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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迟时刻告诫自己,不能陷在那样的境地,也不能陷在过去无法自拔。
现实是不会等待他慢慢适应的。马上春季赛就要开赛了,他接过了队长的责任,就不应该再容忍自己依旧在带领队伍走到哪里去这种问题上面彷徨。
要快点想清楚排完五盘,江未迟坐在训练位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其实对于江未迟来说,LOL和时珣早就分不开了。打这个游戏不再是打游戏,甚至也不是职业或者工作,而是生活。
他太熟悉亦步亦趋的行动方式,习惯性地思考怎样才是以时珣为中心、最为有利的选择。和其他ad配合的情况已经要向前翻很久,如今要重新找回、打散,不断地思考和建立新的风格套路。就算是排位,Matt和他都像是同床异梦,按下每一个技能,进行每一个从前也许不必进行的操作和走位都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滞涩,如同从来没有认识过或者操作过。
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感觉到累。
指挥、沟通、交谈、讨论他逼迫自己开口,其实一个字都不想说。
江未迟的外婆是俄罗斯人,到他这里已经是四分之一的血统。但是他的长相依然显示出了一些特质,比一般人眼窝更深,鼻梁很挺秀,整个人也是非常白。
不说话或者皱眉的时候,就显得更加锋利和冷淡。
今天安排了训练赛。林妹妹提醒众人。
Soda看了看十分沉默的下路组那边一眼,摇摇头,教练怎么想的,缺了adc临时搭起来的阵容,训练赛有什么意思啊。
教练好像也不在啊,就说让恢复一下比赛状态。是不是可以瞎选瞎玩了?段秋声开玩笑,用手抵着侧颈活动两下,你们觉得比赛这个版本适合玩儿什么啊?
Soda眼神示意了一下江未迟那边,笑了一声打趣道,今天啊,适合玩儿寡妇呗。
训练室里是时珣退役后的几天来第一次轻松一些,氛围终于没有那么僵硬了。
众人都被Soda逗笑了,连江未迟都轻轻抬了下嘴角,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像寡妇了。只是笑归笑,他也明白,队友是在关心他。
队友的来来去去并不稀奇,每年转会窗口一开,各路猜测和联络都会一拥而上,江未迟和时珣算是CRE唯二的不变量。有的队伍甚至会全员换血,吃瓜群众除了津津乐道和等一个大新闻之外也不会对转会选择多么苛刻。
只是LPL每次腥风血雨有大节奏的,都是下路拆家。
作为职业选手,队友们都明白江未迟此时的不容易。TimeStone的名字不但能够代表荣誉和实力,也是大多数辅助心中的梦中ad。和这样的天才搭档,好处自然很多,但是一旦分离,要承受的就更多了。
下路两个人要默契,需要长久的磨合和训练,熟悉对方的行为方式、操作习惯,在团战中会发挥出怎样的效果,需要什么样子的支援
时珣几乎把每一项都自然而然地做到了极致,这是江未迟的职业生涯配合的第一位adc。可想而知,换一个新的搭档,必然是由奢入俭难。
真正确定手术内容的时候,时珣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各方面的医师和专家为他说明风险,助理一字一句地用中文转述给他听。
时珣低着头听着这些让人担忧的风险,视线不自觉地描摹自己手心的纹路。抓住了就不愿意放开手,可是已经无以为继了。
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时珣想,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就此残了吧。
保守的保养和治疗早就行不通了,如果放任伤病加重,与最差的结果也不遑多让。现在只是疼痛和无法承重,以后呢,会不会丧失知觉,不能动作
时珣明白利弊,可是他也才刚刚二十一岁,面对这些东西还是会怕的。
助理和医生都没有催促他,介绍完情况只是静静等待。时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夜里,时珣怎么也睡不安稳。
他茫然地看着手机锁屏上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长,数字好像永远都不会变化一样。
时珣打开微信,最上面是和江未迟到对话栏,因为置顶而微微暗一些。
备注还是江未迟改的,你的辅助。
想想小辅助以后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辅助,不知道怎么,时珣就想起很多人说他头上绿油油铺开一片大草原。
当然了,他是公认的Persevere老婆,撸圈老公这个绰号又不是白叫的,头上不能跑马才怪了。本来就只是个玩笑,时珣肯定不在意。
但是小辅助时珣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恰柠檬。
新的ad还是他自己给江未迟挑的,多好啊,年轻、健康,有无限的可能,愿意为了队伍配合调整和改变,也有这个能力。
和他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时珣被自己这一套想法行云流水的程度给惊到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
