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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何其多,这样一人,实在难得。
于是孟泓见她采花,也觉得有趣。
见她刨了个小坑,将花又种回去也觉得有趣。
连她从林子里捧了枯叶出来,也是有趣。
……
这会儿刘嬷嬷命人拿了个新的匣子来,于是杨幺儿便小心地将枯叶和松果都拨弄进去,尤其那两个松果,杨幺儿还不舍地摸了好几下。
刘嬷嬷看了不由低声笑,忙将匣子合上。
“姑娘的手又脏了。”她将匣子递给旁人,掏出帕子继续给杨幺儿擦手。
孟泓别开了目光。
但他脑中却还印着,方才她不舍地轻抚松果的画面。
她的手指细长,白皙且没有瑕疵,只沾了点泥灰。她抚摸着圆圆的松果,孟泓几乎能想象得到,她帷帽之下,该是何等不舍的神情……
“姑娘还走吗?”刘嬷嬷问。
“冷。”杨幺儿伸出十根手指头给嬷嬷看。
指尖都冻白了。
刘嬷嬷忙道:“回去,咱们回去了,山里头冷得很。”
杨幺儿便乖乖跟着她往外走。
孟泓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后头,比起之前的舌灿莲花,这会儿他倒是沉闷了不少。
众人回到文昌观,孟泓便告辞去寻孟萱了。
李家两个姑娘倒是始终没有挪步,她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杨幺儿,说:“等将姑娘送回了宅子,咱们再走也是一样的。”说罢,李宁燕更是道:“明日姑娘去画舫上玩儿罢?我们明早来接姑娘。”
显然不愿再被孟家截了胡。
刘嬷嬷闻言,在杨幺儿跟前低声道:“姑娘,这孟家兄妹,一个心思复杂,一个蛮横乖张,姑娘不能轻易原谅了他们,下次但凡他们开口,姑娘只管拒绝了就是。这李家若相邀,倒是成的……”
杨幺儿有些茫然,眼底还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苦恼。她小幅度地点了点下巴,想,下次收了礼物再拒绝好了。
这样就听了皇上的话,也听了嬷嬷的话。
“明日,好。”杨幺儿道。
李家姑娘面露笑容:“我们送姑娘回宅子。”说罢,二人扶着杨幺儿上了马车。
这边下山,朝杨宅行去。
而那拿着两只蟹、一匣子枯叶的侍卫,也正往皇宫赶去。
彼时萧弋刚从西暖阁出来。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这样齐的内阁大臣、左右丞相、六部之首……齐聚一堂。
毕竟从前,众人都未将他放在眼中,没事也懒得与他打交道,更何况他又未亲政,底下人便更不会拿着政务来找他了。
大臣们已经散去。
萧弋回转身看了一眼西暖阁的方向,眸光冷厉,再不掩饰威势。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来到他的跟前,躬身道:“皇上,杨姑娘身边的高侍卫回来了。”
“让他到涵春室等着。”
“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弋回到了涵春室。
那侍卫高举着两个匣子,稳稳当当。
众人都好奇又心惊胆战地朝那匣子看去,心道,这回又是什么?还是鱼?
萧弋命侍卫在桌案上摆好。
他刚要伸手开盖,想了想,也还是手上缠了一块布条。
上回鱼蹦出来,他蹭了一手腥气。
他伸手扣住盖子,往上一掀,便见里面摆着两只大闸蟹,已然凉透了。
再开另一个匣子,却见里头全是枯叶子。
宫人们浑身一紧。
难道这回送虫子了?
萧弋倒是不怕的,他觉得杨幺儿应当没那个胆子捉虫子来玩。
他伸手拨弄开叶子,便见底下藏了两颗松果……像是特地藏了好东西给他似的。或许对于杨幺儿来说,这也的确是她极喜欢极看重的东西了。萧弋嘴角勾起,竟是低笑了一声。
宫人们神色恍惚,当是自己听错了。
……
翌日,孟泓再到杨宅外,邀杨幺儿出游。
杨幺儿收了他的礼,然后说:“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和幺儿说什么,她就记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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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相对
第三十七章
孟泓没有要强求的意思,他留下礼, 便告辞了。
待行出了静宁巷, 等候在外的孟萱方才迎了上去, 问:“今日她不应邀了?”
