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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听她这般说,不禁有些意外,忽然好奇那边的人究竟能翻出什么样的水花。

江流就看观亭月举目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

“姐,你丢东西了吗?”

她模棱两可地略偏头,用脚将满地的干草拨到一堆,随即撩袍俯身,观察着地面。

久无人住的洞穴,陈泥与土块积得能有一寸之高,观亭月抹开经年的灰尘,微弱的火光隐约照出一道极浅极浅的方形印记。

江流与女眷们站在后面纷纷探头,皆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只见这姑娘手覆上去,略一施劲,竟平从地里掀起一块石板,底下黑黝黝的,泥沙如水而落,似乎已有不少年月无人涉足了。

大家短暂地愣过后,顷刻来了精神。

“密、密道?”

“有密道!”

燕山闲适的眉眼飞快地凝滞了一下,眸中闪过半瞬的黯沉。

隔壁男牢听到声儿,几乎是扑过来的,“什么密道?”

“你们那边发现密道啦?”

“是通往山外的吗?”

一干人等兴奋得欣喜若狂,在这当头自然也无暇去深想这密道的由来。

“那我们岂不是有救了!”

江流却隐约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悄然挨近观亭月,低声问:“姐,你怎么知晓这里有暗道?”

顿了顿,又说:“你是不是来过这儿?”

后者的双目定定注视着幽深的入口,良久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同样的将声音压得很低,“小的时候,老爹带我来玩过……”

“咱爹?!”江流乍然一惊。

观亭月轻轻皱眉:“若非万不得已,我原本不想走这条路的。”

江流若有所思地细品了品,又品出点猫腻,眯起眼,“姐,你该不会是故意让那些人抓进来的吧?”

见她目光朝旁一瞥,后者的表情不禁带了点小得意,“我方才问过了,你是跟着中原商队南下路上被抓的,永宁那么多商队,真要去南城何必非得挑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商——我猜,你就是觉得人家中招的几率大,所以才搭车同行的吧?”

观亭月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睑,语气凉凉的,“你以为呢?”

“不然谁捞你出去?”

江流:“……我错了。”

她轻扬嘴角,然而很快就把表情一收,眉宇间蓦地严肃,看向周遭的女人。

“我话说在前,离守夜换班还剩下两炷香的时间,门口亦有巡逻之人,这室内昏暗,虽视线不好,但指不定他们也会发现昏睡的守卫和空掉的牢房,密道口我会重新关上,可能撑多久很难讲。

“留给我们逃命的时限十分紧,下去之后万事需听我指挥,一旦被抓,有什么后果你们心里清楚。”

观亭月的眼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不过,我得告诉你们,这帮人并非善茬,绝不是肯轻易放人下山的普通土匪。”

大家被这番话说得静默下来,显然是在犹豫,好些人在土匪窝里养了数十日,虽说吃不好,却也死不了,如今面对前途未卜的选择,一时难免踟蹰。

方晴左顾右盼了一圈,心思机敏,马上果决道:“我们跟着你。”

这头起得不错,她刻意用“我们”而不是“我”,迅速将众人给调动起来,立马就有人附和。

“我也跟着你去。”

“对,我们都跟着你。”

……

牢房内到底还是穷苦百姓者居多,在生死面前,三十两的人头费似乎更令人却步,两厢一合计,便决定赌一把。

“姑娘……姑娘……”

对面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眼见这边都快商量着上路了,急得团团转,又唯恐惹来守卫,简直是拿嘴贴着墙在悄声唤她。

“你、你想想办法,也带上我们啊……”

“是啊是啊,大家一块儿走也能有个照应。”

“我们能出力气呢!”

男人们口气急迫又含了点羞于启齿,观亭月听在耳中不由感到好笑,正要开口时,不知怎么的心念一动,蓦地萌生出替自己报个小仇的想法来。

她款款起身,故意拖长了嗓音:“要把你们全带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闹不好更会适得其反。你们那边方才还有人对我落井下石,如今却要我以德报怨……没这个道理吧?”

燕山的思绪原本正落在密道之上,此刻听出她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的是自己,希奇之余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下。

没想到这女人还挺记仇。

他是不屑一顾,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有为了脸皮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魄力,几个汉子争相上前来规劝道:“小兄弟,你就同那姑娘道个歉吧。”

“对啊小兄弟。”旁的人赞同说,“男子汉能屈能伸,多大点事儿。”

“只要服个软,咱们大家都能出去了……”

一群人苦口婆心,费尽唇舌,就差没给他跪下。

身旁的随侍见状,想抬手阻拦,燕山却远远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后者只得颔首低头,立在原处不动。

观亭月见那边七嘴八舌,热闹得很,有意不着痕迹地催促他:“你的同伴们都这么说了,不表示一下吗?”

