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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琐碎的话,没什么新奇的,郑晴看过。
——下课跟我一起去吃饭!
——把你外套穿上,再感冒我可不管你了。
——这次成绩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这道题你都不会解?笨死你算了,拉一条辅助线……还不会的话,下课过来我给你讲一遍,你别钻牛角尖,换个思路。
——怎么看起来蔫蔫的,生病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错了,我道歉,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不你打我吧,怎么打都成。
……
都是些日常对话,上学的时候,仿佛总有等不到下课再说的急事儿,上课纸条乱飞,其实说的,也都是些琐碎的日常。
唐瑶跟她说,宋子言最烦递纸条了,他这个人跟疯子似的,谁也不敢惹他,传纸条总是隔着他传,有时候有事找他,传纸条过去,他正在写题就随手往哪一塞,想起来就看一眼,想不起来就算了,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有事下课找,上课找他基本是找虐,下课的时候他脾气倒是挺好的。
可那时候唐瑶急性子,想起什么,立马就要说,传纸条过去他不看,她能一整天都不搭理他,后来他就养成了习惯,她传过去的纸条立马看,只看她一个人的。
不过是一堆纸条,谁都觉得唐瑶小题大做,可郑晴知道,对唐瑶来说,那是她全部美好的回忆,那些琐碎的幸福,对唐瑶来说,可能是冰冷现实里唯一一点儿安慰了。
郑晴那时候就想,真傻啊,这丫头!
可没想到,这一傻,还傻了这么多年!
唐瑶也想起那些回忆,想起那些他宠着她惯着她的画面,可除了忘记,她还能怎么办?选择权从来不在她的手上。她对着郑晴点点头,恍惚就觉得,这辈子都过到头了似的。她有点儿恨,恨他的无情,可她也知道,无爱何由恨!
两个人抱着,抱得太久了,边儿上路过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
郑晴推开她,“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难过什么?妥妥渣到家了,是我一拖鞋扔他脸上,哪远给老娘滚哪去,谁稀罕!”
唐瑶看着郑晴,想反驳,可竟找不出一句话,只问她,“你有过最绝望的时候吗?世界黑暗一片,没有出路,没有方向,恐惧像是毒瘾,发作起来的时候痛苦地想要了结自己。那个时候看到的光亮,是能记一辈子的。”
她曾处在黑暗里,也曾自卑不知所措,是宋子言带她走到阳光底下,看这世界的光彩和明亮,是她给了她自信,给了她一整片蓝天,她一辈子感恩他,就像小草感恩阳光。
她也一辈子爱他,如果他变了,那就爱着回忆中的他,这辈子,只是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郑晴没说话,大概也知道唐瑶在说什么,可爱情里,最怕不对等的爱,唐瑶把宋子言看得太重了。
“唐瑶,拿得起,也得放得下,宋子言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了,你……”
“晴晴,别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唐瑶不想去想了,一想起来脑袋就疼的要命,仿佛被人拿钝刀子在割。
她拉着郑晴接着逛货架,换了个话题聊,“我昨天见着齐堃了,没想到她女儿都这么大了。”她冲郑晴比了比大腿的位置,跟她说,“长得很可爱。”
郑晴点点头,“我知道!校长他儿子,不过这辈子算是毁了,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家破人亡了。”
唐瑶没听懂,“嗯?”了声。
“你不知道,前几年齐校长跟她太太两个人因为严重贪污,被关了,这几年抓贪力度多大啊,据说被整的很惨,到现在都没出来,齐堃的妹妹,你知道吧?就是零八年汶川地震校长领养回来那个孤儿,据说齐堃和妹妹关系一直不好,因为妹妹的缘故,没少跟他爸怼,他妹妹那时候因为成绩不好,高中辍学,结婚很早,怀孕的时候才二十岁,据说丈夫有暴力倾向,原本校长夫妻俩没被关的时候没表现,被关之后简直肆无忌惮,因为齐堃不待见她,她不敢跟他说。唯一一次,被打的惨,给齐堃打电话求救,可齐堃却没接,然后他妹妹发狠拿剪刀捅人,惹恼了她丈夫,给打死了。死的很惨,她丈夫怕人知道,在她身上浇了硫酸,扔在了荒郊野岭,隔了两三天才被人发现,最后还是警犬嗅着味儿找到他家去,才知道死的是齐堃的妹妹的。”
郑晴一口气说完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齐堃那时候差点疯掉,砸了那男人的家,一脚把那男的腿都踹成了粉碎性骨折,后来要不是被人拉住,估计能一刀把人捅了,差点也进局子,他闺女就是他妹妹的闺女,那时候还小的很,几个月的小娃娃,齐堃也是不容易,一个糙老爷们儿,硬是给拉扯大了,真的,以前挺不待见他的,现在就服气他,真汉子!”
