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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下人惊讶不已,他家少爷自摔断腿后就再也没笑过,都有三年了,今天竟然笑了,真是大好事一桩,原本战战兢兢的下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徐天赐让下人再取了银子来给靳磊,“这个你拿着。”

“纸墨钱上午徐少爷已经给了。”靳磊看着那十两纹银没有接。

十两银子在这个朝代已经不少了,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他这本小说是小短篇,先前的十两银子足够买下这个故事,他虽急需要钱也不能给徐天赐留下一个贪得无厌印象。比起多拿十两银子,他更需要得到徐天赐的信任,这样才能救徐天赐的性命。

“那十两银子是纸墨钱,这十两银子是我看话本故事的钱。”

徐天赐从小生活优沃,从不看重银钱,且他觉得花二十两银子就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他还占便宜了。

他本想多给靳磊一些,又怕靳磊因为写话本赚钱而荒废了学业,废了双腿不能考科举是他一生的遗憾,他很羡慕那些能科考的学子,因此希望靳磊能在仕途之路走下去。

他看得出靳磊与旁的人不同,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怕他不收银子再补充道:“这银子拿回去,让家中母亲妻子过得宽裕些,于你也算是了了后顾之忧,你方能有更多的时间给我写话本。”

靳磊知他是真心想资助他,不想辜负他一片好心,收下了银子。

商定明日交稿子的时间后,靳磊起身告辞了,只是刚出了徐天赐的院子就被管家请到了客厅。

“靳磊见过徐员外。”

徐家的员外官职虽是捐的,只是个虚名,但在明面上也算是个官儿,靳磊未过院试,尚未得秀才功名在身,见了他需得行跪拜之礼。

徐员外却未让他跪,走向前扶住了他,笑呵呵道:“靳童生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两人落了座,下人上了热茶,徐员外直奔主题,“听闻靳童生给小儿写了话本故事瞧?”

“是,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闲物罢了,难得徐少爷看得上眼。”靳磊谦虚道。

徐员外直摆手,“靳公子这‘闲物’可是帮了老夫大忙了,不瞒公子说,我家天赐前几年意外摔了腿,此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亦变着法子作践自个儿的身子,老夫对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可他自从看了公子带来的话本子后开始有了变化了,肯爱惜自个的身子了,靳公子,你可算救了我儿啊。”

“徐员外言重了,我也不瞒员外,我给令公子带话本子实则是为了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家中贫寒,读书又颇费银钱,出于无奈靳磊才出此下策,还望员外莫要怪罪才是。”靳磊坦诚道。

徐员外赞叹道:“靳童生行事光明磊落,令老夫佩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靳公子先付出后得到报酬,乃天经地义之事,老夫有何理由怪责?”他转头看了一旁候着的管家一眼。

管家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徐员外。

徐员外接过,放到靳磊面前,“靳公子帮了老夫的大忙,这是老夫给你的报酬,还望公子收下。”

靳磊看去,是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微惊,面色却未改,他起身拱手揖道:“徐少爷已经付了靳磊话本子的银钱,这银票靳磊不能再收,靳磊与徐公子是各取所需,不存在帮员外什么忙,靳磊不能再拿员外的酬金,天色晚了,靳磊告辞。”

看着少年离去的挺直背影,徐员外捋着胡须直点头,面上全是赞赏之色。行事稳妥得体,又不失自身风度,这样的少年将来必有大前途。

他看了桌上未送出的银票一眼,这一百两银票其实是试金石,他想知道靳磊是不是一个见钱眼开之人,如果是,那他此后不会让他接近儿子,一个不请自来,毫无关联之人,难保不会存了什么目的,他不得不防。

可事实证明,靳磊不是。

他让管家收了银票,起身往儿子的院子而去。

到了暖阁,徐员外见儿子坐在罗汉床上看话本,旁边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他瘦弱的身影被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中,俊美的脸上时而变动着神情,眼角也流露出耀眼的光茫。

徐员外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儿子脸上有除了阴郁以外的神情,激动得有些想哭。

“妙,太妙了。”徐天赐看到精彩之处,发出赞叹,无意间看到父亲站在门口,还红着眼眶,他微愣,而后露出笑来,“爹,您来了,快过来坐。”

“好好。”徐员外抹了抹眼睛,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儿子对面的位置上,故装不知的问道:“天赐啊,你在看什么呢?”

