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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导火索,巨大的鞭炮声响彻云间。泪水浸湿了土地,林子里的鸟儿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乱窜,山间似有野兽出没,山下升起袅袅炊烟。
收拾完一切的两人坐在泥坎上,享受着晚风的吹拂。
或许坟前是适合谈心的不二选择,难得见到齐警宇哭鼻子的沈渝,突然好奇以前的他。齐警宇,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在沈渝看来,像齐警宇这样优秀的家伙,在读书期间,想必有很多人追求。就像那些小说男主,是校园里闪闪发光的存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习优异的同时还拥有一段青涩但美好的初恋。或许因为毕业的异地,又或是性格不合,两人最终选择离开,但也不失一份难能可贵的回忆。
感情经历匮乏的沈渝一直憧憬着能够拥有一段难忘的校园恋爱,初高中因为专注于学习并没有早恋的想法,而大学的校园恋爱对他这个高中肄业的人来说就更不可能了。刨去以前那些炒作的绯闻,齐警宇其实算得上是他第一个恋爱对象,尽管两人的开展方式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至少结果是好的。沈渝现在也不再纠结齐警宇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只要他还喜欢他就行。
毕竟喜欢这种事哪能用一两句话就解释得清。不然的话,他又该如何解释他在第一次听到齐警宇表白时的满心欢喜。
和沈渝想的不一样,事实相反,性格阴郁,表情冷漠的齐警宇在学校并不受欢迎,老师和同学都尽量不招惹他,就更别提有追求者了。更何况齐警宇发育得晚,样貌和个子在学生时代都不是他的优势,没人会在意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除了眼前这个对他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的男人。
欸?沈渝皱了皱眉,似乎不敢相信,所以你、你、你是初恋?是你眼光太挑了,还是没这个心思啊?
齐警宇回想起两人在医务室初见的场景,淡淡地说:因为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就没有再和其他人发展关系的必要了。
而且,我不也等到了吗?
微风扬起齐警宇额前的碎发,灼灼的目光倒映着落日的余晖。他的语速缓慢,仿佛在讲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渝觉得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乱了节拍。这也太犯规了。哪有人会在酒吧对一个醉汉一见钟情,还许诺今生的。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也不觉得害臊。这样看来,两人都不懂该怎么谈恋爱。既然如此,那月老的红绳把这样的两人连在一起,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能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满脸通红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人,沈渝强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故意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骗我呢。
那要回去试试吗?
嘁,才不要呢。
临走前,沈渝说有东西落下了,让齐警宇先走一步。
折返回去的沈渝捂住嘴,在坟前小声地说他还未许下的心愿:外婆,我叫沈渝。一定要记得来梦里见齐警宇哦。
作者有话说:
空气里充满了恋爱的气息,原来是夏天来了啊。
第59章 似乎到告别的时间了1
似乎到告别的时间了01
天气预报明明显示这几天都是晴天,然后一阵阴风吹过,说变天就变天,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倾盆大雨驱使着路上的行人赶紧往家里赶,不知道是哪家的鹦鹉在学人说话:下雨了!下雨了!
来不及避雨的两人从头到脚被淋得结结实实,本想下山后赶紧找个旅店先歇歇脚洗个热水澡防止感冒,但仓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了两人的安排。
看到来电是齐寻宇,沈渝把手机递给了齐警宇:是大哥打来的。会不会是问我们回不回去吃饭?
山上没网,信号也比较微弱,但由于是休假状态,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齐警宇看了眼自己刚显示联通服务的手机,这才发现他哥从四点开始,已经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基本上隔几分钟就打,按照齐寻宇的惯例,打电话不会超过两通,除非有不得不通知的大事。
记忆闪回他出门卖瓜弄丢外婆的那个夏天,齐警宇莫由来的心慌,该不会是外公出什么事了吧?
沈渝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按下接听键,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接通瞬间,齐警宇抢先一步开口,着急地问:外公怎么了?
