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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弄到很晚才回来,自从搬出来住了以后,赵泽就像没有爹妈的孩子,性子也阴沉沉的,邻里邻外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他妈更是管不住他,也不会去管他,两年前那事闹的,赵家虽然放过了他,但他和他妈的关系变得很僵硬。
他的确成绩优异,然而这已经不能给赵母带来什么惊喜了,当看清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存了什么心思,她就再也不能直视他了。
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谁都该讨厌他,对赵泽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去哪了?”他刚回,他妈甄书就逮着他问,赵泽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不给信,直接玩消失,只是会回来。
“什么事?”赵泽放下背包,他穿着短袖,弯腰时领口里露出一片淡淡的吻痕,还没有加重,是刚弄不久的。
“小泽,你……”甄书盯着他脖子里的吻痕,掐紧了手面,“你又去那儿了对不对?”
赵泽摸摸自己的脖子,完全不在意,他走到衣架边把浑身酒气的衣服脱掉,扔在一边,取一件下来就要往浴室走,边走边说:“您知道就别问了。”
他说完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甄书坐在沙发上,看向浴室的门,雾霭重重,她手扶额头,弯着腰,满脸写满了惆怅与无奈。
离了婚之后,她带着赵泽生活,说是这样说,实则是赵泽在带着她,虽说分到了一笔钱,可这笔钱不能养他们一辈子,甄书也有工作,虽然挣的不多,但够母子俩吃了,可是赵泽不甘愿,他也许是过惯了少爷生活,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他不好好的上学,却整天的往外面跑,跟一群社会上的人混,一开始甄书就担心,当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后就更害怕了。
赵泽的活儿不正经,每天带着吻痕和酒味回来,甄书心知肚明他的工作是什么,可是她没有表露出对他的不满,只是要他好好的上学他偏偏不愿,甄书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根本就管不住赵泽。
从前会装乖的小男生长大了,闹出那件事后被赵家赶出来也彻底学的野了,他不装了,露出原本的生活态度。
可不装的结果就是……没人管得了他。
甄书在沙发上坐着,她不知道这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一会浴室的门打开,赵泽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沙发上还坐着的人,道了声:“还不睡?”
甄书望他一眼,站起来,犹豫再三的,好像心里有什么事似的,赵泽眯着眼打量自己老妈,甄书摸摸手臂,最后呼出一口气,道:“稳稳回来了。”
赵泽眸子一闪而逝的光。
也许是室内的灯光,分不清,总之,亮了一下,无处遁形的。
很久之后,赵泽才开口道:“哦。”
他转身就往房间里走。
在那件事出来之后,赵泽再也没敢联系过杨稚,他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现在……已经不敢去回想了。
他伤害了杨稚。
他伤害了他。
赵泽回了卧室。
甄书对着房门,死气沉沉的家里,她觉得疲惫,想要倾述,可始终找不到适合的人。
最终,她竟然拿起电话打给了杨稚。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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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杨稚还没有休息,吃过晚饭和爸妈在客厅里看电视,休闲的小日子过的滋润极了,哪知道就来了电话,他手机放的远,鞋子都没穿,长腿撑在沙发上,玩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机的画面。
他下去接,走到桌子边,看了眼来电提醒,接听后说:“大姨。”
他这一声虽小,还是被他老妈听见了,回头张望过来看看,杨稚对他妈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走向了后院,拉上了落地窗。
外面的空气清新,杨稚神清气爽的。
“嗯,回来一段时间了,”杨稚讲着电话,“我本来是打算这两天去看您的,但我玩的过头了。”
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甄书把他当小孩,宠着他,杨稚也不瞒着,坦白的说。
两个人一直讲着电话,气氛和乐融融,杨稚在后院逗芹菜,把睡着的小家伙给撩醒了,还不负责的继续捏芹菜的肥肉。
后来话题一转,杨稚脸色就变了,声音也微微沉了点:“他怎么了?”
甄书聊到了赵泽。
甄书:“对不起稳稳,大姨不想打扰你的,大姨也知道小泽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管不住他,他……”
他大姨哽咽的声音叫杨稚心疼,亲戚里他最疼他大姨没有之一,这种爱是相互的,甄书拿他当亲儿子疼,他把她当亲妈爱,是一样的。
“好好说,你别大晚上叫我跟着一起难受。”杨稚安慰她。
甄书道:“稳稳,小泽……跟一群社会上的人来往,他每天……每天都带着……”
杨稚道:“大姨,我身边没人,你有顾忌也可以直说,赵泽怎么了?”
杨稚私下里没有联系过赵泽,赵泽也没有联系过他,这次回来杨稚就没打算去联系他,他原先都决定跟赵泽彻底掰了,以后也不会跟他来往,可谁知道他大姨离婚了,闹出这些事,他不管都不行。
甄书是他和赵泽有联系的唯一纽带。
“他和一群社会上的人处,每天晚上很晚回来,而且经常通宵不回来,每次回来都带着酒气,他处的那群人……”甄书哽咽道:“好像还有坐过牢的,小泽每天和他们来往……我实在害怕。”
杨稚听明白了:“他现在在家是吗?”
