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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堪堪只看见一道颀长的背影。
沈遇他一向说话算话,昨夜的事情,他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那为何她自己还会魂不守舍。
分明,她这辈子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不让自己烦恼。
抵达国公府,向国公爷与老夫人拜过年,又走到大老爷与大夫人跟前见礼,一看见大夫人即便是妆扮以后,也掩盖不住的通红双眼和瘦削的脸颊,还有突然便与她客气了不少的语气,温虞微微失神,心下也了然,想必大夫人是已经知道昨日东宫发生的那些事了,怕是在为太子妃担忧。
二房昨日抵达的上京,温虞还不曾见过沈二夫人,上前见过礼,便被沈二夫人热情的拉住了手,沈二夫人模样生的貌美,是个爽朗的性子,便连眉眼都透着爽利,“三郎同你成亲,我不得空回上京,同你们道贺。”说罢,又将手腕子上的那对白玉镯子褪下,戴在了温虞的手上。
温虞适时地羞涩低下头,推辞着礼物,“这镯子太过贵重。”
沈二夫人笑道:“这是头回给的见面礼,你定是要拿着,我今日一见到你,我便喜欢,你得了空,咱们娘俩儿可要常坐在一处说说话。”
温虞这才屈膝行礼,“谢二伯母。”
又见过二房的两位堂嫂,沈四夫人。
温虞这才随着沈遇落座,又是小辈们上前拜年,便是到了祭祖的吉时……
一通忙后,也不过刚至午时。
国公府这回,人倒是齐全,摆了快有四桌,才堪堪坐下,一顿团圆饭吃的很是热闹。
饭后,沈遇便随着国公爷去了书房,温虞则是被大夫人留住了。
温虞心知肚明,大夫人为何要留她。
果不其然,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她红了双眼,再不能忍住,“娘娘她,可还好?”
昨日国公府未能进宫参加宫宴,大夫人是在快要傍晚的时候,才收到沈青芝小产的消息,她当时险些没能晕死过去,又听说东宫死了个太监,张良娣生了位姑娘的事,却都没被放在她身上。
她一整夜都不安眠,想要入宫,可陛下才禁了沈山海的足,连带着她也不能入宫。
而今一早,她竟盼着温虞能早些来。
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常春忙添补两句,“还请三少夫人见谅,夫人她惦念着娘娘,一夜都不睡。”
温虞点了头,“大伯母且安心,娘娘她性命无虞。”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她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大夫人的泪好似珠串般往下不停的落。
作者有话说:
今晚我实在太累了,有bug明天再捉吧,希望我能坚持日六,但我不立flag,只是希望。
第三十七章
温虞站在朱轩院门口, 看着亲自送她出来的大夫人,心下感慨。
大夫人是真伤心,温虞便是不喜欢她, 也为之触动。
大夫人虽然待旁人不好,倒是对自个儿的一对儿女很是放在心上。
便连厌她如此,也会在今日,不再摆长辈的款, 放下身段来问她太子妃可还好,还同她赔罪, “之前的事, 一切都错在我,是我不曾管束好六郎……”
她又让人抱了个金丝橡木的匣子来, “这是我从前陪嫁的一套头面, 你且收下。”
温虞虽然仍旧不喜欢大夫人的为人, 也还是好脾气的应承着大夫人的话, “过去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大伯母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目光微扫过那匣子一眼, 浅笑道:“这份礼物太过贵重,阿虞不能收, 还请大伯母见谅。”
沈二夫人的一双白玉镯子, 还在温虞的手腕子上晃荡, 镯子有些大, 她便略抬了手, 她的手又生的白净, 镯子就格外的显眼。
大夫人自然是瞧见了。
远近亲疏, 一眼便知。
她很是想要问一问温虞, 沈二夫人送的镯子为何就能收下,她送的头面为何就不能收了?