电话那头齐寻宇的声音难得正经,语气沉重地告知了整个经过。
和齐警宇想的一样,老爷子出了意外。
今天齐警宇和沈渝两人去扫墓,留在家里的老爷子和齐寻宇大眼对小眼,横竖看不顺眼,不需要给小孙子和小孙婿做饭的老爷子干脆丢下大孙子,甩手出门去找他的牌友解乏。结果还没走几步,突发心脏病倒在了路边。幸好齐寻宇不放心跟了上去,及时把人送去了医院抢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听到外公已经没有大碍后,腿都被吓软了的齐警宇终于松了口气,蹲在路边草草抓了几把头发,问清楚了医院地址。
两人没有折返回家换衣服,而是直奔医院。到的时候,正好撞见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的言荀。
毕竟是公众场合,被认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胡编乱造,包得严严实实的言荀让司机师傅等他两分钟,走到沈渝面前,取下帽子,盖在头上,压着声音说:记得还我。还有,替我给烟熏鱼说一声,我先走一步,让他在老地方来找我。末了,又补上一句:毕竟你们是一家人还可以解释,我没理由在场。
隔着口罩看不清言荀此时的表情,但能听出他话里的自嘲。沈渝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言荀嘴里的烟熏鱼多半是指他的大哥。但那个男人不但喜欢抽烟,平时吊儿郎没个正经,还总爱好和人口头打赌,说什么我要是输了就和你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草草两句就送走了祖宗给的姓氏。
至于这个奇葩的外号究竟源于何种理由,沈渝暂时没有功夫去想,匆匆道谢后,他连忙跟上齐警宇的脚步,往病房跑去。
看着齐警宇焦急的背影和慌张的眼神,没办法劝人冷静的沈渝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老爷子,您可不能有事啊。小金鱼可就只有你了。
好在齐寻宇并没有撒所谓的善意谎言,两人气喘吁吁赶到病房时,外公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还戴着氧气面罩,但也逐渐有了意识。他们进到房内,原本在谈话的两人立马没了声,气氛不太对劲。老爷子浑浊的双眼在看到齐警宇他们来了,嘴巴一开一合,似乎有话和他们说。
他们也来了,我就不继续留在这里惹你心烦了。那些话,你也不要再说了,我自有考虑。
我去办理手续。原本坐在床边的齐寻宇站起身,拍了拍齐警宇的肩膀,默默地走了出去。
路过他面前时,沈渝闻到了齐寻宇身上还未散去的烟味。
外公。齐警宇紧紧握住老爷子年迈的手,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沉沉地唤了一声。我来了。
老爷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身体还是凉的,齐警宇反复揉搓着老爷子的手掌,想让他的体温尽快回暖。望着躺在床上呼吸薄弱,两鬓斑白,长满老年斑的老爷子,齐警宇眼睛红红的,嗓子里一股难受的铁锈味。
外公怎么突然就变老了。
记忆里的他明明还凶巴巴地握着竹条追在他和大哥屁股后面满大院跑,教训他们又在外面惹是生非。如今却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连反握他手的力气都没有。这还是那个在外婆面前逞能,一口气抗五袋大米的倔老头子吗?齐警宇不信。他印象中的外公比现在要高大威猛,也不驼背,衬衫要求绝对保持整洁,还要把下摆扎进裤腰里,每天都会在院子里,打理他那套神圣的军装,一边敲打他和大哥扎马步练基本功,一边给他们讲他过去在军营里的故事。记忆里的外公是很少笑的,不苟言笑的他活像画本里画着的活阎王,是院里小孩子不好好吃饭就会被家长搬出来说道的牛魔王。但有外婆在,外公也不会真发火,只是会借故外婆太过宠溺小孩,长大后不成器,以此来和外婆拌嘴。外公和外婆拌嘴拌了一辈子,外婆走后,外公的话少了,背也慢慢坨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老爷子教育晚辈最爱说的一句话。他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如果在外哭哭啼啼的样子被他知道了,就等着被他拿鸡毛掸子抽屁股吧。然而当齐警宇滚热的泪珠落在他手臂上,老爷子却也只是用力抬起手,费力地抹掉小孙子那不听话的眼泪。
外公,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吧?我可以照顾你。我们去住郊外的那套房,和这里一样,很安静,不会有人吵到你,也有单独的小院,你可以随便安排,家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小鸠,我都给你原封不动地带过去。你一个人留在老家,我真的不放心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那种可能性被不愿面对的齐警宇吞进了肚子里。这个家里,曾因他的过失,弄丢了外婆,这一次,齐警宇不想再弄丢外公。只有外公和他住在一起,他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外公的需要。
对齐警宇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对老爷子来说,这无异于是给孩子身上套上无形的枷锁。
说到底,这个小孙子还是没能从那次意外里解脱出来。
老婆子去世的时候他都没哭,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哭了。老爷子望着天花板,呼吸沉重又绵长。
也该到时候了。他兀自说道,这么久没见面,也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来我。
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其实已经够了,该去的地方已经去过了,该见的人也都提前见过了,趁着身体还没彻底跨掉之前还吃了很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够了,已经够了,再活下去就是贪心了。
以前还会担心心思敏感的小孙子该如何是好,现在看到他找到了幸福,他和老婆子共同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越活越叛逆的大孙子。从不盼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但至少也要安分下来,找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相伴度过余生,但这么久了,齐寻宇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到处拈花惹草,不着调,还学起了那些纨绔子弟的臭德行,去花钱找一些一看就不本分的小明星回来。前几次都被他赶走了,这次倒好,又找一个。好说歹说,什么话都不听,还说要和他结婚。这可把他给气坏了,老爷子当场就被气得长气短出,不然也不会倒在外面。
这时,去办住院手续的齐寻宇也回来了,在门口招了招手,把齐寻宇单独叫了出去。
病房里还留下老爷子和沈渝。
来,孩子,坐下来。老爷子让沈渝在身边坐下,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声音不大,他怕沈渝听不到,或者听岔了,回错了意。你不是想知道小金鱼以前的事吗?
