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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江说得很隐晦,但皇后理解了她的话。曲家之前只不过是乡里一个稍稍富足的小门户,哪怕他们靠种植高产的稻谷使曲家变得富裕,迟早也会引来豺狼的觊觎,而他们对此也毫无自保的能力,因而只有让别人也变得富足,他们的富裕才不会为他们招来祸事。
皇后很欣慰,也很欣赏曲清江的眼界之开阔,她道:许多目光短浅之人只知将财富聚积到身边,却不懂得如何保护财富,因而招致灭门之祸
皇后说起大周一统天下之前,各地仍处于繁镇割据、互相征伐的混乱状态,那时候有许多贼寇纠集了一支队伍,四处烧杀抢掠,他们最主要的目标自然是富庶的人家,所以那时候,除了有官府势力可以依附的豪族之外,其余的富族,有半数要么投靠贼寇,要么被劫掠,最终家财散尽,甚至家破人亡。
皇后说到这里,曲清江和一众外命妇自然是要拍一拍先帝们的马屁的,称要不是先帝们英明神武,灭诸国,一统天下,可能百姓们都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宴席上的气氛是越来越火热,不过这种政治性的话题却该适可而止,于是皇后转头跟曲清江聊起了异色绣。
终于聊到外命妇们都知道并且感兴趣的话题了,她们精神一震,纷纷侧耳听曲清江解说异色绣的创作灵感。
等宴席接近尾声,皇后才让人赐了曲清江一支镶嵌了宝石的发钗,以示荣宠。
曲清江知道这份恩赐不仅是赐给她的,更是赐给赵长夏的。她收下发钗,再跪谢皇恩。
从宫里离开,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芳芷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她仰慕又激动地看着曲清江:大娘子,皇后娘娘夸你了,还赏赐了你这么贵重的发钗!
曲清江也松了口气。虽说皇后挺平易近人的,但毕竟皇后为尊她为卑,再怎么样,她们也无法像朋友一样真诚以待,所以跟皇后说话,她还是得处处小心。
小心说话。她提醒芳芷。
芳芷捂着嘴巴,目光一转,却是瞥到了什么,忍不住兴奋道:大娘子,是阿郎!
曲清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赵长夏牵着马逆着人流往她这儿走来。
不是说太子召你前去议事了吗?你怎么来了?曲清江嘴角含笑,迎了过去。
元宵节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吹牛写诗写词来捧一捧太子与官家。赵长夏小声嘀咕,我觉得无趣,就称病溜了。想着皇后这边也差不多散了,担心你被人拐走了,就顺便来接你了。
曲清江好笑道:这大白天的,又是天子脚下,我怎会被人拐走?
赵长夏的嘴角微微下压:那可说不准。
话音刚落,蔡国公主就同吴小娘子等人走了过来:曲娘子。
公主。曲清江拉着赵长夏给蔡国公主行礼。
蔡国公主这是初次见赵长夏,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娘子女扮男装出来了,经曲清江介绍,她才知道这就是曲清江的夫婿,也是最近大家热议的农事领域人才赵主事。
你家官人未免蔡国公主下意识要说赵长夏像女人,可想到这话太得罪人了,她便生生改口,跟你太般配了!
曲清江知道这肯定非蔡国公主的真心话,但听了还是忍不住嘴角微翘:谢公主夸奖!公主这是准备回公主府吗?
我们要去赏花灯,原想邀你一同前往。可你家官人来接你了,我们只怕是来晚了一步。
曲清江心想,她家六月还真是猜准了。
她望着赵长夏:官人,公主邀请我们去赏花灯,你看?
赵长夏面上无甚神情,但也没有反对:既然是公主亲自邀请我们,那我们便去吧!
蔡国公主心想,谁邀请你一个大男人了?跟着一群女眷出行也不害臊?
不过曲清江微笑道:我家官人身手不错,就让她在一旁保护我们吧!
蔡国公主不觉得一个长得娘儿叽叽的家伙能有什么身手,不过曲清江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
一众女子浩浩荡荡地往御街上去,赵长夏与众侍卫跟在左右,别看她的身体不够健硕,她与这一众侍卫在气势上却不差分毫。
吴小娘子忍不住跟曲清江八卦起她们的感情生活来:我听那岳氏提过,赵主事还是你家的赘婿?