眼前手术这一关还没过呢,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感情真是紧张得不行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折腾到了国内比较合适的时间,给妈妈叫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原本时珣妈妈是打算过来陪儿子手术的,这么大的事情,孩子又常年不在身边,她当然很心疼。
可是身在体制内,级别又不算低,出国要走的手续太多了,递交申请也不一定能够被批复。等到流程走完,上交的护照回到自己手里再办好签证,时珣的手术估计已经做完半个月了。
怎么样了?最终方案确定了吗?刚刚接起视频,时珣妈妈就急着询问。
看样子自己亲妈也没睡好,倦容深深,时珣鼻子有点酸,抬手揉了揉,还是按照之前那个方案来,右手的骨头和一些组织和腕管综合征手术一起做了。
嗯,一起做了也好,不然还要痛两次。自己一个人能行吗?吃饭和休息还习惯吗?
时珣妈妈心里应该也很不是滋味,说完前面一句就有些绷不住,赶紧问了后面两句。
时珣扯出个笑脸来,放心吧妈,宣祁都给我安排得挺好的。手术也不是多难做多复杂的,都是专家,水平没得说的。
又说了一些要交流的情况,母子两个沉默了一会儿。
时珣咬着下唇,把摄像头对着房间一角,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妈,我很难受。
时珣妈妈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她的儿子从小就有主意,也很像她。有什么困难都自己努力去解决,那么小的时候就去打职业,做了让他不断受挫、一身伤病的职业选手。
在被喷坠机,被谩骂诅咒的时候,时珣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表达自己痛苦的话。深夜痛到进了医院急诊,也笑着对赶过来的她说,妈,我没事的。
现在时珣说他很难受,是多难过,多痛苦,才终于捱不过去了?
虽然她不懂游戏,但也知道,这份事业、这个梦想对于时珣来说多么重要。他好像很坚定,很自然,很顺理成章地做出了退役的决定,把之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
可是他有多不舍,又是多痛苦呢。
小珣,先过眼前这一关,以后还有很长的路是你的选择,但不是你的错。
时珣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妈妈说的这句话。
很长的路,很多的选择,他最想选的、最想继续的一条路,终究很难回头了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是江未迟发来的消息。
时珣,我好想你。
一片寂静和黑暗,只有屏幕一点光洒在时珣脸上。
他看着这条消息很久,然后把微信从后台上划关掉。锁屏的声音很清脆,又好像是雨前沉闷的雷声。
作者有话说:
啊,我好菜。
第12章 这个AD有点奶
江未迟没有等到回复,想着和美国有时差,时珣如果做治疗也许没看见,或者一些不着边际的理由,他也就放下手机又开始rank。
等到他终于累得能够随时随地睡着,他才关掉显示器慢吞吞向宿舍走。
连续坐了这么多个小时,腿都不太好用了一样。空荡荡的训练室,江未迟旁边的训练位任何私人的东西都没有了。
江未迟轻手轻脚地走楼梯。他拿出手机来,锁屏界面有很多消息提示。从头翻到尾,都没有他想看到的。
时珣在做什么呢,江未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
他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每次他们训练到这个时间,他自己都会困得不想走路了,拉拽着时珣一步步往宿舍挪。
也许自己的身体比头脑更早、更清醒地意识到,时珣不在自己身边了吧,江未迟想,不然为什么时珣离开了,他就不会再那么困了呢。
最近他都睡在时珣的床上,总觉得比自己的床能够更容易入睡一点。而且,时珣已经把所有没有带走的东西都留给他了,怎么处置都是他的自由。
他洗漱完钻进时珣的被子里,前几天深夜睡不着,用吹风机把有些微微发潮的被子吹了个透,这时候还保留着干爽。定时启动的电热毯也尽职尽责地提供了温暖。
刷牙之前喝了一杯热牛奶,胃里也是温热的。
就算是这样,江未迟还是很不好睡。
一直会躺到身体都有些僵住了,头脑里好像逐渐被注入的黏稠又无法分辨的液体思绪填满,有些饱胀、轻微疼痛,还有让他疲惫不堪的混沌想法。
随时都可以睁开眼睛,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睡着。
睡着之后,也是千奇百怪的梦魇。有时候以为自己挣扎着醒过来,其实不过是进入了另外一层现实梦境。
疲劳慢慢积蓄,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露天躺着的机器零件,风吹雨淋兼日晒,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
中午起来依然没有收到时珣的回复。江未迟想着时珣可能不知道应该回什么,就又斟酌着问了一两个很基本的问题当作问候,问他在美国是不是在治疗,伤病有没有缓解。
只是还是一样地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下午和LN约了训练赛,结束之后两边都到了晚饭时间。
江未迟问了问Xuan之后的时间安排,确定不会打扰到宣祁,就叫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你怎么样我操,你这是让人给打了?Xuan睁大了眼睛,惊讶了一声,又闭了嘴,急匆匆地钻回了寝室,怎么搞的?
