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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朱珠还想起,那时朱珠脸上的面具不知因何被搁置在一边,朱珠当时有些慌乱,立即将它拾起戴上时,不知是因病的关系,还是因着药物的关系,见到那闻声进门的楼小怜楼先生,上半身是个人的模样,下半身竟是条蛇身……”

“蛇身么。”

“先生在笑,是不是因为觉得朱珠说的话有些可笑?”

“姑娘但说无妨。”

“实话同先生说,朱珠这一双眼,自小是有些奇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

“最早些的记忆已是完全不记得了,只晓得大约是从四岁时起,朱珠有时候会在一人独处时见到一些让人匪夷的东西。”

“如何匪夷?”

“譬如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坐在窗台上看着我,有时候朝我笑,有时候朝我哭。先生又笑了……朱珠也知道,的确可笑,因而从未对人说起过。后来五岁那年,我看到有一只人面的貉从祖父的房檐下走过,经过我面前时,它抬头朝我桀桀地笑,那笑声我至今都没有忘记,而当天夜里,祖父就得了急病,原始终昏睡不醒,一日当我随阿玛去他房里探望时,他突然睁开眼指着我发出了同那人面貉一样的笑声,随后……再次失去了知觉。”

“听来确实匪夷……”

“紧跟着,家中先后有人染病,尤其是一向身体康健的老祖母,病后盛夏里呼冷不止,盖了三四条被褥都无济于事,大约半月之后,也就是祖父得病后的一个月,她便亡故了。亡故那日我亲眼见到一只雪白的鹩哥自她房间窗口内飞出,见到我朝它望着,似乎要朝我飞来,但不知为何却又离开了,高高飞至我头顶,在我头顶上方盘旋了好些圈,随后飞远了……这一幕恰被我阿玛见到,不知为何,他很害怕,连夜派人请了曾广圣先生到府里,说要看一下风水。但是曾广圣先生虽然为府里看过了风水,等他离开后,府里依旧有人接二连三地病倒,包括我额娘。他们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看来似乎寻常发烧,却无论吃多少药下去也不见起色,那时候府里整天都被药香给包围着,时至今日,我依旧好似能在厨房中闻见那些气味。”

“后来怎样了?”

“后来,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祖父去世了。头七那天,一位年轻的测字先生来到府上,毛遂自荐要替我家看风水,我阿玛原是要撵他走,岂料他望见我阿玛便报出了我的生辰八字,还说出我遭遇白色鹩哥一事,阿玛闻之感到极为惊讶,便请他进了府内。之后,碧先生也瞧见了,朱珠这张面具便是拜那位殷先生所赐,十多年来终日在人前戴着,不得轻易取下。”

闻言碧落目光闪了闪。

原似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说出,随后微微一笑,道:“姑娘的过往倒是当真奇异叵测,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在此时要对碧落说起这些?”

“之所以说起那些,是因为前些日,那天雨夜,碧先生在宫里贸然闯入了朱珠的住处……”说到这儿,面色微微一烫,朱珠将头朝下垂了垂。随即又抬起,望着他道:“那时朱珠一眼见到先生,很是吃了一惊。先生可知朱珠为何那样吃惊。”

“因为我突然闯入,冒犯到姑娘了。”碧落不动声色道。

朱珠摇摇头:“这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

“其二是因为朱珠瞧见了先生的另一面……”话音未落,她一咬嘴唇突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哪一面?”碧落望着她问。

朱珠没有回答。

径自沉默着,握着帕子的手下意识用了点力。

“姑娘说不出来么?”见状碧落笑道。

朱珠不得不也笑了笑,随后慢慢吸了口气:“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想说。此时朱珠只想说一句,先生是个非常之人,此事你知我知,朱珠断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只是前阵子听人说起,怡亲王为太庙‘金水玉带’一事,手下人同先生有了些不快。又闻先生因了在紫禁城修改风水一事,同皇上和怡亲王处在了对立的位置……本来,这些朝廷上的事,你们男人间的事,朱珠说不上什么,但今日不得已多上一嘴,只望先生无论今后是想做些什么,有些怎样的打算,不要同怡亲王……”

“你先前所说交换一事,原来便是为了怡亲王么,朱珠?”话未说完,被碧落淡淡打断。

朱珠咬了咬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么,之前妥帖为碧落清理伤口,原也是为了这场交易所做出的温婉铺垫么,朱珠?”