燕山若无其事地抱起双臂,心中想,你爱救不救。

边上的汉子劝了半日,瞧他这表情,顿时愁得连发梢也直了起来,索性曲线救国,“姑娘,不如我替他道歉吧,你看怎么样?”

“对,等出去了,咱们给你写封致歉信,不,给你送块匾!立个庙也成啊。”

男人们嗷嗷直叫,观亭月却没表态,似笑非笑地等对方的动静。

饶是周遭喧嚣得几乎炸开了锅,燕山仍旧四平八稳地站着,面容淡定得波澜不惊,与他一样淡定的还有那角落里的纨绔——他还在悠然自得地扇扇子。

额角冒汗的汉子们仿佛这时才看明白了什么,泄气地垂头,“也是。”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哪里会缺这点钱财,自然是脸面更重要了。”

燕山的眉眼倏忽牵动了一下,他目光朝旁边移了移,表情难得有几分变化,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劲风破空的响声直逼耳畔。

他猛地别过脸,两指夹住袭来的“暗器”。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小包迷药,似乎是隔壁从山石的缝隙中打过来的。

“东北角往下数四尺是你们的密道入口,想法子把守卫迷晕后再行动。”那人言罢,语气里好像还有些意料中的促狭,“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说。”

“我不是你,没那么苛刻。”

燕山捏着那包迷药,先是看了看那堵不甚平整的石墙,然后又看向自己掌心。

他未曾言语,身侧的汉子却已拿走蒙汗药,止不住地心花怒放:“东北角,在东北角!”

随即有人连踢带踹地喝止:“小点声儿!”

门外的看守终于被惊动,不明白怎么今日这帮人大半夜了不睡觉还在闲聊。

“诶,诶,干什么呢?一个个的,黄汤灌多了还是咋的,这么有精神?”

他把刀搁在桌上,提起灯走到牢门前,刚张嘴待说话,便被暗处埋伏的人洒了一把细碎的迷药,当场两眼一翻白,倒头就昏了。

男牢内的人们掀石板的掀石板,安置守卫的安置守卫,忙得不可开交。

坐在角落里纳凉的纨绔公子眼见众人真要下密道,犹在嘀咕不止:“走什么暗道嘛,你们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女人。

“谁晓得这下面的路通向何处,若让山贼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他兀自碎碎念了半晌,尽管百般的不愿意,却又不肯独自留下,最后还是身体诚实地跟了上去。

汉子们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陆续往暗道入口处来。

燕山抱怀在边上多等了一会儿,待人下去得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打算断后。

随侍忙轻轻拦了他一下。

“侯……公子,离寅时只剩两炷香不到了,底下不知深浅,万一有什么意外……”

“无妨。”他视线若有似无地往石壁那边一晃而过,“闲着也是闲着,全当看个热闹。”

“况且。”燕山唇角的弧度散漫地提起来,“我对这个山谷也挺感兴趣的。”

第5章 当他提到“麒麟军”的时候,墙……

观亭月将烂木头和旧衣服收捡好,浇上牢门外看守肘边的灯油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下面的弯弯绕还有很多,跟紧我,当心不要走散了。”

入口连着一段石阶,等众人全部进去后,她才把石板又原封不动地扣了回来。

离换班尚有几炷香的时间,就算途中被人察觉,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处在山腹内,把握好这个间隙已经足够了。

*

阶梯并不长,纵不超过三丈,走到底,前面是黝黑的甬道,四周狭窄。

一下来,隔壁的声响就听不太清了,只依稀有几个人在咋呼:“里头好潮湿啊……哇,地上生着苔藓呢,大家当心点。”

夏初多雨,八成是漏水。

观亭月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抬手抚着墙壁上的裂纹。

毕竟年深日久,而这处秘境也不知尘封了多少岁月……

女人们互相搀扶着,亦步亦趋。江流花了好些功夫才把死拽住自己衣袖的几个小丫头甩开,跑上几步和观亭月并肩而行。

“姐,那些山匪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瞥了眼背后,用刚好仅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我怎么觉着你带大家走密道这决定,做得好像挺急迫的样子……”

幽深的地底下,脚步仿佛响在四面八方,窸窣得几乎有些静谧。

观亭月不露声色地往前走着,“这些人,恐怕不是山匪。”

“不是山匪?”她轻轻惊讶,“那是什么?”

“我暂时也没弄明白。”观亭月摇了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越快离开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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