“嗯,他今天回来了。”
“我知道了,”杨稚说:“别担心了,我一会打电话问问,你把他号码给我吧。”
甄书道:“好,你管管他,他也许听你的话的。”
赵泽听杨稚的话,从小就听,虽然干了不光彩的事,可甄书就是觉得,杨稚能管得住他。
她不想麻烦杨稚的,已经对他造成伤害了,她实在是无路可走。
挂了电话后,甄书把号码给了他,杨稚看看,他也不知道赵泽有没有换号码,他从来就记不住躺在黑名单里的电话。
何况这个黑名单常客。
收到号码的第一时间里,杨稚并没有拨打出去,他拿着手机,静默了,摸着阿拉斯加脑袋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只是没想过,还能跟姓赵的有联系。
那种疼痛感很快就上来了,他清楚的记着,他是没留下阴影,他只是忌惮,听见赵泽的声音,都会想起来什么。
他只是不想去回味那一天。
被疼痛折磨到昏过去,所以是什么程度的疼痛,他依然记忆犹新。
呼出一口气,他似在缓解紧张,点了点芹菜的头,他还是提起了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
不是立刻接听的,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才通话成功,然而,更诡异的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是一阵沉默,没人打破这份沉默。
一直到三分钟后,那边才响了声。
“哥。”这一声,叫人心底一颤的。
杨稚搓搓额头,低沉的应了声:“嗯。”
像是两个陌生人,又像是不用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好朋友,可哪一种都不能形容他们的关系,就连亲人,这个关系都不纯洁了吧。
源于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感情从来不停留在亲人上。
他想要的更多,只是始终没有冲破那层防线。
他就是注定,没法攻下他的。
“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赵泽问他,他此刻躺在床上,还没有入睡,声音很清朗。
“你最近在干什么?”杨稚问。
赵泽回道:“我吗?念书啊。”
杨稚犀利道:“仅仅如此吗?”
那边沉默几秒。
“妈给你打电话了吧。”赵泽反应迅速。
然而杨稚并没有打算瞒着,除了这一点没别的,杨稚不会主动关心他的生活。
“是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我有什么想说的,应该是哥有什么要教训我的吧?”赵泽说。
他其实很聪明,只是这种聪明一直不用在对的事上。
杨稚道:“赵泽,你在让她担心。”
“妈吗?”赵泽道:“不会啊,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什么都没做?”
“哥指什么?”
“你心里清楚,”杨稚道:“赵泽,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爸对你妈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所以你还要去让她提心吊胆吗?”
赵泽眯了眯眼:“我做什么了?”
杨稚看他装无辜,他就来气了,他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虽然这些年磨炼了些,沈厌也教了他点为人处世的大气,可他本性如此,对赵泽原本就是怨恨,他道:“你现在跟什么人处的心里没数吗?”
“一群社会上的人而已,我朋友。”
“你朋友?”杨稚道:“你朋友都是群有身份的人啊,犯过法进过局子?”
赵泽点了烟,坐了起来,在床边道:“犯过法又怎样?不是已经服刑了吗?改正了就好了啊,难道就不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了?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保守?”
他话里有话,像是在说别人,其实在暗示自己。
他也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没有了,他就是这样,得不到原谅,两年多,他想杨稚,想这个声音,想他那天皮开肉绽的模样,想到心在滴血,可是他已经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是我保守还是你太会玩?”杨稚道:“赵泽,你有手有脚的,有那个能力让你妈跟你自己过更好的生活,你偏偏要去走歪路子,做那些不上道的事,越长越没出息了是吧?”
就是这个声音,总是在怼他,总是不留情的对他说一些狠话,从来不会温柔了态度,骂他就像骂一条狗,可是他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听他说话,这是唯一让他觉得骂他都是一种关心的话。
全世界他只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只有他是真的爱他,所以也只有他才有资格骂他。
“没有出息吗?也许吧,可是哥知道吗,这是来钱最快的方式,这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赵泽道:“是让赵家后悔的方式。”
“去你妈的!”杨稚暴躁道:“证明自己?给赵家?凭什么呀?他赵家哪个人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的?你他妈都从赵家脱离出来了还要去被赵家控制?”
“我没有被赵家控制……”
“那你凭什么证明给赵家看啊!”杨稚道:“赵泽,你就傻逼吧你,一天天的,你他妈给我听清了,你想证明可以,但不是给那赵家看,你该给你妈看,她是唯一真心希望你好的,她对你期望那么多年,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干点人事,成天证明给赵家赵家,我看出事的时候想搞死你的都他妈是赵家的人!”