唐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以为,齐堃终究还是收了心,成了家,看着昨天他对待果果的画面,她还想着,他终于有点儿正经样子了,可没想到,却是这样。
齐堃的妹妹,她当然是知道的,四模的时候,齐堃有一周没来,是唐瑶把他叫来的,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齐堃妹妹刚刚被带回来,齐堃跟家里闹矛盾,说这么多年连他没管过,现在又拉回来一个,有意思吗?爸妈怼了他一顿,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住在朋友家,他爸妈几次让他回学校,都拿他没办法,最后要不是唐瑶给他打电话,估计他都没打算回学校了。
唐瑶只见过他妹妹一次,隔着很远的距离,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低头看书,乖巧地跟个小白兔似的。
哪怕齐堃再不待见她,相处久了,也不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吧!
齐堃这人看起来混蛋了点儿,可其实很重情,她几乎能想象到齐堃砸别人家的画面,他发起疯来,向来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唐瑶和郑晴唏嘘了片刻,只能说,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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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牛奶,老路却有事没能来,两个人打车回去。不是多大的事,郑晴却生气得不行,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打电话,全程都在骂老路。
骂遇到事儿的时候,老是找不见他。
从老路他妈推说家里没钱,省了五金只买三金,到俩人的婚房取消婚,婚后要住在老路父母那边,再到前几天老路给了郑晴姥姥一千块钱,然后被老路妈妈各种暗怼,一路骂下来,唐瑶也差不多知道,郑晴只是借题发挥发泄不满了。
大概实在憋太久了,郑晴一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心思其实很细。
挂了电话,郑晴拿手摩挲着手机,笑得有些牵强,“我也不想发脾气的,可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让你看笑话了。”
唐瑶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谈不上笑话不笑话,“老路人挺不错的,你们好好谈,别生气。”
郑晴轻轻地“嗯”了声,打开车窗,风呼啦啦灌进来,带着五月份的潮热,唐瑶似乎看见她眼角的泪,被风吹得模糊。
过了一会儿,郑晴说:“上学那会儿就想着快点儿毕业,谈恋爱啊,结婚啊,赚钱啊,多自由,多美好,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又觉得,真特么难啊!这事儿怎么就那么难呢?以前总听人说人心隔肚皮,不能理解,现在是真特么体会了,一个个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吗?”
以前总想,长大了一切就好了,可事实上,压力随着年龄与日俱增,爱不再变得崇高,结婚成了两大家子的利益纠缠,有些年少时以为无坚不摧的东西,发现脆弱的像纸一样。
这世界,和小时候以为的,一点也不一样,有人说这样意味着长大了,可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成长。
郑晴拢了拢头发,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黯淡的眼神,嘟囔了句,“还是上学那时候好。”
可是如果时光再倒回个七八年,回到高中那时候,大家还是会骂学校五点起十点睡的变态规定,还是会拿着厚厚的习题集,一边骂骂咧咧的刷,一边祈祷这该死的日子早点结束。
还是会在期中期末考的时候,盯着成绩表上自己的名次,嘴上说着无所谓啊,暗地里偷偷计较。
十几岁的心境,和二十几岁的心境,毕竟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还在,笔芯
谢谢阿珂的雷~
谭阿珂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2-13 17:09:18
第13章 应城
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主路上堵成一片,好久都不能动一下,司机们烦躁地按着喇叭,可除了让自己更烦躁外,没别的用处。
这个时候,车还不如腿好用。
郑晴和唐瑶干脆下来,一人抱着一箱牛奶,走回去,并没有太远,但走到的时候还是满头大汗,进了公寓大门才长长地舒口气,下午三点钟的阳光还是显得有点刺眼,前几天下过雨,空气中湿漉漉的,两侧园圃里种着四季青和不知名的树,大概疏于管理,长得杂乱。
公寓楼很旧,灰色的墙面,水泥地面裂的到处是缝隙,小草一丛丛地从缝隙里伸展出来,衬得整个小区荒蛮的很,铁质阳台生着斑斑的锈迹,爬藤野蛮的生长着,都窜到二楼的窗台上去了。
七八年前,唐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那时候躺在操场上,看着大片大片的蓝天和浮动的云朵,总觉得自己长大的时候就跟那天那云似的,辽阔而悠远,自由而奔放。
其实不过是年少的错觉,和对未来过分美好的想象。
那时候唐瑶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放不下应城,应城多破啊,公交车咣咚咣咚地驶在大街上,外皮上的广告纸碎成一块块的,显得既破又凄凉,街上永远是嘈杂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声音像是吵架一样,到处充斥着寒酸的市井气,没有诗,没有远方,就连最庸俗的繁华都没有,这样的一个小城市,土了吧唧的,一点也不美好。
可是现在,看着也没那么讨厌了。
爱一人,恋一城,大概是这种心境吧!
