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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甚是慷慨激昂,婉嫔笑了笑,不再反驳。
舒妃正在得意,她方才所言自是暗示皇太后为她知己,可皇太后非但未露出欣慰之色,脸色反而难看了几分。
这劳什子毒誓,听着怎么分外耳熟?对了,昔年叶赫部也是如此。
舒妃柔声道:“太后娘娘,臣妾之前和您说南三所的十一阿哥……”
太后的声音遽然冷下,“算了吧,十一阿哥交给你抚养,哀家可不放心,你自己的十阿哥都照顾不好,哪里还有余力照顾别人的?”
舒妃:……
这老虔婆莫不是疯了?她究竟哪句话得罪了她,忽然间变了颜色?
莫说舒妃百思不得其解,众嫔妃也都十分纳罕,老佛爷平日待舒妃不差,舒妃又肯捧着她,如今怎么生了嫌隙出来?
又哪里晓得只是因为姓氏的缘故。太后礼佛,凡事也格外讲究因果迷信,虽然野史当不得真,可听后心里总堵得慌。舒妃又姓叶赫那拉,若真是跟爱新觉罗命里犯剋,十一阿哥到她宫里能过得好么?永瑆年岁又小,但凡多生两场病,保不齐就跟他那些苦命的哥哥弟弟一样下场。
也是她先前疏忽了,竟没想到这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后这下说什么也不能将十一阿哥交给舒妃——她为什么不要残废的偏要那个健康的,生怕祸害不够?现在看也是其心不正。
还好自己没上当。
等到五月下旬,皇帝太后商议,还是婉嫔最为妥帖,便让她充当两位皇阿哥的养母,如此倒也皆大欢喜。
第110章
舒妃想破头也想不出是哪点惹得太后不快——她虽好读书, 对于叶赫部那段野史却是懵然不知,家里人向来讳莫如深,觉得有辱门楣, 更不肯让她这样一位娇养长大的名门淑媛晓得。
其他人虽有看出来的,更不会没眼色到舒妃面前去说, 舒妃便只怀疑婉嫔偷偷给她上了眼药, 这人往日看着品行高洁不问世事,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种调三斡四货色, 真是画皮画虎难画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更想不到是郁宛背后做的手脚, 豫嫔还在坐月子呢,哪有闲工夫管别人?再说她也不在现场。
婉嫔再来看郁宛时, 就把两位皇阿哥也带上了。几人都穿着簇新衣裳,既认了养母, 当然得扫旧除尘, 给好日子添添新气象。何况这种收养也不止名分上的好处,往后永璇永瑆的份例以及照料他们的乳母嬷嬷就都交由婉嫔来管束了,有权有钱,她自个的日子也会宽裕许多。
换个精明强干的,保不齐就得找住机会中饱私囊,但婉嫔却是一门心思将俸禄用在孩子们身上——虽然样式差不多,两位阿哥的衣裳面料看起来都比婉嫔要强,挺括硬朗, 还更有光泽感。
郁宛就偷偷跟她说, 何不多照顾自己点?孩子们一年长大一岁, 那衣裳也是穿不久的, 多半还得扔掉。
婉嫔便笑:“左右我是不得宠, 穿得再好又有谁看?还不如给他们多做几件,到时候穿坏了拆下来,做鞋底鞋面,或是缝窗帘布,不会糟蹋的。”
郁宛拿她没法子,摊上这种活雷锋,除了自惭形秽又能怎样?
婉嫔却很坦然,反正她生不了,还不如好好将永璇永瑆养大,也不枉跟淑嘉皇贵妃相识一场。
眼瞅着潜邸里的同伴一个一个都故去了,婉嫔难免唏嘘,淑嘉皇贵妃为人再不好,可她生的也是皇帝的骨血,轮得上旁人苛待?舒妃但凡态度端正点儿,婉嫔也不会跟她争抢。
“其实永瑆若在妹妹这里,我反倒安心些,钟粹宫跟永和宫又近。”
这话婉嫔从前也提过,不过当时郁宛恰好怀孕,她怕人家多心,只得罢了。如今见阿木尔是位公主,难免有老调重弹之意,有儿有女方凑得一个好字。
郁宛笑着念诵跛足道人那首《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姐姐,子嗣都是天定,强求未必有好结果的。”
虽然她这胎生的格格,郁宛并不失望。女儿都是爹娘的小棉袄,反正她对此很满意,就像萨日娜满意她一样。
至于日后阿木尔会不会再多个弟弟或妹妹,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差什么,郁宛不会改变她的人生宗旨。
至于旁人的孩子,她还是那句话,距离产生美,时不时周全一下是可以的,要她接到膝下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恕她做不到。
两人说着话呢,就见永璇永瑆哒哒地跑进来,嘴里争论不休,各执一词。
永瑆坚持妹妹长得像他,那眉毛眼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多清秀可人呀!