沈渝鼻子酸酸的,摇摇头,不想让老爷子继续讲下去:下次吧,外公。等你病好了,你再慢慢讲给我听。你现在需要休息,下次吧,下次我肯定会认真听的。
老爷子抿平嘴唇,眼里有泪光闪烁,怕是没有下次了。
作者有话说:
这些稀松平常的片段对大家来说是不是很无聊啊?因为想把每个重要角色的故事讲投,所以着墨多了一点。但其实本身似乎也没有给这篇文设定太多波荡起伏的情节,本来也是想要写两个普通人的恋爱,所以可能不够吸引大家,在这里给大家说一句抱歉。
第60章 似乎到告别的时间了2
似乎到告别的时间了2
医院是最不缺人的地方,却又是最缺人的地方。
吸烟区。齐寻宇指间夹着一根燃烧殆尽的香烟,无意识地抖了抖,火星子都烧到了皮肤,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改变。无边的寂静笼罩在两兄弟的头上。老爷子早前就被查出了食道癌晚期,一直瞒着没告诉家里人,就连齐寻宇也是在家里翻老爷子医保卡才从床底下找出了诊断书。医生开的药方里的那些药,家里一颗都没有,倒是床头柜上多了几瓶速效止疼药。不仅如此,他还从家里翻出了老爷子早早立下的遗嘱,以及手写信里对家中各物件的安排。就连院子里的花草该何时浇水,是否要施肥也写得面面俱全,事无巨细,唯独对他自己的死亡,一笔带过。他说他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与心上人共度余生,但幸运的是,他陪着她过完了一生。他亏欠她太多,让她如花般的年华葬送在了他和一双儿女身上,劳碌一生,也没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如果还能再遇见,他还想再听她唱一句军旅之歌,仅此,就够了。
外公在信里写道,他已经陪他们够久了,也该时候放他去找一个人先走的外婆了。
齐寻宇把那封信,连着里面夹着的外公指定要用在墓碑上的照片,一并递给了齐警宇。
外公是军人,行得正立得定,就连平常家书的书信字体也是端端正正,但寥寥数笔却笔力迥劲,如同一柄柄尖锐的刀狠狠扎在齐警宇的心上。他瞳孔微震,喉咙苦涩,外公就这么想要离开他们吗?
哥!
齐警宇现在脑子很乱,他无法整理出正常的思绪,他慌乱地抓住身边唯一的稻草,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怎么会呢?连街坊邻居都夸赞外公的身体硬朗得不像一个八十几岁的垂暮之人。现在却告诉他,外公每日都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痛折磨。喉道不能吞食,身体消瘦如同抽丝杨柳,而在这一切都是外公主动愿意去承受的。外公早就准备好了离开他们的方式,但他却在一厢情愿地希望外公能够长命百岁。
不!他不相信!外公不可能丢下他们。他要去找外公问个清楚。
齐警宇抓起信就要往病房走,但动作还是没有在部队多年的齐寻宇快。齐寻宇把人抓了回来,按在楼梯上,眼里透着凶狠:齐警宇,你现在给我冷静点!整个楼道间回荡着齐寻宇训斥齐警宇的声音,他早该想到他这个一向稳重的弟弟在面对生离死别是无法保持最基本的判断力,你还要再因为你那些自作主张的愧疚感困住老爷子多久!你想过他究竟为何不告诉我们这一切,一个人默默忍受吗!他在赎罪!替你,替我们所有人赎罪!
如果当年外婆确诊老年痴呆前,他们能对她多上点心,哪怕多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年少的齐警宇把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陷入深深的自责,还因此生了病,家里的重心也从处理外婆的后事转移到了齐警宇的心理问题上。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外婆的死和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们选择了逃避,把全部罪孽都推给了齐警宇来承担,把自己摘了出去。这是何等卑劣的行为。
齐警宇如梦般初醒,懊恼地蹲在地上,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他知道他现在非常失态,但他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