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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清酒,两碟下酒菜,一张折叠小桌。杜厢独自一人带着这些走进厨房,发出诧异的声音:“哟,文兄你这待遇还挺好的嘛,牢房都没锁!”
文肃自杜厢进来,一双眼睛便跟着杜厢的身体移动,良久之后对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接着鄙夷的说:“叛徒!”
杜厢正从竹制食盒往外拿食物的手顿住,微微颤抖,瞬间又恢复如常,将小桌在地上安置好说:“文兄弟,你忠于主,我忠于民,你是为了主上守住这座城市,而我是为了黎民百姓守住这座城市。”
文肃以为杜厢会继续说下去,可等着空荡荡的桌子已经放满了才意识到杜厢不是来劝自己的,抱着疑惑他从稻草胡乱搭成的床上走下来,席地而坐,望着眼前这个共事多年的男子,问:“你不是为了不息来劝我的?”
“如果我来劝你有用就不用为你饯行了!”杜厢边摇头便将碗筷摆好,“这些都还是热乎着的,吃吧!”杜厢说着用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文肃见着杜厢这副模样也不好继续说些不好听的话,咽了口唾沫,也跟着拿起筷子,下筷前犹豫不决,最后放下筷子,喝了口酒,说:“我现在也是个刀俎上的鱼肉,天高皇帝远的,我的结果只有一个。”
“文兄,其实自我认识你以来便觉得你十分的固执。”
“倔脾气嘛,你往军中一站,十有八九都我这副模样!”
“吃菜吃菜,也许这一顿之后咱们永别了也难说。”
“你主子决定杀我了?”
文肃的话令杜厢很不爽,自两人认识到现在,文肃便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话,杜厢都尽量不回怼,文打不过武,他还是蛮委婉的。
“上的意思臣下怎敢随意揣摩!”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个墙头草一样,左右晃啊晃,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像墙头草左右晃动时中间那堵墙,你是文人,我看不透你。”
“文肃兄啊,别把事情想的想的那么的复杂!”
文肃的决定没有任何人知道,可以猜测每一个可能性,每一个可能性会延伸出许多种大大小小的方法,不过杜厢做的准备的迎接即将发生的任何的事,总而言之他的潜意识就从没会认为文肃会被招安。
隔日,有人见着文肃从牢房离开,所有的人都认为文肃会直接出城,每一个负责某个固定区域的人都这么想,可是上头不允许他们下手,除非目标出现在杜城的任何一个城门,或者任何一个能够出去的墙。
文肃忘记自己在牢房中呆了多少个日夜,至少现在他抬着双手遮挡着浅灰色的光芒,天仍就在下雨,杜城的冬季就是雨季,连绵不断地慢慢的侵入人心。文肃是个硬朗的男子,此时的他倒更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迈着细碎的步伐。
人生来总是在不断地受着冲击打击。文肃自小便是这么想着,向生而死,生命到了最后一刻终究都会迈入死亡,迈入坟地。每个人自小的生活都是不同的,可有这么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中有有无数的人,文肃自小便有这种觉悟,因此他才能清楚的认识自己,并从许多的人中脱颖而出。
“而现在……”文肃小声的说着,自言自语。
下着细雨,行人悠闲的打着油纸伞,一步又一步走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这种场景文肃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他本是出来透透气,手中还握着酒壶破碎的碎片,他想再一次看看这个城市,然后去见阎王。本以为会见着一副兵荒马乱且毫无生气的模样,却发现一切如常,百姓生活平静安宁,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写着国破家亡的影子。
“或许,我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百姓!”文肃将右手紧紧握着的酒壶碎片丢在地上,赤着脚踩在湿润的地面,雨水小而密,不多时全身已经打湿,“我投降!”
文肃这一番行为让所有跟踪关注他的人都感到十分的意外,不过人是活的脑子也是活的,众人慢慢的接受了文肃投降这一事实,很快便有人将文肃带到萧东面前。
“你就是不息的主子?”文肃见着萧东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此后他自顾自的坐到左边的椅子上,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萧东不恼,文肃是大安元老级的统帅,遇见这种乱事,又被逼着背叛自己的主子,任谁心情应该都是不好的。萧东因此表示理解,对着身后轻声喊:“来个人帮文将军倒茶!”
门后出来一个皮肤极好五官精致的男子,低头敛眉地端着托盘走到文肃面前,说:“您的茶!”
文肃反倒惊讶,自己毫不客气甚至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行过礼,萧东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他也无法,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文肃也不好进一步说些什么,只好喝茶。
萧东也不着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文肃,等着他开口,这是一场博弈,至少在萧东看来是这样,他不想表示任何一点儿的示好。
“那么……我……”一时间文肃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好,因此产生的别扭纠结令他手足无措。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选择了投降!”杜厢大笑,他转过拐角再往前走十步便进入议事厅,见着萧东第一件事走到屋中央行礼说,“上!”
“卿快快坐吧!上茶!”
文肃此时略微觉得有些尴尬,坐立不安,十分不自在。
“卿怎么了?是哪儿有些不舒服么?”萧东见着文肃心中反倒是起了兴趣。
“那个……上…嗯……”文肃微微有些愣,说出这个字之后心中吊着的那颗心忽然间就放了下来,他望着萧东,“臣既然是自己主动选择投降,那我便会付出百分的忠诚于您!”