唐瑶忽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就像年少时喜欢的那颗钻石,放在金丝绒的盒子里,隔着商店的玻璃橱窗,唐瑶都能感受到它的璀璨,每次透过玻璃瞧见价格上的标签,她都会下意识的别过眼,太贵了,离她也太遥远,可是依旧不妨碍她喜欢它啊,喜欢到朝思暮念,梦里都是它的影子。
不是因为得不到才美丽,是因为太美好才遗憾得不到。
对于宋子言,就是这样的感觉,太美好了,她要不起,所以连喜欢也只能偷偷放心里。
她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可面对宋子言,她从来就没办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林嘉怡从车库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唐瑶和郑晴两个,于是就一起走,气氛显得有些静默。
林嘉怡帮郑晴抱着牛奶,低头看着,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宋师兄也喜欢喝这个牌子,澳洲进口的,喝了有好多年了,没换过。”
唐瑶没说话,静静地盯着脚下的台阶,宋子言这三个字,听起来遥远又模糊。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坚持着一些奇怪的习惯。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说话,目光显得平和而无波澜,郑晴瞧着唐瑶,忽然就明白唐瑶这喝牛奶的习惯从哪儿来的了。
真是傻!她的傻唐瑶!
到了三楼,林嘉怡却没开自己的房门,站在唐瑶门口,“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唐瑶愣了下,然后“嗯”了一声。
郑晴打量着林嘉怡,身形高挑,肤白貌美,放在人群里,属于很打眼的那类女生。
郑晴上学那会儿也听说她,理科班战斗力惊人的学神,能从宋子言那里抢名次简直不要太牛掰,她高三的时候在隔壁学校,复读的时候才转去了一中,高三的时候就听说过林嘉怡,有一次两个学校举报联合诗朗诵,她还特地溜去他们学校看过,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一个头发很短的女生,脸小小的,戴一副大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那时候她想,啊,原来学神长这样,有点失望。
如今再看,竟然觉得,当初眼真瞎,林嘉怡的底子是真好,那时候大概只是不善于打扮,也是,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哪顾得上打扮。
唐瑶房间里的家具还都是房东的,她的东西很少,这几天陆续买了点儿东西放进去,布置的还算整洁清新,林嘉怡四处张望了眼,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照片,宋子言戴着学士帽拍的照片,几年前毕业的时候,回母校拍的,背景是s大那栋大的过分的图书馆大楼。
角度很偏,隔的有些远,画面里是他的侧脸,但是林嘉怡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一天是她陪宋子言回母校的,那时候因为转专业,她比宋子言晚一年毕业,那几天是请假回去的。
上飞机的时候,宋子言还跟她说,“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回去。”
她撒泼耍赖,“师兄你不厚道,我那么想念母校,你都不带我回去看看!”
那个时候,她明着暗着追了宋子言有几年了?她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每次都拒绝的干脆,并且明确告诉她,两个人不会有结局,她怎么甘心?只能充当朋友,陪在他身边,就想着哪天万一他心血来潮呢,说不定就跟她在一起了。
可也是那一趟旅程,她终于明白,哪怕唐瑶脱离了宋子言的生命,林嘉怡还是没有可能走进宋子言的心。
唐瑶顺着林嘉怡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相框,立马走了过去,然后翻扣在桌面上,这张照片她走到哪带到哪,因为他的照片,她只有这一张,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出神,恍惚就觉得他在身边,那种虚幻的幸福,让人上瘾,可是现在,被林嘉怡看到,竟觉得有些难堪。
那是毕业季的时候,宋子言受邀参加毕业典礼,唐瑶老早就听说了,很早就惶惶地等待着,终于到了那一天,她混在一群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学长学姐中,寻找着他的影子,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正在跟人合影,眉目疏朗,唇角含笑,林嘉怡远远地站着,帮他拿着东西。
然后唐瑶就没勇气上前了,她抱着记者团借来的相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站在人群之外,隔着人山人海的距离,觉得自己和他,隔着远远山,远远海,也隔着一整个世界。
后来他走了,她都没勇气上前打个招呼,或者问声好,岁月磨平了一切,也包括开口说话的勇气。
唐瑶回过神来,问林嘉怡,“要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谢谢!”林嘉怡收了目光,胸口有什么在慢慢发酵,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眸,觉得这些年自己的不甘心,突然就释然了,如果要说不甘心,唐瑶才是真的不甘心吧!可她从来就表示过,一个人默默地复读,默默地去s大学习,默默地又回了应城,从来没对宋子言有过任何的打扰,可林嘉怡知道,唐瑶是真的爱,所以才能如此克制吧。
唐瑶说,“抱歉,没有现成的,我去烧,一小会儿就好。”说完就去了厨房,水壶里灌满水,插上电,听着里面呜呜的响声,然后出神。
脑海里各种画面一直在闪啊闪,闪的脑仁疼。
外面郑晴招呼着林嘉怡,说了声,“请坐!”
“我以前在二中上学,复读的时候去了一中,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但是学校还是很多关于你的传说,老师也喜欢拿你举例子,你很厉害!”郑晴看着林嘉怡,真诚地说。
林嘉怡坐在沙发上,老式红木沙发,垫子有点硬,习惯了欧式软沙发的她,一时觉得不大自在,应城还是这样,到处都是上世纪的东西,哪怕互联网时代让潮流不再是大城市的专权,它还是我行我素地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