徐天赐道:“这是大河村一个叫靳磊的童生写的话本。”

“哦?大河村姓靳的童生?莫不是杨儒生秀才的女婿,那个有名的神童?”徐员外暗自欢喜儿子竟然愿意跟他说这么多话,他想跟儿子多说点话,因此故意这样问。

徐天赐点头,“就是他。”

“他写的话本很好看?”徐员外一脸好奇。

“好看,极好看,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都好看,主角性格突出,故事动人,环环扣入,牵动人心,让人欲罢不能呢!”徐天赐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充满了生气。

看到这样鲜活的儿子,徐员外又想哭了,但他极力忍着哭意,笑道:“是吗?那不是可以与名家比肩?”

“有过之无不及。”徐天赐格外偏心靳磊。

徐员外想了想说出一个提议,“既然这靳童生话本写得如此好,他家境又贫寒,不如我们帮着将这话本印刷出来,放到书斋去卖,这样便能让他得些银钱贴补家用了。”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那位高人指点他得了独子,他花重金给那高人在府城盖了一座道观,不出几年,那道观便十分有名,后来又听说观主将道观迁至京城,如今成了京城最有名气的道观。

如今靳磊让儿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也是他徐家的恩人,他岂有不回报之理?

明面上给银钱靳磊不收,那他就暗中帮他一把。

“爹,这个主意太好了。”徐天赐满心赞同。

他喜欢靳磊写的话本,也喜欢靳磊,想帮他这点毋庸质疑,只是靳磊人如同名,行事光明磊落,又自有原则,前后收了他二十两银子后,怕是以后也不会再因这个话本收他的银子了,父亲这法子正好可以一解他相助无门的困境。

父子俩商量着帮靳磊出书之事,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第5章 寒门状元5

“娘,娘子,我回来了。”靳磊踏着夜色入了院子,声音轻快的朝屋里喊。

冬季天黑得早,他又在徐家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微弱的光线下,可见得两道人影飞快从屋里跑了出来。

“磊子,你总算回来了,我和你媳妇儿都准备出去寻你了。”江氏急切道。

杨兰芝在一旁答腔,“是啊,相公,怎去了这许久?”

徐家是富贵人家,婆媳两个担心靳磊得罪贵人惹出祸端来,在家急得不行。

“和徐公子聊得投缘耽误了点时间,娘,娘子,回屋吧,怪冷的。”

一家三口回了堂屋,靳磊拿出一个物件来,用火折子点上,立即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江氏和杨兰芝面露惊喜,看着这个胖胖的烛火喜欢得不行。

“娘,我买了两个烛火,以后天黑了就点上,看着也亮堂暖和。”靳磊将另一个烛火拿出来交给了杨兰芝,这个是用来晚上看书用的,有了烛火他就能多些时间看书写作,接着他又取出一盒香膏递到母亲手上,“娘,这个给您抹手用。”

江氏有了香膏,杨兰芝那个香膏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了。

“是、是香膏?”江氏看着手中的精美盒子满脸惊喜,“磊子,你、你……”

面对母亲妻子惊惑的神色,靳磊将在徐家得的银子拿出来,“徐少爷喜欢我写的话本子,给我加了银子,这是买烛火和香膏剩下的,娘,您收着。”

江氏一手拿着香膏,一手拿着银袋子,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老天保佑,她家磊子遇到贵人了。

“相公,明天就穿这件夹棉的吧?把帽子也带上,寺庙那么远,可别受凉了。”

杨兰芝翻着衣箱,眉眼都是喜色。

今日晚饭时,婆母提出让她明日跟着一道去寺庙上香,还是第一次婆母主动提出让她跟着出门,心中的喜色无法抑制的往外冒。

如今家里有了银钱,相公对她的态度回到了从前,连婆母也慢慢对她好了,她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和希望。

她看了一眼桌上点着烛火,屋子被照得亮堂堂的,让她的心都明亮暖和了起来。

在桌前执笔奋书的少年抬头看去,见她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比平日都娇俏了几分,不由得也愉悦起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去去就回了。”

吃晚饭的时候,江氏提出让杨兰芝跟着一道去寺庙,他本想反对,杨兰芝现在怀着身孕,跟着去太危险了,但想着这也许是个机会,便没作声。

他就没打算真去玉峰寺,所以也不用收拾那么多东西。

“那不成,你马上要考院试了,要是受了寒可怎办?”杨兰芝平日里对婆母丈夫言听计从,实则也有自己的主见,特别在靳磊的事情上有自己的坚持。

靳磊便随了她,“听你的。”

杨兰芝笑着应下,心里泛着甜,有种被相公宠着的错觉呢。

靳磊写了几个字突然想到什么问她:“手可还疼?”