江未迟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这时候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淤青消散之前颜色会变深,所以看起来更严重而已。他摇摇头,和时珣打了一架。
Xuan无语了片刻,你们这是闹什么?二十的脾气不是挺好的吗?
没什么,就是当时不太愉快。江未迟不想多说这件事。
被别人知道了是时珣单方面打他,这种事情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宣祁也没有纠缠,只说了一句,按时上药吧。
嗯。我其实有点担心时珣,他从离开俱乐部就没消息了,电话打不通。看到他去美国了,我以为是因为换了外国卡,但是我给他发微信,他也没有回复江未迟说。
Xuan皱眉,他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
江未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你知道什么吗?
Xuan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上次单独联系还是全明星之前帮他约了美国的专家会诊。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江未迟突然笑了笑,可是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不去喜欢,现在也没有办法放下。
这种事情,用周执的话来说就是,您让我上哪儿说理去,也没有办法啊。
Xuan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无奈。
不过啊,我一直没有想过因为时珣这样的原因退役,他应该也很难。宣祁顿了一下,二十是个比较完美的选手了,但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的,也不一定能够想通。
江未迟沉默了。
其实我觉得他还是会看消息的。就算不回复,你也可以发的,他没有拉黑你,怕什么呢。Xuan耸肩,倒是给了个建议。
挂断视频,江未迟想了想,给时珣发过去两条消息。
多照顾自己。
教练说晚上新的ad会来试训,应该会留下的。
时珣正在吃医院给他安排的手术准备期的加餐,手机亮起来,他就点进去。
他看着这两句话,难得唤醒了自己沉睡已久的语文素养,觉得这就是努力加餐饭的意思。
至于新的ad应该不会被小辅助折腾坏吧?
他正要关屏,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于是又等了一下。
时珣,我最近有点累。
有那么一瞬间,时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但是最终,他还是只是看着屏幕慢慢暗下去。他这样离开,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再去和江未迟联系,说的越多,双方就都越无法脱离。
而他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何必徒增痛苦。
不如就这样断掉吧,时间总会带走些什么,每次回首之后,鲜明的感受就会减轻一分。
他不在赛场了,也许能够蹉跎时间慢慢走出来,可是小辅助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用来消化这些已经与比赛无关的感情了。
更何况他明白,江未迟要消受的东西,虽然与他不同,但是并不比他少半分。
又有消息过来,是Xuan发过来的,和他一贯的风格一样,直接明了,岭花问了,我没有说。但是我不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最为难的,我不会插手的。
时珣叹了口气,回了一句,我知道,只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谢谢。
希望你手术顺利,好好休养。
你可是二十,没什么过不去的。
时珣笑了笑,借你吉言,居然能被你夸,感觉有点奇妙啊。
你现在都离宫修行了,改姓不了钮祜禄,我也不用安排你了。
Xuan迅速P了一张表情包,一个棒球漫画出局的分镜,上面大大的时贵妃,out。
说是试训,新的adc是带着行李过来CRE的,肯定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