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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成言手一顿,而后狠狠地压了下去,听得温成云鬼哭狼嚎的大喊,心中终于解了恨,“你连这一点儿小伤都受不住,还想替别人讨公道呢?”

“你以为你是那看不得凡人受苦受难的神佛,法力无边?”

“你总得有些真本事傍身。”

*

刑狱司中。

刑狱司负责专查埋尸案的提案王五,这几日忙的阖眼的时间都没有,双眼乌青,面色沉重道:“大人,当真不同陛下禀报,就直接搜玉家别院?”

沈遇拿起一旁的佩刀,系在腰间,淡然道:“证据确凿,如何搜不得?”

他缓缓走至门口,骁骑已经整装待发,他看向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眯了眯眼,“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展飞牵来了马,他翻身上马,“出发。”

骁骑紧随其后。

马蹄声响彻上京夜空。

玉家那可是玉贵妃娘家,太子外家,如何能说查就查?

刑狱司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的查案,自是有所发现的。

起先是那具在城西发现的被毁了容貌的何晓月的尸首,推案三位仵作验清了何晓月身上的死因。

何晓月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生的貌美,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长大以后是个美人儿,她又随着徐氏抛头露脸当垆卖酒,被那酒蒙子时常调戏也是有的事。

徐氏是个寡妇,只有这一女,原本该如珠如宝的捧着,却从来都待何晓月不好,这两三年来,何晓月容貌初显以后,她就打起了卖女儿的主意,暗中同那些个觊觎何晓月美貌的男人们周旋。

也许是这世上心思龌龊的鼠辈,都能闻着彼此的气味儿。

初二那日,有人前来买酒时问她,无论出多少钱,他都能拿出来,足够让徐氏日后衣食无忧,再不用抛头露脸卖酒。

甚至当场就给出了三百两的定金。

徐氏以为,那人将她女儿买回去是为了做小,这是要登上枝头做凤凰了,她这当娘的岂不是也能跟着吃香喝辣,从此再也不用愁生计。

她收了人家的定金,那人告诉她,她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女儿被人给买了。

她一应答应下来,同人定好了时间,偷摸着就将女儿给送了出去,一边佯装成她女儿同人私奔的假象,一边暗自拿着那笔卖女儿得来的银子,做着高枕无忧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温虞:沈阎王在身边,好烦好烦,沈阎王不在身边,好像有点无聊。

沈遇:夫人果真是口不对心呢。果然夫人说讨厌我,那都是喜欢我。

原本今天是要写沈遇待在家中养病那几日的日常,但发现还是先把主线剧情走完,那段日常放在正文完结后的番外里面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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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温虞抱膝坐在榻上呆坐着, 夜凉如水,月辉轻柔地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身上给予她慰藉,可她的心情却犹如这夜一般, 一片冰凉。

她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像今夜难受。

就像是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她尤是不服管教,哥哥弟弟都不用学规矩, 偏她整日里要学行走坐立,她哪里会愿意, 同她阿娘撒娇耍赖问她能不能不学了, 学这些有何用?难道她不会走,不会坐, 不会说话了吗?

她顶一句嘴, 手板心上便要挨一下戒尺。

她大小其实脾气也

阿娘立时就垂下泪来, “你可知上京的姑娘, 与别处从来都不同?”

“上京的姑娘, 一生皆要为了名声而活。”

她仍是记着阿娘轻抚过她被戒尺打的通红的手掌,话语中全然是她未能体会的怅然, “阿虞,你记着, 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如今不懂, 长大后总会明白的。”

阿娘病了, 她也不能轻易回去探望, 这也是为了她好吗?

连沈遇都知道她想家, 会在除夕那夜问她要不要回家同爹娘相聚。

可阿娘呢, 见着她回家探病, 却是责备她为何要回家?

难道她嫁人以后, 在阿娘心中,她就当真是成了外人?

好些日子才能见上一面,阿娘就半点儿不想念她吗?

*

正月十四的清晨,沉寂了好几日的上京,热闹中带着愤恨。

骁骑彻查玉家别院,从地底下的密室里救出了刘员外郎家中的四姑娘,若是再晚去一步,刘四姑娘,就会同别院里被关押,却不幸丧命的其他几位姑娘一般,被放干了血再不见天日。

刘四姑娘被送回了刘家,刘家上下抱着失而复得的四姑娘痛哭不已。

那些同样丢失了姑娘的人家一早却是去京兆府认领尸首……

桃林的埋尸案在上京闹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桩凶案,自是官府一早抓了人,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进了大街小巷,每家每户中。

胡管事领着人在外头买了一回菜,回来就绘声绘色的同人说着在外头听到的传闻。

“玉家老太爷这些年一直痴迷于修道炼丹,上京城里失踪的小姑娘们,全是叫他给祸害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恶人,用小姑娘的性命来炼丹呢?”