“很好,今后你同杜卿一同住在这座宅子里,有事会有人来请你们!你们也累了,都下去歇息吧!”萧东揉揉头,昨夜他看书看的晚了些,因此有些疲劳,再加上都在筹备关于尤城郭城的事,现在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加入。
这一夜有的人睡得很香,有的然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第二日又是新的一天,薛宝城彻夜总算是将计划策划什么的总结好,他对着在场的所有参与者鞠躬表示感谢,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忽然见着出力最大的人居然对大家表示了最为重大的感谢,心中惊诧,一时之间整间屋子的充满了感谢感激的话语。
这一次薛宝城只负责策划,不会再次跟着大部队出征,而文肃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将军,他是个文只比武略逊一筹的将军,只是有的时候比较固执的人,薛宝城是完全相信文肃这个人的,从他与杜厢好好守着杜城这座城市便可以看出。不过薛宝城认为大安这是屈才了。
林暗带着吴圭在山上绕了许多天,总算是将许诺好的屋子给找到了,林暗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用着十分不好意思说:“这便是我说的那间屋子,你进去看看吧。”
吴圭点头轻轻地嗯了声,嘴因着颤抖合不上,眼眶中微微含着热泪,有些害怕也有些担心,多重情绪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不可多得的矛盾,这种矛盾仍然敌不过他最开始下定的决心,他举步缓慢的走进这半破不旧的屋!
屋中的一切都铺上了成年旧灰,蜘蛛不知配备,吐出的白丝一层层黏着灰,旧的未去新的就这么轻松织好。
吴圭一直脚刚刚踩在地上,便听见老鼠交流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眼前晃过多种灰色的身影。吴圭正在适应,接着便习惯。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两间卧室中间隔着客堂,吴圭走到客堂中央,左右望了望,右边的那间屋子堆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左边更像是人住过的地方。吴圭心中不由自主便这么想。
稳稳自己的心神,吴圭往左边走,进去的同一时间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霉味。这个地方吴圭觉得熟悉,却从未见过这个地方,自从他答应了荣浩后,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吴圭知道自己的身份船高水涨,母亲的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好。
吴圭不敢确认床上躺着的女人是否是自己的母亲,更加不敢确认自己的母亲是否真的还活着,现在他害怕,似乎每往前走一步离现实就更近一步。人往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在乎。
林暗自觉的坐在院子上那张沾满了灰的长凳上,他曾经企图用衣裳将上面的灰抹掉,却发现这上面的灰难以想象的多,因此显得十分的无所谓,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望着夕阳,余晖带着浅黄色的光,暖暖的,惹得他想睡觉。
吴圭最终还是走到床前,床上的人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但手腕上的镯子吴圭是熟悉的,这是吴圭自己赚到的第一笔说的上多的钱给自己的母亲买的第一支玉镯,如今人已去这只镯子却是完好无损。
吴圭久久而立,自己也不甚清楚心中究竟在想一些什么事,亦或许是难过亦或许是解脱,仍旧是百般思绪,若笑若哭,此时此刻竟然连他自己也不知了,缓了半晌总算是分清了东南西北。
男儿的膝盖落在地上,掷地有声,强烈的疼痛似乎可以抹去心中的疼痛,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最后,仍旧是心疼,吴圭已经说不出话了,心脏死死的纠结在一起,似乎能够控制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吴圭两手交叉放在身前,额头碰着双手,这是标准的跪母礼仪,可是吴圭连一息都做不好了,他靠在双手上开始哭泣,身子颤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吴圭走之前留下了的最后一句话。
林暗有些诧异,吴圭居然没有提出埋葬先人,不过这也是他人的家事。林暗深知不好过问,但是好奇差异就像是喉咙中的额一款痰般,终归会问:“你为什么不将你的母亲埋葬了?”
“我做不到自我欺骗,什么入土为安的话都是说的漂亮的话,我的母亲去之前一定很难受,一定会觉得死亡会是解脱,可是灵魂,母亲的灵魂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安息的,若如此就让母亲陪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吧!”吴圭说着深呼吸了山中的空气,就好像能够闻到他自己的母亲的灵魂的气息。
路途遥远,长途跋涉,来来回回刘云解又回到了熟悉的姚城,可是这一次他的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议事堂,最大的院子放着各式各样的典籍,放着典籍的书架围成一圈,圈中放着一个沙盘,因为古往今来同时交战的不止两方,为了这一点,沙盘旁的桌子上放着竹子编的小碗,碗中放着不同颜色的布缠成的三角形小旗。
“丰桁,刘大人应该回来了,你去外面接一下!”
一切进展的十分的顺利,甄林嘉知道,只要不息站稳了脚尖自己便会同萧东成婚,如今这个事时不时涌上了她周身的细胞,就好似现在,她又一次傻傻地望着忙忙碌碌的萧东傻笑。
萧东又一次见着甄林嘉傻笑,又一次停下手中的动作往甄林嘉的方向走过去,说:“都在忙呢!就你一个人看着我傻笑!”
“我这不是开心嘛,你来我心里愉悦,若一日不见你,我便觉周身不舒服!”甄林嘉自然的撒娇,“况且你忙我也只是看着,何曾做出打扰你的事情来?当是你自己忍不住吧!”
萧东乐呵呵地揉揉甄林嘉的头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手上的纸递给甄林嘉说:“这件事我已经允了,你看看,你捡回来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宝藏啊!”
甄林嘉侧着头望着萧东,不去接他递过来的纸,笑着说:“‘天时地利人和。’,这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我不过是运气好找到了一个有才能的人,最为关键的难道不是你吗?”
萧东愣住,自小他便想做一个透明人,几年前也的确是一个透明人,没想到自己这一子便跃进了自大安还未完全陷落便会频频出现在史书中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