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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没再听见门外传来任何声响,但狐狸眼中闪出的萤绿色光显是惊到了张兰,她倒抽一口冷气紧盯着狐狸的脸,继而猛站起身试图朝里屋跑去。
可是起身的动作带到了身后的椅子,椅子因此而发出吱的声响,在这黑暗中突兀撕破了周遭刚刚凝聚起来的寂静,这让她惊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继而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呛到了,她使劲捂着自己的嘴,但无论怎样也无法阻止那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从她喉咙里宣泄而出。
“好戾的阴气。”见状,狐狸低低说了句,随后手朝边上一摆,数道光亮突然从地上和桌上飞射而起,那些铜币顷刻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咄咄几声笔直刺入那道房门旁的墙上。
于是张兰喉咙里的咳嗽声立时停了下来,她如释重负,俯在地上急促喘了阵气,抬头望向狐狸:“外头到底来了什么东西……”
狐狸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张兰的话音刚落,突然我裤子兜里铃铃阵骤响,把我给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铃声响了四五下。每一下都跟敲在我心脏上似的,我一动不动僵立着,看着对面那扇静静的门,随后将目光转向狐狸。
见他朝我做了个接起的手势,便在第六下铃声响起的时候,近乎仓促地将手机从裤子兜里摸出。随即看到上面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也不知道是谁,手抖了半天才摸到接听键犹疑着往下摁去,在四周因此而再度寂静下来时,轻轻咕哝了声:“喂……”
“宝珠?”手机那头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就在我茫然沉默着的时候,他又问了声:“宝珠?”
我终于一下子听了出来,原来他竟是方即真……他怎么突然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想着,不由自主应了声:“嗯,是我……什么事?”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沉默得几乎让我以为他已将手机挂断,却忽地听见那一头传来轻轻一声叹息,随后似讯号不稳般沙沙一阵响,过了片刻,突兀听见他再次对我道:“我刚才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屋外还待着一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东西,我完全没有心思跟他这样缓慢地对话,因而在他再度沉默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有些不耐地匆匆又问了句:“什么事?”
“我杀了个人。”
“什么……”一度我以为自己听错,因为手机那头的讯号实在不太好,总时而嘈杂时而寂静,而他的声音亦听上去有些空洞,仿佛在某个相当空旷的地方。
“我杀了个人。”片刻后我听见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话音淡淡的,却又仿佛透着一种深到骨髓的悲哀,这令我不由自主肩膀一阵发抖。几乎因此而将手机掉落到地上,就在这时突然瞥见有什么东西忽地朝我面前坠了下来,在我眼前轻轻一荡,紧跟着便听见身后张兰撕心裂肺般一声尖叫:
“啊!!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我在这样的叫声里猛地抬头朝上看去。
然后看到,面前坠下的那东西竟是一双脚。穿着细高跟鞋的女人的脚,绷得笔直,雪白的脚踝上爬满了血,血自腿上滑落,那两条**的腿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血,以致我几乎分辨不出整条大腿的形状。
直到再往上看,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分辨不清楚。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的腿,它们看起来就像某种爬行动物的后肢,两侧的鳞片被血液所覆盖,看上去就好像一片凹凸不平的血块。而由腿再向上,我看到了一幅可怕到让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的景象。
那是周艳。
那个漂亮的,仿佛从民国的画报里走出来的女孩。
