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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甜低头看了看长高的花,心中咯噔了一下。
漂亮,妖异的赤炎花,却有着不太好的寓意。至少代表着这条黑龙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甚至超过了过去几天的总和。
舒甜甜可以断定,在她离开的时间里,龙的情况可能恶化了许多。想到了那残缺的断角蹭蹭她的模样,舒甜甜也开始着急了。
她在原地顿住了,环顾四周,却在的远处的山脚下,看见了延伸而去,步入深山的赤炎花痕迹。
她紧了紧小药箱的背带,看了一眼那蜿蜒高大的山巅,还有隐藏在云雾深处的宫室——那是虚渊老祖的地盘。
但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抬步,义无反顾地朝着赤炎花延伸的方向走去。
舒甜甜自己都不敢信,一贯苟命的自己会主动踏入这种危险人物的地盘,可是龙命攸关,舒甜甜也没空犹豫了。
但是好在,赤炎花的存在,正确地指引了舒甜甜的方向,让她不至于迷路。可是这座山巅如此高大,山路蜿蜒,天色又渐渐地黑了下来,让舒甜甜渐渐地也觉得有点心中惴惴。
一直走了两刻钟,舒甜甜却只觉得越来越冷了,她还穿着那身单薄的衣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眼瞅着赤炎花的痕迹要到尽头了,她忍不住打起了精神。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冷并不是因为海拔升高带来的体温骤降,而是不远处的散发着寒气之处——那是一汪十分庞大的寒潭,寒潭边开满了赤炎花,潭水散发着刻骨的寒气。
然而越走越冷,一直到脏腑都传来了极寒之感,舒甜甜被慢慢的寒冷侵蚀得混乱的小脑瓜子,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天阴之体在这个时候发作。
也许是因为天色渐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用炎阳之力压住身体里的寒气了;也许是因为寒潭的极寒勾起了体内的寒气,总之,舒甜甜不得不先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披上。
她找了棵树靠在了旁边,整个人因为畏惧寒冷缩成了一团,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快被冻死的小兔子,整个人往斗篷里面缩。
寒潭里,黑龙化为的青年从黑色的雾气中间现出了身形。
他靠在寒潭的远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往日里显得妖异的唇,此时因为失血而苍白,反倒是让他本来俊美如神祗的面容,多了一点病态的美,在黑雾中显得有些漂亮得鬼气森森。
龙骨剑早就在发现主人今天越发喜怒无常后,就自觉地找了个坑把自己老老实实埋了起来,此时自然也不在这里。
青年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奸细看了许久,慢悠悠地起身,黑雾化成大氅,苍白漂亮的赤脚走过去,来到了小奸细的面前。
黑暗中,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沉默地站着。
然而他的存在本身,对于舒甜甜来说,就像是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的暖炉,蜷缩着的人已经冷得失去了意识,忍不住下意识朝着热源靠近了一些,可是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才刚刚抬起来,迷迷糊糊地想要蹭过去,就被一根温暖又疏离的手指按在了眉心。
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叫意识模糊的舒甜甜再也动弹不得。
摸不到,抱不到,蹭不着。
青年叹息道,“因为发作了才来找我的么?乖孩子会用完就丢么?”
他说话的时间里,衣摆下滴滴答答鲜血,已经在小姑娘的身边开出了簇拥着的赤炎花。
可是他似乎不觉得疼似的,眯着那双金色的眸子,语气温和地和半昏迷的她说着话,但是近乎变成了竖瞳的瞳孔,昭示着猎食者的暴虐本性,哪有那些假惺惺的同情心?
