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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恶心人闹腾人就来什么。
找警察只是备个案,没查出什么来,当年没有天眼监控网络,采不到指纹,他们父子俩本来就穷,哪有时间精力去耗?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于是父子俩轮流守夜,只是几天就受不了了。这也不是个法子,本来干活就累,晚上不睡觉哪有力气白天起来工作?
有时候出去拾荒落单了就会被人袭击,无时无刻不得安宁。
在这行,能熬下来继续干下去还干得好的总得有几分狠劲儿,叫人怕你。
爸爸去拜山头,交保护费,结交一帮兄弟,才慢慢能安稳做收益。但有时回家身上会挂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家是用卡车拉人去垃圾场打群架,爸爸不让他一起去,要他留个干净档案。
后来,最凶的那次打完,比过谁拳头最硬,官方实在不能再放任他们一片混乱,才让所有人坐下来和平地谈,定好规矩,分好利益部分,各做各的生意,划定范围,井水不犯河水。
他跟去打过一次架,自认还算能打,他们同乡会的人说要找一群最年轻能打的专负责打架,陆庸生得实在高大强壮,就想把他加进去。
爸爸推了:“他打什么架?那次就是他运气好,你看他少一只手的,哪打得过别人?”
倒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私底下,爸爸跟他商量说:“你下次不准去了,他们让你去也不准去。”
“有爸在。我先担着,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做个孩子,没的出去打打杀杀,没有学生样子。”
“你跟爸不一样,你要有出息,凡事千万不能第一个想着用打人解决。打架是没个完的,光靠打有什么用?他断一根肋骨,你掉一颗牙,然后再去打他,他再打你,这都是像我们这种傻子才做的,别听那些人说的,觉得这有多爷们多义气。爸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你别像爸一样,除了一身蛮力气别的都不会。”
又说:“但爸不是让你被欺负了就忍着的意思,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
那么,不打架的话,要怎样做呢?
后来陆庸就阅读各种相关文件,让他想到了法子,他查清了各种手续流程,让他去环卫局申请了一个垃圾场的垃圾处理权。过程非常麻烦,费了很大劲,前前后后跑了两个月,还被人笑话。
那些人说,换作他们情愿打架,不用动脑。
当时国家在这方面处理得也不正规,说是垃圾场那边自己弄的话,收集、运输、处理整个流程下来,既费钱又费事,本身就是贴钱在做,包出去,彼此都有利,还真他们拿到了资格,从此以后有了一笔固定的来源。
自垃圾山里掘出后来开公司的第一桶金。
也是自那时起,他们家才开始走上正轨,钱挣得多了起来,也不必在提心吊胆,成天戒备跟人打架。
他爸有了这层半个正规军的名头,为人又忠厚仗义,不亏待人,不少老乡就愿意跟着他干,分一杯羹。
……
所以,陆庸打电话找他爸,他爸再打个电话,一下子就叫了一群人过来,个个都是每天扛货干活,满身肌肉,跟这群好逸恶劳的赌狗一比,不用打就知道哪边输。
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赌-博。赢了我不打算要,输了也不打算给他们钱。”
陆庸说这话时仿佛再老实不过了,却叫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气得差点没呕血。
他从小就在心底默默懂得道理,做人要踏实,但老实人想要不被奸人算计欺负,就得奸诈起来的时候比奸人更奸诈。
像沈问秋那样的少爷羔子,难怪被这些人欺负。
陆庸焦心地想,沈问秋早点来找他就好了,何至于被这些人欺负?
但他的算盘也因为沈问秋报警而落空,现在一窝人全进了警局,被塞满了。兄弟们还好,只是围楼,没干别的,实在说不上犯法,被教训了几句就放走了,但一群赌狗聚众赌博证据确凿,得好好盘问。
相熟的民警任警官再次见着沈问秋,无奈地叹气:“你怎么又进来了?”
再看一眼他身边的陆庸,说:“你还带着你朋友一起进来?”
潜台词就是在指责沈问秋自己不学好就罢了,还拖清白人下水。
以往沈问秋自己被抓,都是吊儿郎当,嘴上说“改了改了”,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知悔改,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沉着脸,一点也不想说话,任人骂。
旁边的另一位民警插嘴道:“今天不关他的事啊,他是举报人,秉公灭私!”