这事不仅是吴小娘子听说了,就连皇后都知道,毕竟赵长夏得到重用后,许多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自然对她的出身和家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可大家不会当着赵长夏的面说出来,刚才的宴席上皇后也不曾提过这事。
曲清江觉得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承认:当初确实是我爹相中了官人,然后招为了上门女婿。
吴小娘子道:难怪你们家门前贴的是曲宅,而非赵宅。
她纳罕,赵主事如今发达了,也不在意这事吗?
旁的我不敢说,但这事,她不在意。曲清江信心十足。
所以你们往后生了孩子,也是姓曲?
曲清江愣了下,然后微笑着颔首。
吴小娘子对赵长夏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古往今来,她见过太多因贫苦而入赘,发达后便要归还本家,生的儿子也要跟自己姓的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赘婿了,赵长夏这样的,绝世好赘婿啊!
天色渐晚,赏玩了一下午的女子们终于疲惫,纷纷各自归家。赵长夏也完成了【新春活动】里的任务,带着曲清江踏上了回家的路。
见赵长夏不说话,曲清江厚着脸皮去晃她的手臂:六月,你还在生气吗?
赵长夏关掉奖励结算界面,敛神应道:没有。
可你怎么看都像是生气了。
嗯哼?我已经提醒了娘子会被拐走,果不其然,而且娘子还是心甘情愿被拐走的。
我不过是跟一群女伴去赏玩花灯会,官人接我之前,可是去跟一群男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了呢!我想,那等宴席,必然少不了歌姬舞姬作伴,官人不比我逍遥?曲清江酸溜溜地道,还嗅了嗅赵长夏的衣服,你闻,这胭脂粉味,又香又浓!
赵长夏:
娘子,这是你蹭我身上的。
曲清江立马抓住了重点:你没否认有歌姬舞姬的事,被我诈出来了吧?!
赵长夏:
她辩驳,那是太子的歌姬舞姬,与我何干?
曲清江忽然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嘀咕:我听说太子好色?
太子是个好太子,但也有一些劣根性,那就是好色,才十七岁,后院里便储备了不少美人,听说还因夜夜玩3P而被皇后责骂过一次,后来虽然行事没这么张扬了,可在床事上依旧不克制。
曲清江觉得她家六月虽不是什么长相娇弱柔美的大美人,可在她的眼里,那还是很好看的,就怕太子跟她家六月共事久了,产生了什么非念
别瞎想,他美人那么多,还不至于对男人下手。
二人对太子的八卦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提了一下,很快便又揭了过去。曲清江跟赵长夏说皇后夸她的事情,她们却不知道,皇后夸赵长夏并非只是顺带夸一夸的。
二月,赵长夏的寄禄官阶往上抬了一阶,从从八品的太常寺主簿升为正八品的太常寺丞,料钱也从八千升为一万二千,职钱加到了两万五千钱,其余福利没变。
而从官衔迈入正八品开始,其母或其妻就能获得外命妇的封赠,与之对应的是孺人的封号,这也是外命妇封赠中最低等级的封号。
赵长夏已经丧母,因而不必为其母请封,她要请封,自然是为曲清江而请。
将请封的奏疏递上去后,宗正寺按照流程审核,很快便核准了。
曲清江获得外命妇的封号,这对曲家和岳家人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与喜事,按照惯例,曲清江怎么也得办一场宴席宴请一些亲朋好友同贺。岳炎方便让林氏帮忙张罗,连之前嘲讽过曲清江的岳施针也都厚着脸皮跟林氏过来帮忙。
人是舅母带来的,曲清江并没有说什么,她相信岳施针往后跟她说话时必定会慎言慎行,所以没必要揪着过去的那点恩怨不放。
家里头正热闹地商量着宴席的事情,门房忽然来报说:大娘子,外面有个自称是知道大娘子的亡母断指真相的人求见。
此言一出,热闹的前堂突然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完结后,下本要双开了(同时更两本,一本无CP《抽奖抽到一座岛》,还有本女一考科举的百合文别问我女子怎么考科举,这里先保密唔,名字和文案都还没想好,今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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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真相
岳机杼断指的真相?不是为抢救绣画而被砸下来的梁柱压到手指,为了保命只能切掉手指吗?这不就是真相?还有别的真相吗?