此时她半张脸仍是那么漂亮,闭着眼带着一丝仿佛微笑般的表情。另半张脸却仿佛像只猫头鹰,半只脸的猫头鹰,布满了密集长毛的脸上一只深凹在眼眶里的黄澄澄的眼睛一动不动朝我瞪着,仿佛我只要微微一动,它便会从天花板上猛地扑下来,用它那半张长满了獠牙的嘴生生把我撕裂。
但它显然是无法那样做的,因为周艳的脖子被一样看不见的东西给勒着,悬挂在张兰家的房梁上。
此时才发觉她家竟有着这样高的天花板和现今已很少见的木质房梁,房梁上的灰尘随着周艳身体的微微晃动而不停地朝下掉着灰尘,飞飞扬扬,同她脖子处不停淌出的血混杂在一起,在半空旋出一片血色的雾气。
雾气几乎迷住了我的眼睛,我忙不迭爬着朝后退开,直到它们渐渐平息下来,我才壮起胆重新朝她看去。没了之前一刹那间的惊恐,所以这一次看得比较清楚起来,我清楚看到她那条被勒得细长的脖子上有一道极其可怖的伤口,就像当初在老杨脖子上所见到的伤口一样,仿佛是被一只极度凶残的猛兽给硬生生撕裂的。这伤口造成了她体内血液大量流失,所以她整条脖子看上去细得几乎拉不住她的身体,那个一半是人,一半还不知究竟是禽还是兽的身体……
正这样呆愣愣望着,面前那扇门突然间砰的声由外朝内被推了开来,门板应声而落,灰尘飞散处,我看到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在房门同楼梯的交界处低头坐着。
掌心里握着只手机,他嘴唇贴在手机边缘轻轻道:“我杀人了,宝珠,我把周艳给杀了……”
我听见自己手机内轻轻传出了这同一句话。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他听到了,慢慢将头抬了起来。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就像张兰那天所形容的那样,血人似的。一张脸上亦满是血,他用这张血淋淋因而透出丝有些妖异来的面孔望着我,随后朝我笑了笑:“嗳,宝珠,我到底是为了你把她给杀了呢……”
我看着这笑容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笑的样子真陌生。
好像我从未认识过这样一个方即真,那个傲慢的,自恋的,但又是普普通通一个正常人的方即真,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面前这个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就像他身后那道长长的被投注在墙壁上的影子,那完全不是一个人的所该有的影子,我见不到他整个身体应有的轮廓,只看到淡淡一片模糊的暗色,它如同一幅巨大的帷幕笼罩在他身后,将他那道血色的身影罩得异样突兀。
“……她就是那只猫头鹰么……”过了好半天,我才听见自己这样喃喃地问他。
他目光有些闪烁。
未等开口,忽听身后狐狸淡淡道:“她是血族里的异类,没有进化完全,所以生成这副模样。”
血族……
听到这名字我不由微吸了口气。这名字我并不陌生,因为它是一个全身充斥着血一样颜色的男人所告诉我的种族。
那个男人的种族。
他当时立在我的窗外,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问我,是否记得我对他,以及他的族人所做过的事。
他还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等那个人来找你的时候。’
我不知道究竟会有谁来找我,但我知道无论如何,那显然是铘的神主大人所留下恩怨,那个早已消失,却如幽灵般在我生活里挥之不去的女人。
想到这里,忽见方即真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擦着手上的血,却又被满身的血弄得更加肮脏。于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蹙起了眉头,随后却再次笑了笑,抬头对狐狸道:“说对了。”
狐狸亦朝他笑了笑:“看来你早就知晓她是血族么。”
“没错。”
“呵,有意思,我从未见过血族长成她这种样子,也从未见过其中任何一个能将身上的血腥味藏得这样不留痕迹。所以,她竟是可以将人性和妖气剥离开来的么?”
听他这样说,方即真的目光似乎一瞬有些迷离,像是在想着什么,片刻,垂下头道:“她是血族同人类所诞下的子嗣,因在母体时吸尽了母亲的精血,所以也是自尸体内分娩的棺材子。”
“倒真是罕见……”
“没错。”
“所以你依附于她,好借着她身上阴阳两股气隐藏你满身的煞气是么。”
方即真微微一笑:“是的。”
狐狸因此也再度笑了起来,两眼弯如星月,两三步踱到我边上,笑吟吟朝我肩膀上轻拍了一把:“好好看看,小白,错过今夜就指不定是否还能有命看见的了,这位太岁爷。”
“……什么太岁爷……”我还没从他俩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回过神,听狐狸这么说,不由愣愣地问他。
“他是神呢。”
“神……”我从未听说过有叫做‘太岁爷’的神。
可就在我茫然将目光再次转向方即真时,突然一个激灵,迅速回头望向狐狸脱口而出:“难道是犯太岁那个太岁??”
狐狸笑笑,没回答,因为就在此时他身形一闪突然到了我面前,这同时忽见方即真也站在了离我不出一步远的距离,被狐狸的身体阻挡着,于是他一边朝我看了一眼,一边将脸微微一侧,朝我身后的屋内看了进去。
咳!咳咳咳!