杨兰芝摇头,“不疼了。”

那香膏是极好的东西,只擦了一回就止了冻疮的痒痛,手也不那么粗糙了,只是裂开的口子没那么快愈合,碰到冷水时还是会痛,不过她不会告诉相公,相公要念书,要写话本,可累了,她不想让他再为这点小事挂心。

“等会洗漱好我再帮你抹。”靳磊说完继续写了。

女人的手是第二张脸,需得保养好,但如今条件有限,等以后日子好些了,再雇请一个下人,这样就不用她和江氏再碰冷水了。

杨兰芝笑着应下,神情更是轻松喜悦。

次日刚用过早饭,院子外就传来吴子初的喊声:“婶子,靳磊,我来接你们了。”

江氏听靳磊说了吴家要来接的事后,对吴家那是感激不尽,因而吴子初一来,她格外热情的走出去道:“吴秀才,你们太客气了,怎还来家里接了?这怎好意思哩?”

“婶子,我和靳磊是同门,他是我师弟,当师兄的照顾师弟不是应该的吗?婶子,快上马车,马车里暖和。”吴子初说着就扶着江氏上了马车,“靳磊呢?怎还不出来?”

“他媳妇也一块去,估计还在拿东西。”江氏不好意思让人家等,朝屋里喊,“磊子媳妇,你好了没有?”

里面传出杨兰芝的声音,“娘,这就来了。”

不一会儿穿得像个东北老大爷的靳磊和手中提着个包袱的杨兰芝就出来了。

吴子初没料到杨兰芝也去,眸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师妹也去啊,早知道就赶家里那辆大马车了。”

这话里话外满满的炫耀,他看着杨兰芝,仿佛在说,瞧你当初要是选择了我,出门大小马车随你选,吃香喝辣,下人伺候着,多享福,偏偏要嫁个穷光蛋。

“啊?坐不下了吗?那我就不去了。”杨兰芝看了吴子初一眼道。

她对这个师兄是不大喜欢的,虽说他家境好,长相好,还是最年轻的秀才相公,曾经对她也极其关照,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带,可是他却在她十三岁那年提出让她给他做妾。

她虽家境贫寒,但也识字懂理,立志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且她只把吴子初当师兄,并无男女之情,当时她直接拒绝了吴子初,并不再与他往来。

这次她并不知道吴子初也要一起去寺庙,要早知道她绝不答应同去。

“娘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娘,咱们改日再去吧。”靳磊朝着马车上的江氏道。

江氏向来听儿子的,就要下车。

吴子忙拦下江氏,改口道:“坐得下,就是稍微挤了些,不过天气冷,挤一些也暖和,快上车吧,外面风大。”

江氏其实觉得人家好心来接不去太没礼貌了,听吴子初这样一说,也道:“磊子,快上来,娘瞧着马车挺大的,坐我们这些人没问题。”

“就是,这一个个都不胖,哪就坐不下了?”吴子初的娘钱氏也道。

杨兰芝和靳磊只好上了马车。

“婶子,靳磊,你们俩坐这,加了软垫,坐着舒服。”吴子初指着钱氏对面的位置道,说完又指着车箱尾的单人位置对杨兰芝说:“师妹,你坐那,好放东西。”他自己则坐到了钱氏身边。

江氏对吴子初的安排十分满意,觉得他做事面面俱到,是个细心的。

靳磊扫了众人就座的位置一眼,心中却泛了冷笑,敢情当初吴子初是要害原身,却阴差阳错害了江氏。

原来的情节中,杨兰芝并没有跟着一块来,只有他和江氏来了,吴子初也是像今天这样安排位置的,只是人员有些变动,当初是原身和吴子初坐一起,江氏和钱氏坐一起,各坐在马车一边的位置上,留下了车尾那个单人位。

可是走到半路,吴子初说有事突然下了车,就剩原身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原身见江氏有些困了,就让她到自己的位置上休息,他坐到了车箱尾那个单人位上,马车行驶了不久遇到了大坑,颠簸之下江氏掉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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