孟泓点了下头。
孟萱皱起眉:“这样耗下去, 何时是个头?不如不管她……”
孟泓转头, 看着她,只淡淡道:“正因你如此, 孟家结下的仇家才越来越多。”
两人不再交谈。
不多时, 马车从杨宅驶出,渐渐驶出巷子。
孟泓翻身上马,跟了上去,孟萱不明所以,但她向来依赖这个兄长, 想了想便也跟了上去。
李天吉重金购下的画舫, 已然停靠在岸边,岸边来往的人都朝画舫投去了惊叹的目光。而更令他们惊叹的是, 那悬金挂玉的马车在岸边停下,上头下来了几个姑娘……
“那是谁家的?”
“当是李天吉的一双侄女。”
“今日可有好戏瞧了, 前脚东陵李家的姑娘公子, 方才租下一只画舫,若是湖上碰了面, 也不知会不会对着吐唾沫……”
“哈哈你这老东西,人富贵人家,吵起架起来, 岂会如你一样吐唾沫扯头发打耳光?”
李妧也早察觉到了岸边的动静,但她只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瞧,今日她的目的,又并非为和人争锋。
她身边的姊妹,倒是发出了嗤笑声,道:“若知晓我们在此,她们便该识趣些,早早退走,不然丢了面子的是她们……”
李妧脑中正在谋划另一桩事,此时听她聒噪,倍觉心烦,便出声道:“心胸狭隘怎能长远?我们出自大宗族,又何必与他一个假货计较?”
李妧在姊妹中威望极高,听她出言,其他人都讷讷闭了嘴,只是看向李妧的目光,却多有不服。
外头的人都知道李妧要嫁到柳家去了,她们又怎会不知?
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下就多有轻慢。
再倾李家之力培育又如何?最后到底是便宜了柳家的劣等货色!
李妧并未察觉,她一心向湖面上望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的婚事,已经不能指望祖父了。
那日小皇帝随口说了三两句,祖父心下便有了决断,觉得拿她作牺牲,为李家换取更高洁的名声,倒也有所值。
毕竟不论如何,只要李家与柳家结不成亲,背后总会有人念他李家忘恩负义、嫌贫爱富……
可若是真结了亲,那全天下都该知晓,李家是何等有情义的人家!李氏宗族是何等值得依托的一棵大树!
李妧咬了咬唇。
正好啊……
萧光和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那就让她瞧瞧,他年少时对她生出的那几分情愫,究竟有多重……
李妧这方注意到了李香蝶等人,李香蝶这方却也注意到了他们。
李香蝶皱起眉,埋怨一句:“真是令人厌烦!”
刘嬷嬷仿佛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也更为注意到东陵李家的画舫,她只低声和杨幺儿说着话,讲述先帝在时,曾携宫妃搭乘龙船,自运河而下……她当时随侍船上,又见了何等风景,刘嬷嬷一并都说了。
相较之下,这画舫,那外头的东陵李家女,都不值一提了。
原本就站得高,又哪里还看得上那些不入流的人和不入流的手段呢。
杨幺儿的性情更不懂这些,她自然也只乖乖听着刘嬷嬷讲述那些故事,并不理会外头的动静。
李家这对双生姐妹渐渐受了影响,倒也冷静了下来,只安心陪着杨幺儿,心道,那李四定然不知道她们的际遇造化,将来谁比谁强倒还说不准呢……
这时有妇人来敲门,道:“天光正好,姑娘可要到栏杆边上喂鱼儿去……”
刘嬷嬷住了声,将那妇人的话又低声复述给杨幺儿听。
“去。”杨幺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刘嬷嬷见她面上鲜活之色越发多起来,心下也甚是欣喜,转头对那妇人道:“准备鱼食。”
妇人点头,转身走了。
刘嬷嬷扶着杨幺儿起身,与春纱一左一右走在她身边,陪同她往栏杆边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