永璇慢了半拍,可言语也是寸步不让,十妹妹那样小巧玲珑的鼻子,还有花瓣一样的嘴唇,分明跟他一脉相承。
郁宛跟婉嫔面面相觑,觉得孩子们天真的童心实在不可理喻,虽然阿哥格格是一个阿玛生的,可各自的额娘都不同,硬要说相似,难道这些优点都来自于皇帝?那也太给乾隆脸上贴金了!
郁宛想了想,对二人道:“阿木尔的眉毛眼睛像你,嘴巴鼻子像他,那你俩堪堪打成平手,剩下还有一个下巴,你们谁打算占去?”
永璇永瑆齐齐后退半步,小脸苦恼地皱起来,他们虽觉得妹妹哪哪都好,可唯独下巴连着腮帮子那块实在有些败笔——阿木尔的脸蛋也太肥了,整个地就是个圆形。
对初具审美的少年人来说,自然是白璧微瑕。
郁宛得意地心想,这帮小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女大十八变,哪有人生下来就长着尖下巴的,等到时候阿木尔褪去婴儿肥,出落得亭亭玉立,保准得吓他们一跳。
郁宛对二人道:“你们出生的脸也是个圆。”
永瑆才不信呢,他虽不记得额娘长什么模样,可凡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出落得十分风致,跟淑嘉皇贵妃一样是美人,最得意便是那线条流畅的脸型,跟用画笔按着描出来似的。
永璇还记得些事,努力回忆着,“豫娘娘说的没错,你刚生下来是挺胖的。”
永瑆:……呜呜呜连八哥也这样说他,八哥坏坏!
不过郁宛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帮他找回了自信,“永璇你也一样。”
淑嘉皇贵妃本来就非瘦削款,丰肩糯体,胜赛杨妃,跟慧贤皇贵妃截然相反。故而慧贤皇贵妃虽然自诩为乾隆灵魂伴侣,但论承宠倒是淑嘉皇贵妃更多些。
淑嘉皇贵妃怀孕也没想过节食,照样大吃大喝,生下来的小团子白白胖胖跟汤圆似的,大约是那些李朝过来的滋补品起了作品,让她气色健康又红润。
这么一说郁宛倒想起可以买些红参来吃,听说人参用多了容易上火虚不受补,红参药性更温和,还能拿来泡水沐浴,使肌肤细腻有光泽。
两个女人讨论起美容养颜的问题,小阿哥们百无聊赖,又跑去看阿木尔了:一定得快快长大呀,他们的蹴鞠队里还少个人呢。
浑然忽略了岁数差距,等妹妹长大成人时,他们大概也早就过了嬉戏玩乐的年纪。
*
郁宛在产床上足足躺了四十天,等月子期满,立刻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觉得周身的积郁都给冲刷掉了。
再待下去,她真怀疑自己会长虱子。
那些植物人是怎么经年累月躺过来的?听说多半都生有褥疮,腰腹、背部大片大片的肌肤溃烂,郁宛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还好她已解放了。
既然豫嫔重获自由,那宫妃们到圆明园避暑的计划也提上日程。其实以前四五月份御驾就已出发了,但这回为了郁宛坐月子的缘故,乾隆又不肯单独将她撇下,硬生生拖到了六月中,嫔妃们早就怨声载道——主位娘娘还好,有冰敬送上来,那些低等的答应常在便只能忍着受暑。
郁宛心说乾隆爷这秀恩爱的法子还真是独一份,生怕她不够招人恨的?您老人家自个儿不去,不能让大老婆小老婆们先走?