这一两句话就翻了的脾气,原先那会纠结烟消云散,果然,还是这个表弟有本事,一碰就让杨稚炸毛。
“哥……”
“姓赵的,”杨稚喊了他声:“你要是不想好,可以,明天我去把我大姨接过来,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他妈不认你,你也别给我丢人现眼的,以后你爱干嘛干嘛,我说一句话我不姓杨。”
赵泽这个脑回路从来不正常的家伙完全放错了重点,他闻声手一顿,抬起眸,应道:“哥,你还……你还愿意管我?”
“你关注点放哪去了你?”杨稚一跟他说话就来气,“操了,这么多年一点没变是吧?”
“那你到底管不管我……”
“我不管你我现在在干嘛?”杨稚雷厉风行的,在后院嚷嚷,亏得门拉的紧,要不他爹妈都得被他这动静给炸出来,“说清了,管得住我就管,管不住我就撒手不干了,你什么样关我蛋事?我也不是很想理你。”
“你管得住我的哥,”赵泽急匆匆的说,“哥你管我……”
杨稚说的是地道话,也是真心的,他可没跟赵泽玩手段,他就是烦他嘛,一说话就上头,理智全没了,本来是看他大姨的面子上,现在完全是听他声就烦他,不想撒手管了,可谁知这货就这么应了,见鬼。
“我怎么管你?”突然就变成他是被劝的那个了。
赵泽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啊?”什么叫他想?他没想让他干什么呀,杨稚脑袋转不过弯来,正常,他跟他这奇葩表弟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去做,我证明给你看。”
怎么又要证明给他看了?杨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你想干什么?”
赵泽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我不知道。”
杨稚啧道:“那你会什么?”
赵泽说:“我会理财,经营,还有设计……”
都是在赵家时候学的。
杨稚道:“那就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啊,你也快毕业了。”
他主要目的就是让赵泽脱离那群不三不四的朋友,以及不正经的工作,结果就这么给搞定了?杨稚都不知道从哪一环开始有效的,奇了怪了,他还没说呢,还没开始说教呢,怎么就结束了要?
“好。”赵泽铁铁的应了一声。
杨稚就更尴尬了,什么玩意?这就……摆平了?
“赵泽,你脑袋没坏吧?”杨稚是在打探情况,不是在侮辱他,他就觉得很奇怪。
“我……”
“行了行了,”杨稚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这么着了,你睡吧。”
“等一下哥。”赵泽着急忙慌的叫了他一声。
“干嘛?”杨稚没好气的应,他完全没有劝人成功的快感,他感觉自己还没发挥呢事就结了。
赵泽犹豫再三,最后沉沉的一声:“对不起。”
“哈?”杨稚蹙眉。
“没什么,”赵泽说:“不要记恨我。”
“你说什么玩意呢?”此时此刻反应不过来的杨稚还沉浸在说教中呢,他原本准备的一大段台词都没用上,现在觉得挺可惜,全身心的投入这场劝说里去了,想不起其他的。
“没有,”赵泽的声音疑似带笑,“就是……有了方向。”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他妈期望自己做什么,但是他不去做,偏要走极端,因为心底最在乎的意见,最在乎的看法,最在乎的声音,都是杨稚。
从那件事之后,赵泽就知道,这往后的日子,大概不会有他的参与了,他失去他的联系,两年多,对于极端迷恋杨稚的他来说,每一天都漫无止境。
“有方向不行了吗,你给我做个人。”杨稚道:“挂了。”
“别,”赵泽又叫停,他此刻都能猜到他哥不耐烦的表情了,赵泽不管不顾:“哥,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杨稚没应。
“工作上的事……”赵泽补充。
“行啊,”杨稚说:“不过别经常性的骚扰我,我也很忙。”
“我知道,”赵泽赶忙说,生怕他下一秒反悔,“哥别拉黑我了。”
杨稚笑笑,挂了电话。
还是那样的决绝。
他站起来,面向客厅的方向,并不是他不介意了,而是他希望……身边这些人都能好好的吧。
藏起来,把所有介意的情绪,因为……他是当哥的。
他打了通电话出去。
“大哥。”他第一次这么真诚的喊沈岐。
“怎么了?”
“有个事请你帮忙,”杨稚说:“我有个表弟,他工作能力很强,也快要毕业了,所以我想……”
屋里的灯亮堂着,杨母靠着杨父的肩睡着了。
月色里的杨稚讲着电话,时而露出浅笑,他在后院里散步,交谈的人和事,都是正儿八经的。
他第一次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事情,他爸的年纪大了,赵家也指望不上,能让赵泽得到更好学习和发展的人与环境,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岐。
他信任这个人,骨子里的优秀。
其实,他违心了,他欺骗了自己,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忆南。
但是,他再也不会打扰,不会联系,远在天边的人,将永远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