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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商丽歌大着胆子道:“我想成为行首大家。”
要想参加礼乐司的考核必得有人推荐,红楼主人公子闻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闻玉倒真没想到她要的是这个,默了半晌才道:“你胃口倒大。”
“那公子觉得成吗?”
闻玉不言,只靠坐椅背,指尖点在扶手,清隽风流。
“我自知与行首大家仍有莫大差距,也并非要公子立时应下。”
商丽歌眸中坚定,诚恳道:“但若是我也能跻身红袖榜前十,公子可否允我这个机会?”
“前三。”
闻玉拿了一卷书册,淡淡道:“今年的年考,你若能进前三,我便考虑。”
商丽歌目中一亮,对着公子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我定勤学苦练,不负公子慧眼识珠。”
闻玉轻笑,这话也不知是在恭维他,还是在拐着弯的夸她自己。
“此事另说。你这回确然立了功,该赏还是要赏,晚些拿了我的玉牌,自去账房支二十两银。”
这全然就是意外之喜了。
商丽歌笑开,声音清甜得像是掺了露水花蜜:“谢公子赏!”
闻玉应了一声,目色未抬,嘴角却是显了一点弧度。
商丽歌从账房里领回了二十两银,手札之上又能添一笔进账,一时心情甚好。经过后院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丽歌妹妹么?”
听雨娉婷而立,手里的一方绢帕绕了又绕:“妹妹好本事,一边勾得穆小侯爷同太子大打出手,一边还能得公子青眼入住小重山。大家同为红楼姐妹,你可莫要藏私,凭的什么本领也教教我们姐妹俩呀。”
商丽歌本不欲同她们多嘴,然听雨听雪一左一右堵了她的去路,是非要找她的不痛快。
商丽歌微微扬眉,索性倚了廊柱道:“不知两位姐姐想学哪样?是勾得穆小侯爷那般,还是引得公子这种?”
“哦,穆小侯爷近日里怕是不会来了,那便是后者了。”
商丽歌目露难色:“这就不好办了,公子总说我这模样生得好,想来是最喜我这张脸。也是,我生得这般貌美,难怪公子魂牵梦萦,至于两位姐姐……”
商丽歌的目光在听雨、听雪脸上绕了绕,其意不言而喻。
其实她们二人生得也算中上之姿,各有千秋,但同商丽歌站在一处,五官便显得几分寡淡,无甚出挑。且她们眉眼间含戾生怨,再好的容色也要消减几分。
商丽歌叹了口气:“如此,我怕是帮不了两位姐姐了。”
二人的面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听雪拉住听雨,微微眯了眯眼:“你以为学着素湘的声音唱几首小曲,便能同她一样成为榜首了?”
“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听雪讥道:“素湘不在,太子殿下才会听上两句,待她回来,还有你的事吗?”
听雪不知商丽歌唱曲是公子授意,只以为她是特意仿了素湘要引起太子注意。
素湘曾在江南住过一段时间,至今仍带着江南口音,商丽歌则是各个地方的小曲都会一些,若非如此,又怎能叫太子驻足。
倘若她只是一般的歌女,为名为利为出人头地,听听雪几次三番拿她与素湘作比,即便原本与素湘并无不睦,怕也会明里暗里地同素湘较劲。
只可惜,商丽歌并不在意这些。
且素湘既能接近太子,定然也是公子的人,这样想来,与她也算是同僚。
故而商丽歌笑吟吟地听了听雪说了一箩筐的话,到最后也只略略点头,应了声:“哦。”
听雪:……
听雪磨了磨牙:“你得意什么?公子召你入小重山不过是当丫鬟使,素湘才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你入小重山难道没见过,公子收藏了一把琵琶么?”
见商丽歌神色微顿,听雪满意地勾唇:“公子素不爱听琵琶,唯独素湘的那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即便素湘多年未弹,那琵琶还得公子时时擦拭呢。”
商丽歌神色古怪地瞧了她一眼:“你说公子素不爱听琵琶?”
“自然,红楼中人尽皆知。”
商丽歌轻笑,媚眼如丝:“那是你不知道,公子只爱听我弹。”
听雪一脸“你莫不是疯了”的神情,商丽歌摇头:“听雪姐姐张口闭口都是素湘姑娘,莫不是嫉妒?”
“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商丽歌眨了眨眼,“素湘是榜首,姐姐排名第几来着,第八还是第九……”
听雨忙道:“是第七!”
“哦。”商丽歌点头,“第七。”
听雪的面色红了又青,在红楼多年养出的涵养瞬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言语愈发难听。
两人身后的窗子在这时被“砰”地推开,一位粉面桃腮的美人立在后头,面上那双丹凤眼生的极为出挑,朱唇一掀便斥道:“吵什么?”