“先生……”

“既如此,若我要在这交易上另添一笔,不知朱珠姑娘可否为了那位怡亲王,一并应允呢?”

“先生请说……”

碧落没有立即开口。

带着丝令朱珠无法看透的神情似笑非笑望了她一阵,遂站起身,低头朝她那双由此紧张起来的眼睛瞥了一眼。

便将身形一转,绕到她身后撩起她一缕发丝,拈在指间揉了揉:“既然你已如此坦白,如今我也同你坦白一些便好。你已知我是个怎样的人,人前我故作姿态,人后我衣冠禽兽,对于女人,若要同我谈任何条件,可以,但自要先循着我的意顺着我的心,我才能瞧着掂量掂量。如今,我嫌你这身衣裳拉拉杂杂,着实碍眼,不如给我褪个干净,如你刚才所说那番话一般坦白赤诚了,随后我俩再赤口裸口裸谈个明白,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番话听得朱珠脸红一阵青一阵。

险些因此怒骂出声,但张嘴后抬头望见他脸上笑容,硬生生忍了下来,随后站起身往边上一移,欠了欠身道:“以先生的能耐,想必早已知晓朱珠这身子已是残花败柳,但即便如此,可叹朱珠这一张颜面总还是要的。亦心知,虽然先生口称自己衣冠禽兽,实则坦荡君子,之所以如此放言,实则是朱珠欠妥在先。还请先生原谅朱珠刚才一味的任性语言,也请先生能忘了刚才朱珠所说的一切……”

“忘?”闻言突然冷冷一笑,碧落伸手一把朝她脸上揽了过来:“怎个忘记法,你说来听听?”

“先生……”朱珠见状急忙想躲避,无奈对方出手如电,在她刚刚侧过身时已一把按着她的脸将她推在了身后的墙上。她急忙用力去扯开他的手,可是那点点挣扎对于他的臂腕实在不堪一击,意识到这点朱珠当即静默下来,用力咬了咬微微发抖的嘴唇,铁青着脸抬头望向碧落:“我知错了,先生恕罪。”

“恕什么罪?”他笑,慢慢将手从她脸上松了开来:“我只是在同你谈你的那笔交易,朱珠。怎了,敢提,这会儿却不敢继续往下谈了么?”

“不想谈了。”

“晚了。”

淡淡两字丢出,也不见他手里有任何动作,朱珠的衣裳自衣领处啪的声裂开。

随后一下子四分五裂,顷刻露出她一副雪白肉体,在室内摇曳的烛光下如她脸色一般僵硬绝望地坦现于碧落冰冷的目光下。

此时窗外远远一阵巡夜者脚步声起。

没等走近,桌上那点烛光倏然而灭,浓重夜色即刻笼罩了下来,带着随之而来的寂静,同碧落在黑暗中无声贴近的身形一起,层层压叠在了朱珠的身上。

窗外脚步声由远至近,再由近而远。

窗内两人身影始终这样交叠紧贴着,不动亦不语,如刻在墙上一道深深的影子。

那样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道细微的热气的靠近,朱珠听见面前这男人一字一句问她:“怎么不吭声了,朱珠。”

“不知该说些什么,先生。”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言罢,一低头将嘴唇压在了她冰冷的口上。

朱珠由着他那样吻着自己。

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先生如此深爱那位故交,为何在中秋夜舍她一人冷冷清清。”

闻言碧落身子蓦地一僵。

双手紧抓在朱珠的肩上,不知不觉竟忘了自己究竟施下了多少力,直至感觉到她全身发起抖来,才立即将手松了松:“疼?”

“不疼。”

短短两字令他低头望向她那双安静在夜色里的眼睛。

同当年一般无二的眼睛,此时如此冷静至无情,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呵……”于是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在她因此而终于目光微闪,带着点困惑朝他望来之时,头一低一口咬在她左胸柔软的突起上。

“疼?”随后问。

“不疼。”身子由此一阵颤抖,朱珠咬牙道。

微温的血顺着碧落牙齿在她身上缓缓滑落,她闭上眼,因为清晰觉察到那男人牙齿再次朝她体内用了点力。

穿过血肉,仿佛要穿进她心里去。

“疼?”他再问。

朱珠摇头:“不疼。”

