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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会一日,宁清卓募捐得白银八千余两,难得兴奋了一阵。上一世,她的茶楼生意再怎么好,也没有赚到两千两,现下得了几倍的银子,立时雄心大振,催促沈鸿锐快些开始做生意。
两人陆陆续续忙了近一个月,宁家盐铺总算开张。
这天早上,宁清卓去盐铺,路过沈府时,照旧去唤沈鸿锐,却发现沈鸿锐不似平日一般在院中练剑,而是在屋中收拾东西。
沈鸿锐见到是宁清卓,简单问候一句,便道:“今日你看店,我要去嘉临府一趟。”
嘉临府是卢陵边上的府城。宁清卓奇怪问:“你去干吗?”
沈鸿锐打开衣柜,拿了件外衫:“我的老师张临江在嘉临府讲学,我要去接待他。”
宁清卓挑眉:她自然知道张临江。这人的理学思想很出名,学子满天下,若她能跟着沈鸿锐前去结交一番,将来不准便有裨益。遂厚着脸皮假意惊喜道:“啊,张临江!我对他仰慕已久,沈兄务必也带我前去!”
沈鸿锐动作一顿,将那衣衫扔去椅中,无奈道:“清卓,你不能总是这样跟着我。我去沈家盐铺,你要跟着去,我去盐引批验所,你也要去。不说我们只是合伙人,便是你真是我相好,也不能这样跟着我!”
宁清卓见他看穿了,便也不多掩饰:“就因为我不是你相好,是你合伙人,所以才要跟着你。”她一摊手:“我以往从来没有接触过盐业一行,可以说对它一窍不通。加上做盐业生意,人脉很重要,是以我才跟着你,想多认识些人,多多学习。说来,这些其实是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吧!”
她倒是理直气壮。沈鸿锐愈发无奈:“好吧,这些事关生意,也就罢了。为何我同朋友出游,你也要跟着?”
他提到这个,宁清卓语气便有些讨好了:“我没有碍着你们吧?我也不用你们照顾,你们爬山我也爬,你们喝酒我跟着喝,便是谈诗作赋,我也不曾丢你的脸。我又不是特意想跟着你,主要是你那些朋友都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我多多结识下,往后指不准哪里就能帮上忙。”
她学着沈鸿锐的模样连连摇头:“鸿锐,这段日子,你占了我不少口头便宜,又时不时和我拉拉扯扯,我有多抱怨过一句?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呢?”
沈鸿锐被她用自己曾经的话堵住,张口复又闭上。他去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喝,半响才道了句:“你就是碍着我们了。”
宁清卓也行去他身旁坐下:“不会啊,你的朋友也很喜欢我呢。像李公子,每次给你请帖,都会送我一份;还有吕先生,他夸我性格可好,曾公子还说最喜欢和我喝酒!”宁清卓话语忽然一顿,扭头盯着他:“你的朋友都不介意,我又怎么会碍着‘你们’?我是碍着你了吧?!”
沈鸿锐暼她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早知道这人如此招蜂惹蝶,他就不该在诗酒会上把她放出来!偏偏现下两人关系真真假假,他可以说暧昧的话,做暧昧的事,而她的配合越来越好,眼中的波动越来越淡。这让他莫名有些焦躁,自然不愿再带宁清卓出去,看她和那些男人称兄道弟,左右逢源。
念及此,沈鸿锐正色道:“诗酒会后,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相好。你和我出去,男人们自然有所顾忌,无法尽兴。一两次便罢了,次次都如此,你让别人做何感想?”
宁清卓沉默片刻,凉凉道:“是你不能尽兴吧?我碍着你,害你许久不得风流了?”
她耸耸肩:“其实你不用在意。以前你说得好,将我当男人看。其实,你们便是带我上青楼也无妨。你们找女人睡时,我可以喝花酒听小曲嘛。我当宁家族长这半年,也不是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沈鸿锐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他艰难咽下茶水,沉了脸斥道:“够了!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他停顿片刻,厉声道:“往后生意上的事,我自会带上你!可我的私人生活,你也再别参与!”
宁清卓和沈鸿锐相处这许久,最常见到的是他的风流调笑,偶尔将他惹急了,也只会看到他无奈的模样。却很少见他板着脸,如此严厉地训斥她。她心中到底是待他不同的,被他那么一凶,难过又火大,也冷冷回道:“随你便。”转身就要离开。
沈鸿锐还烦躁补了一句:“我要在嘉临府玩几日!不要打搅我!”
宁清卓脚步一顿,片刻咬牙,恨恨离开。
她气势汹汹冲到宁家盐铺,见到宁家几个族人已经在里面打扫了,忽然就不愿进去了。
盐铺开张后,宁清卓挑了几个伶俐的宁家族人来盐铺做事,一个月下来,正常运作已经无需她费心了。以往她会来盐铺,那是因为沈鸿锐在这。她可以跟着他学诗赋,学书法,前些日子她伤好得差不多了,沈鸿锐又教了她几招棍法克制周灵灵的长鞭,陪着她反反复复地练。生活如此充实,经常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她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这么一想,宁清卓便很是恹恹,也不进盐铺了,调了个头,朝着宁家茶庄行去。
宁修平答应让宁清卓参与茶庄经营,暗地里却耍起了花招,偷偷嘱咐了自己手下,待宁清卓的人来了,派些跑腿的琐事打发他们就行,不要让他们太过参与。
他想以此架空宁清卓,宁清卓自然也有应对。她去找高元纬,挑了二十多个机灵的地痞,让他们去宁家茶庄做事。
这些地痞大多是追求安定生活的外地人,但因为没有宗族庇护,生活很是艰辛,无奈之下,只得做了地痞。现下有了稳定工作,自然万分高兴,对宁清卓很是尽心。加之这些人拳头硬,宁修平的人根本欺负不了他们,被一恐吓一哄骗,糊里糊涂就让他们融入了茶庄,参与了茶庄大小事务。
宁修平暗自给宁清卓使绊,宁清卓承诺他的茶马生意,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早在诗酒会前一日,沈鸿锐就为宁清卓单独宴请了茶马司的刘大人和马帮的吴老爷子。该谈的话该做的事,宁清卓早先宁修平一步安排妥当,哪里还轮得到宁修平出场?
