳。
杨幺儿站在床边上,背对着春纱,却始终觉得怪怪的,像是……像是在瞧她。
杨幺儿猛然回头,便见不远处一把太师椅上,俊挺的少年坐在那里,面色微沉,而目光,则正钉在她的身上呢……
他在看她。
杨幺儿一时分不清是在哪里,只歪过头,喃喃道了声:“皇上。”
萧弋没有与她说话,他道:“果真是碰伤了。”像是在与刘嬷嬷说话。
刘嬷嬷点头,神色黯然:“是老奴疏忽了,本不该让姑娘受这样的罪。”
萧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