或许乾隆未考虑到这层,可宫中规矩严明,他老人家都能顶着烈日办公,皇后及嫔妃就不敢说自己怕热了。
幸好如今各自趁愿,众人也收拾好心情,开开心心打算往圆明园去——太后则是早就带着太妃们住到畅春园,她才不管儿子怎么作秀呢。
此番出门又与先前不同,郁宛自打封了嫔位身边宫人本就多了不少,再加上照顾阿木尔的奶口妈妈们,零零总总加在一起竟有数十人之多,这还是简化过的。
一辆马车实在装不下,乾隆便给她又配了一辆,还加了遮阴的宝盖,生怕她晒着丁点儿。
为了阿木尔那身雪白娇嫩的肌肤,郁宛不得不承皇帝情,听说有些人是天生晒不黑的,但她绝非这款——她小时候酷爱在露天旷野里撒欢,经常入夏半个月就成了包青天,草原上审美多元化,黑皮美人也很有市场,但京城里却不同,她自不能让阿木尔被人笑话,必得从小养护起来。
兰贵人跟和贵人坐一辆车,婉嫔带着阿哥们坐另一辆,庆妃百无聊赖,干脆又来找郁宛耍。
进门便是春光乍泄,她唬了一跳,“你做什么呢?”
郁宛头都不抬,只耐心地将母乳挤到白瓷瓶里,再用冰鉴存起来,省得阿木尔路上饿了哭闹。
庆妃看了一会儿,悄声笑道:“你这当额娘的还真是万般用心,色色都考虑周全。”
她就从没看令贵妃自己喂过奶,多半是生下来就交给乳娘,她自己则一心一意恢复身段,好叫敬事房快些挂上她的绿头牌子。
郁宛叹道:“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冰镇过的母乳虽然能保鲜,但到底不比刚挤出的时候,她看阿木尔还是更喜欢趁热的。
不过她此举也不单是为了女儿,主要那对球状物近来总是胀痛得很,她又不好意思总去问杜子腾,到底人家是个男大夫。
庆妃看她累得气喘吁吁,时不时还抬起胳膊肘甩两甩,忍不住道:“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叫人帮你不是更好?”
郁宛嗤声,“她们还不如我呢。”
新燕春泥这两个黄花大闺女总是扭扭捏捏,主子脱个衣裳都得别过脸去,也不知是非礼勿视还是嫌难看——可郁宛觉得她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当然比不上怀阿木尔之前,但肯定比刚生下来那阵要身段匀称,皮肉也很紧致。
庆妃红着脸,“谁跟你说用手了,用嘴也使得。”
郁宛大惊失色,“姐姐,你不会对我有那种意思吧?”
赶紧捂着胸口,她可是笔直笔直的异性恋。
庆妃:……
这人怎就呆头呆脑听不懂好赖话呢,真就一孕傻三年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见…(大概六七点左右)
第111章
郁宛看庆妃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好容易悟出话里意思,羞得脸也跟着红了,“姐姐你胡说什么, 净拿我打趣儿!”
从来没听说还能叫男人帮忙的,皇帝又不是婴儿。
庆妃乐呵呵的, “你别说, 这档子事大人做起来还更适合呢,小孩子哪知道把握力道?”
郁宛就想起阿木尔吃奶时那凶猛的劲儿, 明明还没长乳牙, 叼着就不松口, 嘬得人生疼——大概动物本能就是弱肉强食的。
皇帝当然不会这么粗暴。
郁宛低头思考,又偷眼瞥了眼庆妃, “姐姐不会亲自试验过吧?”
这回轮到庆妃吹胡子瞪眼睛,“怎么可能!”
她就没怀过孩子, 哪来涨奶的烦恼, 当然是从书里看来的——至于是哪种书,庆妃丢给郁宛一个含蓄的眼神,让她自己意会。
郁宛以为她已经算渊博的,没想到撞上庆妃这种学富五车的老司机,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心里已然有点蠢蠢欲动,嘴上却轻咳了咳道:“此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姐姐以后也别尽来告诉我了,亏得她们都不在, 被人听见还以为我俩都是些下流种子呢。”
庆妃知道她爱面子假正经, 也不拆穿, 笑吟吟地叙了会家常就怡然离去。
等她走远, 郁宛方叫来小桂子, 请他去看看皇帝是否得空。
小桂子摸不着头脑,“娘娘若要面圣,直接跟李公公说一嘴不就行了么?”
正是这件事不好说,若乾隆真个有要务在身,难道为了这么点小疙瘩去耽误正事?说出来都得笑掉大牙。
郁宛板着脸,“你径去便是,只一样记着,得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尤其得悄悄的。”
小桂子满头雾水,只得依言照办。偏今日万岁爷忙碌得很,不是对王公大臣们嘘寒问暖,为他们送去解暑的汤药,便是叫来那拉氏商量给三阿哥延医问药,末了还跟小皇子们嬉戏了一番——万岁爷这样慈爱,越显得他家主子不近人情,小桂子便踌躇几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