“终是老天有眼,抓住了他,为那些小姑娘报了仇。”

这话传进了温虞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炼丹?”

陶桃拼命点头,又气愤又激动,“听说昨夜里,姑爷带着人前去搜查时,玉家别院的丹炉还烧着,正在炼丹呢。”

“玉家那位老太爷可真不是人,比畜牲都不如才对!”

“为一己私欲,害了那么多小姑娘的性命,他难道以为自己真的能炼出仙丹,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吗?”

温虞听得是背上直发凉,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毫无人性的用人来炼丹?

玉家蒙受陛下恩宠,在这上京城中一向是横着走,旁人不敢轻易惹怒,他们就能将其他人的性命全然不放在眼中了吗?

“你可安生些吧。”陈嬷嬷掀了帘子进屋,她在外头都听见了陶桃的声音,忍不住点了点陶桃,“又忘了规矩?”

陶桃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奴婢知错了。”

“玉家老太爷实在是太可恶了,奴婢光是听旁人说上一回就生气。”

陈嬷嬷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甜汤,闻言忍不住叹息,“世上恶人多的是,你们年纪小,这才瞧见了一个,自当是为此气愤。”

“你们是没瞧见,二三十年前,朝堂不稳,战乱四起的时候,多的是骇人听闻的恶人恶事。”

陶桃不解,“可玉家是玉贵妃的娘家,太子的外家。玉家老太爷要什么没有,怎么就能做这般恶事?”

温虞怅然,“人的贪念岂非是轻易就能得到满足的?玉老太爷有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就会想要长生不老……”

*

玉贵妃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住地去够宣帝的衣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父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妖道谗言,犯下大错,您饶了他这一回吧。”

“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就能草菅人命?”

“那是三十多条人命,朕如何能饶了他?”

“陆有良,即刻拟朕旨意,玉氏家主玉如晦其罪当诛,罪无可恕,玉氏满门除尽官身、打入贱籍,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除籍。”

她哭的妆也花了,脸色煞白,紧紧拽住宣帝的衣袍,“陛下,陛下,您饶了玉家吧。”

“您饶了玉家吧。”

到底是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宣帝心中自有怜惜之意,却狠了狠心,“将玉贵妃带下去,无朕口谕,不得离开韶华宫半步。”

“是,陛下。”那些个从来都对玉贵妃恭敬讨好的宫人们,面无表情的上前,没有丝毫余地,“贵妃娘娘,请吧。”

荣宠二十余载,从来都嚣张气盛的玉贵妃,终是知道陛下能够给她荣宠,就能有一日将此收回,让她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地狱。

玉氏没了,她也被陛下厌弃打入了冷宫,她哭声停了一瞬,一口气憋在胸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两旁宫人上前来搀扶她,“娘娘,请吧。”

宣帝侧过脸去,不再看她。

只在玉贵妃被半拖着出了宫门以后,尖锐的痛苦声又传了进来,“陛下,陛下!”

那一声声陛下像是含着这些年受过的荣宠,一并消失在了重重宫门之中。

玉家满门再不复荣光,玉贵妃失势,东宫岂能安稳?

宣帝跟前的宫人奉旨前来,申斥太子失察之罪,罚其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出。

东宫的大门被关上,四扇侧门也皆被封口,重兵把守,无人可进出。

东宫人心惶惶,谁都知道,玉家犯下大错,连玉贵妃都被陛下厌弃,东宫如今已是大厦将倾,四面楚歌了。

蕴华殿中,沈青芝捧着茶盏,她还未出小月子,身子亏虚,只能坐在榻上休息。殿外的纷纷扰扰,她却仍旧心平气和。

宛若东宫面临失势,而她也要失去太子妃的荣耀,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件身外事。

庆鱼下了学,就被宫人送回了东宫,她是不知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可一回到东宫,就见宫门处穿着玄甲手持重兵的禁军把守的水泄不通,一进东宫,又听见她阿爹像是疯了一般大吼大叫,她心中担忧,连忙跑来蕴华殿,她天生聪慧,能猜到些什么,“阿娘,皇祖父是不是不让我们出去了?”

可她到底年纪还小,会害怕。

她的妹妹睡在床榻里侧,丝毫不知外头的风风雨雨,而东宫已经犹如被大雨倾盆,即将要沉进深海里,无法停泊靠岸的孤舟。

沈青芝拍了拍手,“过来让阿娘抱抱。”

庆鱼扑进了她的怀中,沈青芝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别怕,阿娘在呢。”

*

傍晚时分,在外办案数日不得归的沈大人终于风尘仆仆归家。

温虞不知为何,走了几步到院门口,一眼看见沈遇毫发无伤的回来,心里才松了口气。不怪她如此,实在是这人总是会带着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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