第18章 甜言蜜语  好哄龙龙
明明是个居心叵测的奸细,却偏偏用着这样无辜、茫然的表情,如何不让人产生暴虐的破坏欲呢?于是他的手指顺着他的心意,来到了那念念不忘的柔软唇瓣。
往日里他确实缺乏耐心,是个粗暴的猎食者,尤其是忍受着疼痛的时候,他的耐心往往会大幅度地下降。可是,姬无恕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个小奸细是不一样的,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宽容耐心不像他了。
就像是一片赤贫的土地,明明荒芜干涸,却掉落了一株本不应该存在的小花苗。他漫不经心,本应该随手掐掉,却因为某种原因放任她生长了。
于是她开出了花,占据了一点点的位置,却成为了这片荒芜里唯一的亮色。
那个漫不经心只偶尔去看一眼的主人,渐渐地想着也许她开在那儿也不错的时候,她准备消失了。
原来她也嫌弃土地的赤贫,也惧怕无边的干渴,也忍受不了皲裂的地表,她像所有的娇弱的花一样,饱含嫌弃地离开了那片贫瘠的土地。
可是,她总归是和其他的花不一样,那片土地漫不经心的、不抱期待的,却也是千百年来第一次善心大发养大的花。
总归,她也只是个小奸细罢了,是天机宗的小棋子,接近、靠近也不过是处心积虑。
他放在她唇上的手指动了动,挪到了她白皙的额头,眼神薄凉。
一道澎湃的神念入侵了她的识海,饱含恶意地想要看看这小奸细的过去,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师门了交给她怎样的任务。
可是鬼气森森的苍白青年皱眉看完了全部,越看表情越古怪,一直到低头看见了冷得呜呜咽咽的舒甜甜。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三魂六魄丢了一魄的痴儿。被锁在身体里、丢失了的那一魄,就是现在的小奸细。
他从她的儿时看起,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处心积虑、被教育得心机深沉的小奸细。毕竟天机宗千年来就找到这一个天阴之体,怎么不会好好教育,为宗门所用呢?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天机宗特意养大,给他设计的陷阱。
但……那具丢了一魄的身体天天炼丹炼丹炼丹,被困在身体里的那一魄天天数钱数钱数钱。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那一魄和身体分开的时候,分别记住了两个执念:一是治病救人;二是要收诊费。
于是身体每次免费给人诊治一次,那一魄就打着小算盘记上一笔。瞧着宗门把这小医修当成治病的傀儡用的,仗着这小奸细丢了一魄,就为所欲为把人当傻子使唤,姬无恕竟生出了浓浓的戾气。
好歹是给他养的,专门来对付他的天阴之体,见她好骗就连诊费都不给,好好的一个奸细,穷得只能天天去吃辟谷丹果腹。
他的眸子阴沉得很,虽然没把天机宗放眼里,但是一想到对方这么对待这要送他身边的奸细,他就忍不住冷笑。
这是瞧不起他?
等到他看到小奸细终于修炼出来了识海,便顺势进去看了一眼。
都说识海随着人的性格,都呈现出来不同的样子。
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鸟语花香,而是那一魄认认真真记下来的累积数百万灵石的账单,挂在识海里最醒目的位置。
姬无恕:……
当然了,舒甜甜的十来年傻瓜生涯,也不全是小可怜,她也时常给宗门的诸位长老气受的。
师门不是没有教育过她奸细应该做的事,可是那身体丢了一魄,就是个傻瓜。
长老和她讲话像是脑瓜子穿了一条路,左耳进右耳出,打个比方就像是:你问她听懂了没,她说我不叫马冬梅。
你问东她答西,培训她的所有长老好几个都差点气出了心魔。
偏偏这个身体是个真傻,谁也不能怨怪一个丢了一魄的孩子。
天机宗渐渐的就放弃了教会她作为一个奸细的职业素养,毕竟千年里就一个天阴之体,傻是傻了点,还能不要了不成?
青年也就看那小奸细傻瓜似的,很快就顺理成章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困在识海里的一魄——毕竟,那一魄才是真的有清醒神志的存在。
万一宗门教的,身体不会,那一魄会呢?
他饱含恶意的准备听听她的心声,探进了她的识海,就听见了她满脑子的阿巴阿巴阿巴。
?
