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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菡的眼眶一热,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也别再记挂着这件事了,你沈叔对我们娘俩挖心掏肺的,他要知道你还惦记着你亲爸,要伤心的。”
言菡“嗯”了一声。
“你有这份心,倒不如去找找你妹妹,”蒋湄又想哭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言菡也想哭,却咬着嘴唇忍了下来,妹妹走丢的那一年,她们俩到处去找过,想尽了一切办法,沈安川还托了公安局的朋友在他们的网站上发布了照片,结果石沉大海,到了后来,找回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她替母亲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第10章 虎皮剑兰(四)
言菡在家住了一晚,周日下午才离开,蒋湄给她准备了一大堆吃的,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到了地铁站。
回到公寓没多久,言菡就接到了陈薇妮的电话,已经在下面等她了。
打开车门,陈薇妮坐在后座,言菡下意识地就“啊”了一声,歉然道:“那我坐前面吧。”
陈薇妮没有制止,只是端着精致的微笑。
言菡也没在意,就坐在了副驾驶上。
车子往市中心开了过去,绕过两个繁华的广场,一路拐进了一条林荫大道,这是位于城南的香湖公园,言菡曾经和同学来过,据说在湖另一面的浓荫掩盖处有一个别墅区,出则繁华,入则静谧,是整个北都市数一数二的神秘富人区。
她略有点吃惊,回头问陈薇妮:“这是去哪里啊?”
“宁总的别墅,”陈薇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间小公寓太小了,恭喜言小姐。”
言菡品出几分不对来了,陈薇妮这话中有话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车子一路驶入了一条小道,在门岗处停了下来,司机探头出去,和保安说了几句,大门开了。
如果说,从前言菡只知道宁则然是个有钱人,那么现在她清晰地看到了她和宁则然之间横亘了马里亚纳海沟的阶层差距,也终于明白,那天他说公寓小,并不是嫌弃,而是真的觉得小。
沿路而来的别墅并不多,占地面积庞大,稀疏而零散地伫立在缓缓高起的坡地上,绿树如茵、繁花似锦,透过别墅半敞开的绿化或围墙,游泳池、草坪一应俱全,灰色而巨大的花岗岩外墙气势逼人。
车子缓缓开到了半山坡,感应门自动开了,司机把车子停在了后院的停车坪上,替言菡拉开了门,恭谨地道:“言小姐,请。”
别墅一共有两栋,一栋高大一些的主楼,一栋是矮一些的平房。沿着青石砖铺成的小径,言菡跟着陈薇妮一路往里走去,两边花园里有园丁在修剪花木,见了她们点头微笑,言菡连忙回了个笑容。
到了门厅前,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应了上来,微笑着道:“是言小姐吧,我姓赵,你叫我赵姨就好了,大少爷还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你先在客厅里休息一下,用点水果和茶水。”
言菡十分吃惊,她原本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宁则然的私产,没想到居然还有管家、园丁等佣人,难道她这是到了宁家?宁则然的父母家人也在?那他要怎么介绍自己呢?
赵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言菡,她只是接到通知说是晚上有人来用餐,来了才知道是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她在这座别墅里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宁则然单独带一个女孩回别墅吃饭,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心里高兴,一边把言菡引往客厅一边解释道:“今天这里没别人,二少爷已经走了要下周才回来,小少爷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首长和夫人喜欢住军区大院,有空了也爱回老先生的老宅,嫌来这里市区太堵,交通不方便。”
言菡并不知道宁家有些谁,听得云里雾里。
赵姨给她们沏了一壶花茶,又端上来两盆水果就到厨房和人忙碌去了。言菡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的气质娴雅,悄无声息中仿佛和这所房子融为了一体。
陈薇妮坐在旁边打量着她,心里有些异样。
她悬梁刺股读了十六年的书,这才从名校毕业,在数百优秀的招聘者中杀出一条血路入了宁氏,没几年就成了宁则然的贴身秘书,谁不羡慕她聪明能干运气好?可是现在,言菡她只需要张张腿,就能进入这豪华的别墅,和宁则然共进晚餐,这别墅里的佣人看她一脸的尊敬,把她当成了宁则然的恋人。
这也就罢了,言菡居然还在她面前摆什么女主人的谱,对她的工作挑三拣四的,害得她被宁则然薄责了两次,尤其是这一次,宁则然让人重新替言菡选了一套公寓,特意让她好好研究一下女孩子的家装,说是不能像这套公寓那么老气。
这不是摆明了在教训她做事不尽心吗?