这时突然间听见身后的张兰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扭头看去,便见她咳得仿佛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而随即哇的下张开嘴,她真的从嘴里吐出堆污血夹杂着块状的东西。
“你怎么了?”见状我不由一骨碌站起身惊问。
她咳得几乎没有力气看我,只是伸出细长的手指朝方即真的方向用力指了指,随后似乎拼尽力气般说了句:“用……罚为害……动静……殊致……非……非天从岁月神意之……道也。凶神……凶神……”
最后两个字一出,她全身骤地一阵抽搐,随即直挺挺躺到在地上。
“张兰?!”我惊叫。
急朝她奔过去,刚到近前就见她两眼直愣愣地朝着方即真,似乎还在看着他,但眼里已是没有一丝神采。只有两行细细的黑血仿佛虫子般从眼角处滑出,随后耳朵,鼻子,嘴,全都淌出了这样颜色的血迹。
“贪欲,杀孽,死。”耳边兀地响起方即真的话音,我惊跳着朝边上看去,见他不知几时已到了我身边,手在张兰的额头轻轻一拍,便听到她喉咙里咔咔一阵响,随即整个人直挺挺坐了起来,两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我脖子一把将我甩了出去!
“而你也得死。”重重摔落到地上时,我见方即真望着我再度开口道。
而越过他身影我却突然发现,门口处被狐狸身影所阻挡的地方,竟也站着个方即真。
既然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被狐狸挡在外面,那么眼前这个又是谁??
这念头在脑子里闪电般划过,却完全没机会再多想,因为一眼瞥见张兰直挺挺站起身再次朝我抓了过来!
我急急翻身避开,抓起身旁的椅子朝她过来的方向一头砸去,可是眼看椅子在她头顶上砸得四分五裂,她却顶着一头黑血继续朝着我直扑过来。周围的空气因她这举动发出阵呼呼的声响,眼见着那十根此刻如铁钉般的手指就要抓到我脸上,突然她身子倏地朝前一挺,头一下子软了下去。
胸口黑血突突涌出处,我惊见一道尖锐苍白的东西自她体内穿透出来,随即消失。
于是她整个人朝边上软软一斜,便不再有任何动静。
“过来!”随即我听见狐狸对我低喝了一声。我刚因此而爬起来,两条腿却一下子在原地僵住,再也没办法往前挪上一步。
因为我看到狐狸手中握着那把龙骨。
自那天清慈随八部天龙一起消失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东西,这被狐狸称作龙骨的东西,说它像骨头,毋宁更像是一把质地诡异的柄。
此时它被狐狸握在手中,同上次在我手里突然发生的变化一样,它比原来暴长了很多,甚至比上次更加长,但通体呈着苍白的颜色,没有上次那种刺眼的光,它看起来当真是根骨头的样子,关节凸显,纹理遒劲,至顶端处由粗变得细而尖锐,如同一把极长的剑,径直刺在我身旁的‘方即真’咽喉处。
但离开不到两指宽的距离,那顶端最尖锐的部分却被‘方即真’轻轻巧巧捏在手指间,一边微笑着望着狐狸。
而狐狸依旧挡在门口那个方即真的身前,脖子被他满是血迹的手指紧扣着,却仍目不转睛盯着我身边的这个‘方即真’,仿佛由始至终,他唯一的对手只是这一个而已。
‘方即真’因此而笑了起来:“噗,妖狐,以你现在这样一副模样也想驾驭龙骨么,不如早些显了九尾真身,方才值得我动动手指。”边说,手朝旁边轻轻一拧,那根龙骨的前端突然一阵发黑,随即嗤地下凭空失去踪影。
随后他将那只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瞥见了,但没有逃开亦没有躲避,因为我看到门口处那方即真在望着我。脸上的神情有些奇特,我不知道那是在微笑还是怎样一副表情,突然他将扣在狐狸脖子上那几根手指也合拢了起来。
我心脏猛跳了下。
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狐狸并不躲开。
以他的力量必然是能躲开的难道不是吗,那么些年遇到过无数可怕的妖鬼,我从没见他这样安静地在对手致命的袭击下有过任何停顿。
但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中捏着那把已重新变回小小一块剑柄的龙骨。
“走啊!!!你走啊!!”
随后我终于能从发硬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惊叫,但他喉咙已在那些手指轻轻一转下,如绽放的花般喷出一团猩红的血。
若非是亲眼看见,我断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狐狸被方即真撕开了喉咙,在短短一弹指的瞬间,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他撕开了喉咙。
全文免费阅读 166小棺材三十
如果有人问我,绝望的感觉是什么?
我会说,是坐看世界末日的到来。
那么坐看世界末日到来的感觉是什么?
我想,那感觉是死到临头。
现在我死到临头,但有意思的是,我心里却什么感觉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