听雪立时便噤了声,讷讷转头唤了句:“殷姑娘。”
与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
商丽歌有些意外,那位姑娘她倒也见过,只不过平日里并无交集。若说素湘是红袖榜上的万年榜首,那她便是榜上雷打不动的行二——殷千千。
“素湘回不回来同你们有什么干系,需要你们一次次抬她的脸面?”
听雨听雪不敢抢白,殷千千凤目一挑:“怎么,杵这儿不走是还想我来送你们一送?”
二人忙道不敢,也顾不上商丽歌了,埋头便走。
然不等商丽歌开口致谢,那扇窗子便又“砰”的一声阖上。
商丽歌莞尔,提高了音量:“谢过殷姑娘。”
房中无人回应。
商丽歌回到小重山时,公子仍在小书房:“你倒是去得久。”
商丽歌瞧了一眼里头的小纱橱,觉得还是该问上一问,然将将开口,便听公子道:“这琵琶并非素湘的。”
商丽歌微微一愣:“公子已然知道了?”
闻玉不置可否。
也是,商丽歌暗忖,毕竟红楼中还藏了高手,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公子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不是就好,我还想若是素湘姑娘的东西,我弹便不太妥当。”
知道这点,商丽歌便不再细问。那琵琶的来历,公子若是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商丽歌放下心,蓦然又想到什么,神色顿时一滞。
“公子既知我们提了琵琶,可还……知道了旁的?”
“旁的,你指的什么?”
闻玉望来,似有星辰落入那双眸中,闪出几分戏谑:“是说你生得貌美,还是说我魂牵梦萦?”
商丽歌:……
第十二章 西市
露华清润,秋凉已生。
转眼已入秋时,商丽歌褪了夏衫,换上秋裳,给公子沏的茶也从庐山云雾换成了九曲红梅。
这期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濂州水灾严重,致房屋坍塌百姓流散,因太子还在禁足,圣上命皇长子赵赫前往赈灾。
然发放的赈灾粮中却掺了发霉的粟米,灾民因而□□官府强力镇压,消息传回澧都,圣上震怒,勒令严查。
这一查牵出了濂州刺史杜倍芳的贪墨案。
杜倍芳在濂州素有清名,此次却被人发现在家中藏匿赈灾银,证据确凿,一时万人唾骂。圣上当即下旨,杜倍芳抄家处斩,男丁尽数流放,女眷没入贱籍,并连发圣谕斥赵赫办事不利。
韩相趁机谏言,以往赈灾事由多由太子操办,敦王赵赫无甚经验,不如将敦王召回,让太子戴罪立功,前往濂州安抚民心。
圣允。
如今灾情渐缓,圣上龙心大悦盛赞太子,一连多日宿在韩贵妃处,贵妃复宠,太子禁足的阴霾也跟着一扫而空。
公子听闻消息时面上不辨喜怒,只道杜刺史半生廉洁,不该死在贪墨之罪,命明姑对杜家子嗣照拂一二,将女眷辗转买入红楼。
这日天朗气清,商丽歌要准备即将到来的年考,特向公子告假,让她出楼半日。
“想去哪儿?”
“听说西市来了一批胡商,有好些稀罕玩意儿,我想去瞧瞧,许有用得上的。”
听公子允了,商丽歌便去换了一身樱草色柳叶纹襦裙,乌发半挽,只留一束垂在胸前,系了条天水蓝的丝带,轻盈灵动。
商丽歌收拾好出门时,却见公子等在院中,也已换了一身装束。月牙白的儒衫清冷俊逸,腰间的碧玉绦换成了羊脂玉环,坠的流苏同商丽歌发间系的丝带一样,也是水蓝色。
商丽歌愣了愣。
公子望来:“不是要去西市么,走吧。”
后门套了车马,公子的马车外看并不十分华贵,里头却宽敞舒适。
小几上有一小壶茶并两碟点心,座上安置绢绸软垫,马车行进时甚为平稳,几乎察觉不到颠簸。
商丽歌没料到公子会同她一道出门,见他并未戴上面具,不由道:“西市人多,公子就这般出去吗?”
闻玉淡声道:“无妨。”
澧都分东西十二坊。
东市多是贵族富商聚集之地,所售物品也大都精巧名贵,西市则多流摊小贩,每季也会有外商过来,贩些有趣的稀罕物,价格不等,往来鱼龙混杂,却也是颇为热闹。
马车穿过青羊街,再往前人流居多,便不宜行进了。
商丽歌跳下马车候在一旁,见公子掀帘望来,微微一顿,上前一步试探着伸手,公子果然按在她腕间,下得车来。
隔着衣衫,商丽歌并未触到公子手上的温度,只觉腕上微微一重,有股子清冷松香从鼻下拂过,一触即离。
闻玉目中微动,将左手收回袖下,道:“以前可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