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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寮对不对?”徐沛插嘴道:“他之前在国子监做助教时,我去听过一堂,人倒也尽职尽责,就是脾气很坏。动辄大骂学子。”他抿了一口酒,不敢苟同,“他现在竟然被顾尚书请去了?”
张居龄点头,“主要为顾家孙辈们授课。”
徐沛笑笑道:“顾家族学在京都很有名气,张公子能在那里读书,前途不可限量。”
“顾尚书是他的恩师。”杨若帮张居龄解释了一句,桃花眼眯了起来:“说起宋寮,我还被他骂过呢。”
徐沛摇摇头,往窗外看。他没想到张居龄和顾临还有这层关系……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最多是被世人夸张了学识。和杨若的互相往来,除了父亲的指示外,还有他自己的野心。
杨若有才华不假,但能为他所用才是最好的。
无翰林不内阁这句话在他这里就是空谈。谁说朝堂之上要靠读书人来把持,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可能。
“我也被骂过。”
半响,张居龄也说道。
“哈哈哈……”
杨若忍俊不禁,起身给张居龄倒酒,“……吃罢饭,我和你一起去顾家。”
“你干什么去?”徐沛不解地问道,“你也想跟着读书?”
“……探亲。”杨若“哼”了一声,不甘示弱,“我想我姐姐了。”
徐沛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一个庶姐而已,骗鬼呢……一听就是胡扯八道。
“怎么,不行啊?”
徐沛拿出袖口处的手帕擦了擦嘴,笑道:“你说行就行。”他不想和杨若争论,再者是人家的私事……
酒足饭饱后,未时已经过了。
张居龄和杨若一起下了楼,往马车的方向走。
徐沛站在窗口,看着俩人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杨若对他不如以前亲近了。
树鸣正和杨若的小厮闲聊,见张居龄从酒楼里出来,忙紧走两步,“三少爷,我们回去吗?”
“等一会。”张居龄回头和杨若说道:“……我找张居宁还有些事情,你着急的话可以先去顾家。”
“你忙你的。”杨若挑帘子上了自家的马车,“我不着急。”
张居龄交待了树鸣不用跟着,独自一人去了满堂春。
这时辰客人不多,大堂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张居宁也没避讳,在柜台和大掌柜商量进茶业的事。
“……我刚才去查了库存,洞庭碧螺剩余的不多了,你找些人去苏州太湖跑一趟,一定记得要今年的春茶……”
大掌柜答应着,刚要说话,抬眼却看见了张居龄,拱手行礼:“三少爷。”他逢年底都去张府交帐,自然是认识的。
张居宁一愣,随即笑道:“三弟来了,里面请。”张居龄的去而复返让他意外,不是和小侯爷他们喝酒去了?
“大哥客气了,我有几句话,想让你捎给父亲。说完就走,不必麻烦了。”张居龄站在柜台旁。
张居宁摆手让大掌柜先下去,“你说。”
“和父亲说,让他三日后去顾府找我……对了,让陈铭也跟着。”
张居宁一怔,嘲讽道:“让父亲亲自去找你?三弟,你好大的脸。”他从心底里看不上张居龄,什么荆州神童,不照样连举人都没有考上。不过是小妾生的,自己多少斤两都拎不清了。
张居龄笑了笑:“大哥,脸大脸小都无所谓……你只要和父亲传达一声即好。父亲来或不来,也用不着你操心。”秀致的脸紧绷着,转身就走。
“……”张居宁气得说不出话来,竟然敢指派他了。小兔崽子,等你回了张家的。
柳巷胡同离顾宅并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张居龄和杨若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到东风馆后,俩人才分别。
杨若去看庶姐杨真,路上碰到了顾暇。小丫头手拿捕蝶网由一群婆子护着抓蝴蝶,跑的满脸是汗,“暇姐儿,过来。”
“舅舅。”顾暇穿着大红海棠衫子,梳双丫髻。欢快地扑到杨若的怀里。
杨若掏出帕子,给她擦汗,问道:“你母亲呢?”
“和嚒嚒在屋里做针线呢。”
顾晗刚从母亲的锦绣苑出来,路过一片茉莉院,远远地看到杨若抱着十妹妹往三婶母的流水轩去了。
“小姐,您要歇一会吗?”巧珍看她不走了,小声问道。
顾晗摆手,示意不用,“……我们回吧。”
主仆俩慢慢说着话走远了。刚到凌波苑,桃红就过来了,附在她耳边:“张公子让人传了信过来,说丸药的事情有结果了,想和你见上一面。”
顾晗一愣。这么快。
她定定神,对桃红说:“你请张少爷去荷塘的亭子。”那里清幽,又和垂花门挨着,府里的女眷便鲜少过去。
桃红屈身应是,转身走了。
顾晗和巧珍一起也去了荷塘,她们到的时候,张居龄正背着手在亭子里看周边的风景。
微风吹过,水面上清波涟涟。
“……张公子。”顾晗喊道。
巧珍有眼色地退去了曲桥处。
张居龄不说话,好一会才转身看向顾晗,“……你的身子怎么样?”