当初把言菡领进这座公寓的时候,她的确没把人放在心上,随便把公寓拾掇了一下,照她的观察,宁则然对女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几个情人并不长久也不公开,她没觉得言菡会是个例外。
没想到言菡这个女人看上去乖巧胆小,背后捅起刀子来倒是利索,本事也不小,把宁则然迷得晕头转向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朝着言菡笑了笑:“言小姐,要不要带你去参观一下,宁总回来还早。这里一般人可进不来。”
她不相信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看到这样的豪宅会不激动不羡慕,最好言菡四处乱逛,东看西摸的,到时候宁则然知道了,一定会心生反感。
言菡摇了摇头:“谢谢,我坐一会儿就好。”
陈薇妮有点不甘心地又道:“宁总的卧室在二楼,你也不要去瞧瞧吗?”
“不差这么一会儿了,”言菡看着她,眼神真诚,“总是麻烦你来接我,我也很不好意思,不想再麻烦你了。”
陈薇妮嘴角的笑容有点僵了,幸好这时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听了片刻,这才站起来,又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公式化笑容:“那我先走了,言小姐你慢慢享受。”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言菡长吁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汽车引擎声隐约传来,言菡快步走出门厅,站在玄关处朝外张望着。
宁则然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小径上,披着落日金色的余晖,他的步履从容,矜贵傲然。
一见言菡等在门口,宁则然在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赵姨原本出来迎接的,一见这情形,默默地退了回去。
言菡有点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着他,见他没动,只好朝前走了几步到了他跟前。
宁则然握住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牵着她往里走去:“等急了吧?”
言菡摇摇头:“我也才到没多久。”
“这两天有点吃腻外面的菜了,所以带你回家吃,家里厨师的手艺不错,你会喜欢的。”
言菡向来随遇而安,并不觉得在哪里吃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宁则然喜洁,先去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便服,这才进了餐厅。
餐厅法式装修,中间的长条桌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古银色的铃铛,言菡有些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
宁则然笑了笑,拿起铃铛摇了摇,清脆的响声顿时回荡在房间里:“以前这里太大了,我们几个兄弟又淘气,一个个去喊太费力,就准备了这个,一响就意味着开饭了,现在成了古董了。”
赵姨在一旁感慨着说:“现在一个个都不着家了,夫人也不回来,我成天都闲得慌。”
“赵姨这是想回我妈身边吗?”宁则然笑着问。
赵姨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夫人说好了让我照顾你们的,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老就好。”
说话间,菜一个个端上来了,大厨的手艺的确不错,中西合璧,蔬菜沙拉特别清爽可口,香酥鸡烤得外焦里嫩。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言菡的兴致并不高,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走神,笑容也有点勉强。
宁则然有些纳闷,思忖了片刻,便让人开了一瓶酒窖里珍藏的红酒助兴。
醒了酒后,他亲手替言菡倒了一点:“尝尝,九六年的柏图斯干红。”
言菡不懂红酒,宁则然亲自倒的,她就一饮而尽,红酒滑下喉咙的时候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把脸涨得通红,倒把她从坐下来就有些谨慎小心的模样扫去了一大半。
“这样,手指不要碰到杯身,”宁则然亲自示范,“先晃一晃,然后再抿一小口。”