他于是松开嘴用力朝她身上压了过去。

压得她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低头一遍遍用他带着血腥的嘴狠狠吻她。

这举动终于让朱珠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愤怒。

奋力一挣伸手一把将自己指甲朝着他脸上的伤口处刺了过去。

可手指碰到绽出血液的瞬间,突然心上却猛地一痛。

痛得她几乎要朝他身上跌去,忙不迭收回手,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

“我却疼得很,宝珠。”然后他定定望着她道。

遂一把将她抱起转身扔到了床上,又在她弹身而起那一瞬,再次按住她身子压倒了她。

朱珠当即疯了般挣扎起来。

用力推着他,捶打着他,乃至撕咬他。

仍是无法挡住他手指拂过她小腹朝她下身内按了进去。

那刻她痛得要尖叫,却只能死死忍住了。

万念俱灰间,直愣愣瞪大一双眼望着他,以至连他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也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他道:“别怕,我是在替你治疗,明日那一道关卡,这世上唯有我可替你瞒天过海。”

他还道:“无论你多恨我,多不明白我这一切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待再过些时日,你终是能想起来,明白过来。只需再同我静等一段时间……”

随后他将手指自她体内收了回来。

紧紧抱住了她,抱着了她如同死人般了无生气的身体,那样整整抱了一个晚上。

直到第二日黎明的晨曦自窗纸外穿透了进来,他才不见了,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鬼魅一般。

随之而来的却是宫里一行人突如其来的造访。

灿烂阳光下,为首一名年长女官,同安佳氏手牵手一路在提督府花园内走着,面对着安佳氏的不安,笑吟吟道:“恭喜提督夫人啊,待婆子验好了姑娘的身子,再过些天,您家可就要多了位贵妃娘娘啦……”

第285章 画情三十七

立冬过后,天气骤冷,不过白日里阳光普照,往窗子里照久了,倒还暖暖融融。

但这暖似乎透不进慈禧的身上和心上。

她早早已换上了紫貂皮袄子,手里捧着只暖炉,但手指依旧是冰冷的,细长的指尖缓缓移动在今晨御医李德立献上的那本脉案上,目光盯着上面几行字呆看了许久,便是李莲英轻轻走到她跟前也浑然未觉。

直到听李莲英凑近她边上低低问了声:“老佛爷,怡亲王载静求见,不知老佛爷可宣?”她才乍然醒转,目光又在那本册上停了阵,点点头:“宣。”

载静是上代怡亲王载垣的族弟。

虽是性子温厚,谨小慎微的奕格之子,却处处都跟那族兄载垣极为相似,年少时便雄心勃勃,这一点自载垣被赐死,而他沿袭了载垣的亲王头衔上了朝堂议政后,尤为明显。甚至曾在朝堂上当着一干老臣的面,为同治帝忤逆过慈禧,后险些被慈禧动了杀心,但奕格虽然老实,倒也聪慧,立即借故将他送去海外,之后历经四年回来,却好似换了个人,不再对朝政感兴趣,亦不会同过往那样直言不讳,在同治面前整日鼓吹些新政和革新。整天只知图图画画,玩玩乐乐,看上去似乎安安心心只想当个太平王爷……只是,一肚子洋墨水应该不是白喝的,所以慈禧深知他在洋人面前极为说得上话,又得八旗各旗主的效忠听命,实在是不可不为之小心防范的一个人。

面上却始终是要一团祥和的,在见到载静行礼入内后,慈禧笑了笑,顺手一旁给指了座,随后淡淡问了句:“无事不登三宝殿。载静啊,好些日子也没见你过来瞧过我,这会子突然造访,不知是有何贵干呐?”

载静笑笑:“老佛爷折煞载静了,虽然不方便整日在后宫里走动,载静却也着实对老佛爷惦念着紧,适逢前些日我额娘家里边来人,带来一些极为罕见的天山雪莲,额娘立即念叨着要拿来孝敬老佛爷,所以载静也刚好趁此机会,过来向老佛爷问安。”

“替我谢谢你额娘。自她随你回怡亲王府,我身边也就少了个能经常说说话的人,所以着实想念,却又不好妨了她同儿孙们团聚,待到年后,再唤她入宫同我作伴吧。”

“老佛爷这番恩慈载静必会转达。”说话间,视线落在慈禧面前那册脉案上,载静目光微闪,侧了侧身道:“老佛爷,自上次载静离宫后,数日来一直未见皇上临朝,听闻是皇上有了天花之喜,也不知皇上近来病体究竟如何了?”

慈禧笑了笑:“好很多了。自李德立当了皇上的主治医师,这些日子蒙他悉心治疗,已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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