这是众人在听到门房的话之后生出的念头。
曲清江在失神了一瞬后,对门房道:让他进来吧!
岳家众人也拭目以待。
不一会儿,门房领进来一个二十多岁,衣着朴素的女子,岳家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岳炎方甚至拧眉:怎么是你?
曲清江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转向了她舅舅:舅舅认识?
岳炎方犹豫了一瞬,道:这是你堂姨的弟子,不过已经被逐出师门多年了,今日突然出现,还说知道阿姊的断指真相
说到这里,他已经猜到了这女子要说什么了。他的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这里是曲家,哪怕他是曲清江的舅舅,也没有越过主人家去审问那女子的道理,否则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曲清江闻言,也不着急问这女子所说的真相,她问:你叫什么名?
我叫廖敏。
曲清江又问岳炎方:她当初为何会被堂姨逐出师门?
岳炎方道:听说她甚是叛逆,忤逆师命、不服管教、急功近利,甚至为了早日进入文绣院,妄图将偷师偷来的技艺说是自己的。二娘对她甚是失望,便将她逐出师门,她未能如愿进入文绣院,也曾四处闹过,最后无人理会她,她便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消失了好几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曲家。
听到他的话,廖敏情绪激动地道:岳揺纺撒谎,那套针滚针与切针三种针法明明是我琢磨出来的,我每琢磨出一种针法都欣喜地与她分享,交流过后,她却责骂我说这针法太过粗浅。她将这三种针法贬得一无是处,令我别想那么多歪门邪道,应该脚踏实地地精进自己的技艺。
我信以为真,潜心刺绣,可她却在此期间,将这三种针法加以修改,还给它们起了名字,以便占为己有。等我知道这事的时候,整个汴京的绣娘都知道这针法是她琢磨出来的了!
我四处申辩,却无人信我,她们觉得我不过是一个只研习刺绣数年的黄毛丫头,对刺绣的理解不深,压根就琢磨不出这样的针法来!可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回去找她对质,她却以我忤逆师命、不服管教,还污蔑师长为由,将我逐出师门。
身上背着逐出师门的过往,压根就没有绣坊愿意用我,且她一直编造和诋毁我,我在汴京也待不下去,便只能离去。
曲清江听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岳家众人的反应,他们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颇为不赞同地拧着眉头,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并相信岳揺纺所言的。
也对,比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娘,大家更愿意相信岳揺纺。皇绣世家出身就是岳揺纺的招牌,也是她取得别人信任的加分项。
虽然廖敏没有证据,但曲清江根据自己曾经在提出异色绣后被岳揺纺劈头一顿骂的经验,觉得廖敏说的许是真的。
可是,这跟她娘的断指有什么关系呢?
廖敏也知道一直说她与岳揺纺的恩怨,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更难取信于人,因为很容易被人说是她为了报复岳揺纺而造谣的。
她看了眼岳家众人,道:我不信他们,我怕他们会向岳揺纺通风报信,所以我只能告诉曲娘子她顿了下,不,如今要改口曲孺人了。这件事我只能告诉孺人一人。
通风报信?你这是怕被我们听出什么破绽,所以故意避着我们吧?岳施针道。
岳炎方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比起一个陌生人,人们天生就容易相信亲近之人,他也不例外。岳揺纺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可他们的童年是一块儿度过的,这么多年,兄妹俩在汴京也算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这份亲情,很难是别人三言两语就改变的。
他道:看来你是找准了时机过来的。
廖敏道:从前你们都信她不信我,所以我知道不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得知曲孺人在汴京,我便知道,沉冤昭雪的时候到了。
曲清江眼眸低垂,似乎在沉思。须臾,她道:无妨,你就在这里说吧!
廖敏面色犹豫,众人却发现芳芷走到了门口跟门房说了什么,那大门便被门房关上,并用门闩插起来了。
廖敏也看出了曲清江的态度,便大着胆子缓缓诉说:三四年前的一个冬天,岳揺纺的亲兄长来汴京寻她
岳炎方在京任职,族里的事务便由岳炎杰打理,而岳炎方这一房名下的那些绣坊、田铺也都由岳炎杰代为打理,不过他每年都要进京向岳炎方汇报族中的情况,还得将这一年的盈利带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