十来年被困在身体里啥也做不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但阿飘状态的舒甜甜很会自得其乐。不仅仅经常发出阿巴阿巴的痴呆之声,以避免把自己憋疯,有时候也唱两首小毛驴,丰富娱乐生活。
最离谱的是,这一魄还觉得自己很聪明,一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傻瓜,一边耿耿于怀的算账,整个回忆充满了算盘的噼啪响。
其实比身体也聪明不到哪里去,都只关注炼丹和医修,因为时常走神,愣是没有发现宗门对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这,奸细?
天机宗,呵。
此时此刻,长发青年垂眸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可怜,冷得想蹭他,这一次他没有定住她,吝啬地给了她一根手指抓着,意识不清的小姑娘也不嫌弃,抓着手指就很开心。
他皱着眉继续看了下去,一直到翻到了来虚渊之后的事。
好在,那一魄在回归了身体之后,也许是负负得正,智商突然间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毕竟在此之前,不管是那一魄还是这具身体,都算是心智残缺的,等到结合在一起之后才算是一个正常人,总算是有了点儿现在的聪明劲儿。
可就一点蠢得可以——傻瓜小奸细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奸细,而且还眼巴巴地等着她师尊来接她,长发青年嗤笑一声,接她回去?
恐怕天机宗的人巴不得她在契约了他之后,再和他同归于尽才好。
恐怕现在赤霄在忙着九阴玄煞阵,哪里还管小奸细的死活呢?
他不耐烦看她惦记那个所谓的师尊,匆匆扫了几眼,一直到时间快进到了昨夜,他才有些兴趣。
他倒是想要看小奸细,看见他的原型的时候在想什么?既然不清楚宗门的打算,又为何要接近他?
对了,她是个医修,他的原型虽然血痕遍布,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看一眼,却浑身是宝,哪有炼丹的不对龙血龙鳞动心呢?
他饱含恶意地想要去听她心声,于是心声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冒出来。
她的心声在说,
“——呜好帅!”
凛然的杀气一僵,姬无恕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因为岁数大了而耳背。
其实姬无恕的本体确实威风凛凛,闭着眼的时候精美得如同神之造物,睁开眼活过来的时候,更是如同修罗假寐苏醒,有种让人胆寒的恐怖死气,虽然令人胆寒,皮相确实让人挪不开眼,夸上千百句都行。
三千年前,初初降世之时,龙神什么赞美没有听过?无数凡人的信仰和尊崇,千百座巍峨的龙神庙……
但这条龙如今伤痕累累,龙角都差点被折断了,就连鳞片都稀稀拉拉,恐怖倒是真的,弱小生物不说掉头就跑,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丑陋模样。以至于青年连一眼都不愿意去看自己的原型。
至于要说俊……就算是曾经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对着这威严的远古巨龙,要夸也是夸威武庄严,谁敢说俊不俊的?
可是小奸细在心里说:好帅好帅!!
小奸细说:蹭我了呜呜呜龙龙好可爱!
小奸细还说:好想养龙qaq
……
“花言巧语。”
鬼气森森的青年回忆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原型,只觉得小奸细太不庄重了,如此施舍了一句斥责,却终于大度一点,递了第二根手指给冻傻了的小奸细牵着,还宽宏大量地摸了摸小奸细的狗头。
继续听。
“我没钱,医术也没有办法救他,我担心又怕死,可是我真的可以看着那条龙不管么?”
她如此挣扎道。
青年蹙眉,救他?小奸细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就算了,原来不仅想养他,还想给他治病?
他微微一顿,继续看。
人家告诉她瘴气的来源,她却无比笃信自己的判断,还买了一大堆止血外伤药,浑然不怕沾染上龙身上的不祥之气。
她说,“在我的家乡,龙可是祥瑞。”
她开心地想,“我可以偷偷摸摸养他!”
于是她踩着赤炎花的痕迹,找到了那个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