问的没头没脑。
顾晗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这是关心自己,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张居龄俊眉紧皱,“人参养身丸再不能吃了,这是要你命的东西。”
第28章
有一瞬间,顾晗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胸口跳的极快。究竟是什么仇怨?居然想要她的命。正因为她重生了,才更懂得死是什么感受。
“能和我具体说说吗?”她听见自己缓慢而艰涩的声音。
张居龄向她走过来,“你先坐下,歇一会。”他从袖口处拿出帕子,展开摊在了美人靠上。
她一张小脸有近乎冻僵似的苍白,好像每次见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现在更厉害些,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
顾晗却很快回过神来,“……谢谢。”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亮,照耀的荷叶绿莹莹的,又大又圆。那些打着苞的荷花,上白下粉,别有一番风姿。
等顾晗坐下后,张居龄才开口:“……我昨日找人看了,丸药里面掺杂了七里丹,和人参相克,病弱者更不能用,极其伤人的元气。”他解释的利索,三两句就清楚了。
张居龄说话的语气很柔和,带着不自觉的小心翼翼和怜惜,顾晗别过脸去,“对付一个病秧子,还值得如此的大费周折……”她轻笑出声:“倒是看得起我。”
张居龄薄唇紧抿着,他不喜欢她这些自嘲的话。
过了一会,顾晗又说:“谢谢你替我做的这些事。”
“不客气,我和你哥哥是好友,帮一点小忙是应该的。”张居龄顿了顿,问她:“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顾晗笑了笑:“暂时还没有。”她不想把张居龄牵扯到顾府内院的肮脏事里面,他再有几天就要参加乡试了。
她不该再耽误他。
“你接下来预备怎么做?”
“……自然要抓人抓赃,一网打尽。”顾晗红唇微勾,冷然道:“我也不是好惹的。”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们敢使这样下作的手段害她,她肯定要一一还回去的。无论是谁。
难得见她如此有生机的样子,张居龄突然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但实在是于理不合,他只能忍住。
顾晗想着自己的事情,起身告辞。
张居龄的声音却又响起:“……我会帮你的。”
顾晗的脚步停住了,张居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无所适从。前世她嫁给他六年,夫妻缘淡……到死都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
还是算了吧。
张居龄注定是人中龙凤……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一世,她更不想再欠他什么。
顾晗闭了闭眼,屈身道:“……不用了,张公子。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麻烦了。”
张居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远了。她最后说的话倒像是和他撇清关系似的。
晚上吃罢饭,顾晗趁着巧珍、巧玲,桃红都在,说了人身养身丸的所有经过,又说道:“你们都是自小便伺候我的,最了解我的脾气,这事情我既然说了,也是信得过你们。”她看着三人,“咱们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肯忠心护我,我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人。如若不然,及早一拍两散。”
桃红对于人参养身丸的始末都知道,也心疼小姐的处境,立即跪下:“奴婢甘愿追随小姐。”
巧珍、巧玲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震惊的不得了,竟然敢有人在暗处对小姐使坏?此时又听见桃红的话,也跪下表了忠心。小姐从未亏待过她们分毫,这些年的相处,人非草木,她们也是有感情的。
顾晗摆手让她们起来,拿出三支雕花明珠赤金莲钗,笑了笑:“……你们都收着吧,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带着,我脸上也有光彩。”
三人屈了屈身,双手接过。
顾晗喝了一盏茶,看着外面的天色,慢慢地吩咐:“以后韩大夫过来送药,一律笑着收下。不管谁来问,都说我一直在吃,身子好了许多。”
“是,小姐,奴婢们记下了。”
桃红抬眼去看顾晗,“要是二夫人问起呢?”
“一样的说辞。”顾晗回答的很快,她太了解母亲的为人了。过于胆小、懦弱,告诉她实情反而坏事。
桃红应是,又希冀地问道:“小姐,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顾晗一愣,苦笑道:“等等吧,不着急,总会用得到你们。”
她不能贸然行事,得好好筹谋一番。怀疑是大伯母动了手脚,没什么用。她必须拿出真凭实据,一击不倒,二房在顾家就更难立足了。
顾晗想了一会,觉得头疼的很,简单地梳洗过,便睡下了。
次日一早,众人依照惯例去凌波苑给武氏请安,顾昭却没有过来。武氏问起大儿媳,才知道得了风寒。她关心了几句,又让秋月去拿些燕窝、阿胶、灵芝等给顾昭送去,又打发小姐妹们:“你们没事也去倚兰亭坐坐,陪昭姐儿说说话,生病的人最容易孤单。”
众人都起身应是。
顾晗去的时候是下午,和顾晞一起。
倚兰亭在宁苑的西边,附近是顾昣住的雪苑,顾昭和顾昣的关系不错,两人常常来往。
大概是因为院名的原因,顾昭的住处种了许多兰花,什么九节兰、建兰、蝴蝶兰等多达十余种。
顾昭身边的大丫头代敏出来请俩人进去,笑着说道:“……我们小姐刚得了一篮子樱桃,就说给五小姐和六小姐送去呢,刚巧你们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