葡萄酒品酒是一门的学问,宁家这样的世家子,从小就专门学过礼仪,自然驾轻就熟,言菡照样画葫芦学了一遍,却不懂其中的精髓。宁则然也不介意,酒精能让人放松心情,对言菡应当有效。
好的葡萄酒口感佳,回味香醇,后劲却绵长。言菡的酒量一般,宁则然不动声色地引着她喝了两杯,她的眼神便有些迷离了起来。
两个人的菜原本是一人一份分开摆在自己面前,言菡糊涂了,以为是大圆桌,朝着对面的菜里戳了好几下,抬起头来,略带委屈地说:“夹不到。”
宁则然心里好笑,夹住了一块鸡腿肉递到她嘴边。
言菡啊呜一口咬住了筷子,吃吃地笑了起来:“不给你吃了。”
宁则然抽了抽筷子,沉下脸来:“乖,松开。”
言菡不解地看着他,有点沮丧地松开了,那双眼睛黑黝黝水汪汪的,宁则然心一软,放缓了语气:“这样不卫生。”
言菡重新快活了起来,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对,老师说要讲个人卫生,我替你换双筷子。”
宁则然乐了,她这是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
赵姨已经避开了,言菡晃晃悠悠去了厨房,重新拿了双筷子递给宁则然,忽然又吃吃地笑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筷子在宁则然的蔬菜沙拉搅了一通,从里面挑出了半个小番茄,炫耀似的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舌尖一卷就进了嘴里。
宁则然早就发现了,其实言菡很挑食,蔬菜里面不喜欢绿色的,对酸溜溜的番茄情有独钟,其他的鸡皮、肥肉、香菜、蒜、生姜都是不碰的,平常看不出来,点什么她吃什么,现在有些微醺了,也不知道遮掩了,光挑自己喜欢的吃,还往他碗里抢。
比起她平常的乖巧,别有那么一番风味。
宁则然欣赏了片刻,吓唬道:“再不好好吃饭,我就让你饿一晚上肚子了。”
言菡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怕他,立刻正襟危坐,一连扒了好几口饭,又偷偷抬眼看他。
宁则然被她看得心痒痒的,索性把手里的红酒都给她倒上了:“别噎着,喝点润润嗓子。”
只怕酒庄的老板听到这句话会吐出一大口血来,96年的波尔多红酒当菜汤喝,这是怎样的暴殄天珍啊。
言菡愉快地喝了一大口,脸颊红得像染上了一层胭脂,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渍,嘟囔着道:“再放点糖,不够甜。”
宁则然笑了:“那你坐到我身边来,我给你吃糖。”
言菡信以为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到了他身旁,还没等她坐下来,腰被用力一拽,她惊喘一声,直接坐在了宁则然的腿上。
她的双唇俨如盛放的鲜花,宁则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抬手蘸了蘸红酒,将手指放在了她的唇边摩挲着。
手指被含住了,言菡吸吮了片刻困惑地抬起头来。
“甜不甜?”宁则然勾起嘴角笑道。
“你骗人……”言菡喃喃指控,“一点儿也不甜,你是坏人扮的,不是我爸爸……”
宁则然一口气没喘上来,脸都黑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言菡瞪大眼睛,目光一点点地从他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他的眼睛上,忽然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眼睛上重重亲了一下,嘴里嘟哝着奇怪的发音,不知道是“沙”还是“山”。
软软的、湿湿的,好像春风挟着春雨,落在了眼睑,最后还调皮地舔了舔眼睫。
自懂事以来,宁则然就拒绝一切用口水表达的感情,就连家人也不例外,曾经有个情人就曾经因为亲了他,被他下意识的一推后撞在了床头柜上,这才对他下了“铁石心肠的怪物”这个定义。
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亲密地吻他的眼睛。
……
感觉居然还不错。
第11章 虎皮剑兰(五)
言菡整个人都好像被碾过了似的,又酸又痛,尤其是脑袋,一抽一抽得疼。
床很大,雪白的被子和床单凌乱,她勉强支起身体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一间卧室,看上去几乎和她整个小公寓差不多大小,黑白相间的窗帘露了一条小缝,可以瞧见房间里的摆设简洁而干练,没有半点脂粉气息。
昨晚残存的记忆在脑中闪过,她喝醉了……抱着宁则然使劲亲他……天哪,她这都是干了些什么!
她慌忙坐了起来,身旁空无一人,她仅套了一条丝绸睡衣,原来的衣服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