郑警官笑了:“什么玩意儿?还秉公灭私?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沈问秋笑不出来,可他也不认可这词,那些人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陆庸在他心里1%的重要。不,是连0%都没有。
沈问秋这次相当配合,其实他作为举报人,也可以不用来,这样的话,就不会被走廊受到辱骂欢迎。但他必须得来,沈问秋这次完全没有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他事无巨细地跟民警交代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正在不休不止地为他解释:“陆庸是不知情,我可以担保,他是正派人,连抽烟喝酒都不做的。”
“他是被人骗去赌场的,那些人看他是有钱老板,设局要宰他。”
“我?我当然不想他去,我跟他……我跟他不算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他好心收留了我一阵子。我跟他说了,可我们刚吵过架。”
“你知道我这样的人,说话没有说服力的,没人信我说的。”
“他一分钱都没拿,赌博,赌博,总得有进出才算参与吧,我觉得他只是无辜被骗进去在那坐了几分钟,不能算参与,把他放了吧。”
民警目光睃巡沈问秋,心下有几分好奇,这次沈问秋犯法,也并没有批评他,但沈问秋深深低着头,比以前任何一次被抓捕进来都要自我愧疚。
沈问秋说话像是勉强提着最后一点力气:“陆庸就是好心,他是个清白的人,都怪我,你们把他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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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庸这边分开做笔录,他已经打电话找了律师,说话有条有理,态度也很严肃,他讲的更详细,怎么遇见,怎么过去,跟沈问秋说得相差无几,大致对得上。
就有一点实在是让民警头疼:“那堵楼下外面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陆庸春秋笔法地说:“我去了以后发现不对劲,不许我走,我眼看不对就偷偷打电话求救,只是没想到我爸爸叫来这么多人。”
“真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没出什么事吧?幸好你们敬业爱岗,赶来的如此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肯定过意不去。”
看他的身份,真的是个好市民!高学历人才!优秀企业家!怎么看都是奉公守法的好青年。
俨然是个备受欺负的老实疙瘩,虽然他叫了五十几个大汉围楼,但他真的是好无辜好可怜哦!
然后陆庸的律师也赶到,一番折腾,终于算是结束。
口头教育,无罪释放。
陆庸总算离开审讯室,心下不安地出去找沈问秋,但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沈问秋,赶紧去问那个好像跟沈问秋认识的民警:“您好,沈问秋人呢?”
民警说:“他啊,他走了啊,早走了。”
陆庸脸又冷了下来,闭了闭眼睛,他不希望看到事情这样发现,可情况也算在意料之中,他并不奇怪。
沈问秋一直想走,果然,他一没看住,人就丢了。
民警把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他:“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陆庸打开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大庸,我走了。别找我,求你了。
第21章 二手情书21
深夜。
凌晨四点。
燥热的夏风被夜一丝丝沁凉下来,拂面而来,沈问秋脑袋异常的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只想逃走。
逃,逃得再远点,逃到陆庸找不到的地方。
沈问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边,他想要找个合适地方,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胡乱地沿着路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他无可归处。
沈问秋想抽烟,摸摸口袋,只有个空烟壳,没了,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口袋里还剩下几张揉皱的钞票和硬币,没多少,几十块钱,他没仔细算。
走一段路,看到有个老爷爷拉着台推车出来,挂着烤红薯的招牌,正在准备开门做生意,要开始赚第一波早起上班的人的早饭钱。
沈问秋走过去,问:“红薯怎么卖?”
老爷爷说:“两块钱一个。”
沈问秋点头,等在路边:“给我来一个。”
老爷爷收拾着东西:“好咧,等一等啊。”
沈问秋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
“怎么这就开始卖烤红薯了?生意好吗?”
“天气开始转凉了,都立秋了。生意还可以。”
沈问秋茫然了一下,已经立秋了吗?
夏天又过去了啊。
“今天几号?您知道农历吗?”
“农历啊,农历六月廿九。”
“哦。”
浓郁的香味飘出来,沈问秋接过用纸袋子包起来的红薯,太烫手,他小心翼翼地撕掉两块外皮,呼气,嘶哈嘶哈地咬了一口,被甜的笑起来:“真甜啊。”
沈问秋从把兜里的整钱零钱全掏出来,放在推车上,没等对方问,先说:“都给您吧,看您挺辛苦的。反正我用不上了。”
“啊?”
说完沈问秋便转身,开开心心地吃着红薯走了。
沈问秋吃饱了,有力气,花费一个多小时,徒步走回自己以前住的小区。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有个孩子骑着滑板车出来,开了门,他赶紧趁机溜了进去。
沈问秋想去看看他家的老房子,先前听说因为他们作为老主人做生意破产,被人说风水不好,一直卖不出去,还以为会见到荒芜冷清的景象。
但他真走到时,发现与他想的不同,居然卖出去了!他的家已经有新的主人住进去,院子被翻新,郁郁葱葱,远远可隐约从大落地窗可大概看见里面的装修,房子还是同一座,但里面被全部换掉了。
这不是他的家了。
雕花黑铁栅栏上爬满龙沙宝石,沈问秋轻手轻脚地走近,自花叶的缝隙间往里窥探,有个小女孩正在玩秋千,唱着歌:
“秋千秋千高高,荡呀荡过树梢。树梢点头微笑,夸我是勇敢的宝宝……”
那架秋千是旧东西,是他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画画比赛拿了一等奖,爸爸妈妈问他要什么奖励,他要爸爸在院子里给他弄个秋千。
过了两天爸爸就找人过来给他装了一个秋千,大秋千,他们一家三口一起也可以坐在上面。
他看到小女孩,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无忧无虑,一时间看入了迷。
既笑,为这幸福欢乐感染,又难过,因为在这其中,再不会有和他有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