官府偏袒宁修平,宁清卓只能暂时忍耐,以卖茶贩马为筹码,换取茶庄的经营权,再寻求时机逐渐将茶庄夺回。但茶马生意最重要的人脉线,她绝不会让给宁修平!
不只如此,去关外卖茶贩马的所有准备工作,她都将宁修平排斥在外,带着高元纬单独操办。过段日子,待春茶下来了,也是让高元纬去关外。
宁清卓先去茶场溜达了一圈,又去加工屋看了看,最后去了宁家茶铺,果然见着高元纬躺在长椅中,康子赖在老账房身边看他算账。
高元纬来茶庄帮忙后,就很少呆在赌坊。见到宁清卓没甚精神进门,皱眉问:“沈鸿锐欺负你了?”
宁清卓闷闷摇头:“不是,他去嘉临府找朋友玩了。”她从腰间抽出长鞭:“没人陪我练棍法,就来找你了。”
高元纬起身点头,接了她的鞭子,甩了几下。宁清卓则去门后拿了高元纬的□□,两人去了店铺后院,开始对打。
两人打了小半个时辰,宁清卓的□□第四次脱手。她很是郁闷几步走到一旁:“不打了!”一屁股坐去地上。
高元纬也不多说,捡了那□□放好,又将鞭子还给她。
宁清卓拿着鞭子柄戳泥土,失望道:“以为自己有进步,哪里知道还是这么没用。”她抬头看高元纬,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言自语:“难道平时沈鸿锐是让着我的?”她练了这些天,已经可以挑飞沈鸿锐的鞭子了。
高元纬一声冷哼:“不是他让着你,是你今天状态不佳!”
宁清卓一愣:好像真是这样……平日她与沈鸿锐对战,总是斗志昂扬。今日脑子里却总是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宁清卓微微抿唇:“好吧,不练了。”
时已近中午,宁清卓在高元纬那吃完午饭,回到自家,闷头睡觉。
她睡得天昏地暗,头脑一片混沌,却忽然听见大力拍门声。有男人在门外大喊:“当家的!当家的!”
宁清卓爬起,傻傻在床上坐了片刻,总算清醒了些,唤道:“进来!”
来人竟然是宁家盐铺的宁杰。宁杰一头大汗,满脸惊恐:“当家的!不好了!盐铺有人闹事!”
宁清卓抬手搓了搓脸,丝毫不紧张:“不是吧?宁修平还敢派人来砸场子?”
宁杰拼命摇头:“不是宁修平!是个京城口音的女人!使得一手好鞭法!”
宁清卓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周灵灵!她居然来卢陵了!
她连忙爬起身,打开衣柜,拿出了上回诗酒会的嫩黄色女装,一边道:“你去找高元纬,让他派人去嘉临府找沈鸿锐,就说周灵灵来了,让他速速回来。”有沈鸿锐在,周灵灵行事或许会有所顾忌。
宁杰“哎哟”一声:“当家的!元哥都被人打晕了!”他喘了口气,又解释道:“店都被砸干净了,除了我,小强他们全受伤了!那女人让我出来找你。哪知元哥手下看到了这事,立刻去通知了他。我才走到街口,就看到元哥被人打晕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宁清卓心中一沉:周灵灵在店中闹事,街口却有人把守,放倒了高元纬!这说明……周灵灵带了人来!
宁清卓觉得事态严重了,一边利索穿衣,一边叮嘱宁杰:“那你去找康子,让他不管怎样,尽快找到沈鸿锐,将他带回卢陵。”说到此处,犹豫片刻:“然后去找陈晋安,让他通报官府,就说有人闹事伤人,砸了宁家盐铺。”
宁杰拼命点头,又喘着气跑了。宁清卓穿好了女装,踢了踢腿,觉得这衣服活动还是很灵便,这才去院中拿了长棍,急急朝宁家盐铺奔去。
出乎意料的,宁家盐铺外没有人群围观。相反,一条街上万分安静,安静得不正常。
宁清卓停步:这是傍晚,街上怎么可能这么安静!这么看来,周灵灵带的人还不少!至少是足够将这条街清空!
她也知道此行定是凶险,可盐铺里还有五个宁家族人,她身为族长,不能不管,只得咬牙,继续行去。
她来到盐铺门口,就见五个宁家人被捆成粽子,吊在盐铺门外的梁上。几人都晕了过去,血肉模糊的鞭伤看着很是渗人。
大堂里坐着个漂亮的红衣女子,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正斜斜倚着桌子,昂着下巴眯眼看她。正是宁清卓上世见过一次的周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