常春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温虞颔首道别,“阿虞便不打扰大伯母休息了。”
大夫人虽心有不满,可心底里是知道的,两房龃龉颇多,便是如今想要交好,只怕也是不能了。从前长房没有个男丁,而国公爷和老夫人多年来,又一直看重沈遇,她担忧国公爷有朝一日会开口,让沈遇继承了大房的香火,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她绞尽脑汁,用尽了一切法子,逼得沈遇小小年纪便离开沈家,独自去闯荡,可是后来沈遇带着军功又回到了沈家,她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却还是一心以为沈遇对沈家的爵位有野心,还处处防着他。
无论她女儿同她说,要将沈遇看成晚辈,好好对待,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直到沈遇提出了分家,国公府的家业是半点儿都没放在眼里,一分一厘都没要时,她才后知后觉沈遇或许从来都没有将国公府看在眼里。
沈遇以军功立身,得陛下器重,在殿前司一路高升,还掌管着昭狱,杀人如麻,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她更加厌恶沈遇,怕他的名声会带累大房。
可昨日东宫出了桩命案,沈遇下令要封东宫,那是说封便封了,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中。她才幡然醒悟,如今,沈遇的背后可是站着陛下,陛下一日器重他,他手中的权势自是会一日胜过一日。
她一心以为自个儿女儿是太子妃,又有了儿子能继承国公府的爵位,总是能稳稳地压住沈遇一头。
却不想,沈遇怕是从来都没有将她看重的一切放在眼中。
如今沈山海被陛下厌弃,国公爷虽还有爵位在身,可早已经远离了朝堂,她想要入宫看一眼她的女儿都是不能了。
*
国公爷还留着沈遇说话,是以今日还要在国公府待上许久。
又是晌午,老夫人有午休的习惯,各房都回了自个儿的住处,温虞便回了夕照院小憩片刻。
才两日未曾回来,夕照院空了不少,全然是一副陌生萧瑟,没了人气儿的模样。
而今日也只收拾了暖阁,烧了一笼火。
陶桃在旁倒茶,一边叹道:“大夫人今个儿倒是同姑娘和颜悦色的,还亲自送了姑娘到院门前,咱们在国公府住了快小半年,这还是头一遭呢。”
思柳闻言,“还不是想要从咱们姑娘这儿打探太子妃的消息,这才会向姑娘低头示好。”
陶桃又问,“姑娘为何不收下大夫人送的头面?”
她们二人说的话,自是传进了温虞的耳朵里,温虞有片刻的怔神,方才道:“她算不上是个好人,大抵还算的上是位好母亲。”
“我不收下,自是因为不能收。”温虞回答后,见陶桃还是一副懵懂神色,她原就心浮气躁,说话便带出了些燥意,“你不必想太多,我不收自是有我不收的道理。”
“你又何必为我烦恼担忧呢?”
思柳见她心情不大好,也拦了陶桃的话,“趁着现在能休息片刻,你不好好休息,想那么多做什么。”
“姑娘不比你聪明?”
陶桃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言语。
温虞手托着腮,隔着窗户看着院子角落里的梅树,他们才搬离国公府两日,那几株梅树却依旧开的热闹,果真如同诗文里写的那句‘凌寒独自开’。
温虞在国公府待到了黄昏时分,老夫人却还是舍不得,要留他们二人单独说说话,温虞才算是同沈遇碰着了面。
她此刻该是十分心思都放在老夫人说的话上,偏生一大半都在同自个儿的注意力做斗争。
温虞垂头认真听着老夫人的嘱咐,余光里,却满是身旁人的衣袍,藏蓝的蜀锦上暗绣着青竹,若是不仔细瞧,其实也不大能看清多少,但是她此刻,偏是连那青竹上的针线走向,都能瞧个分明。
身旁人不知何时,将手搭在了膝上轻点着,恰好按在了她目光能抵达的地方。
那只手是握刀的手,筋骨与皮肉便格外的分明,此刻虽是指尖轻点着,却像是隐藏着无尽的力量,一下一下的好似是点在了她的心上。
她呼吸滞了一瞬。
老夫人说的也不是别的事。
“我年纪大了,如今你们又不在府中住着,我便是日日担心你们,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只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与你们说说。”
“大郎,二郎儿女在旁,我瞧着心里欢喜。”
“你们成亲也半年多了,孩子的事,且要放在心上。”
“我有几副养生的方子。”
“阿虞,回去以后,你早晚都服用一回,养好了身子,孩子才能康健。”
温虞抿了抿唇,手指在绣帕底下陷入了掌心里。她的神色看上去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声应道:“是,我记下了。”
从正院出来,温虞都不敢抬起头走路,她便是不照镜子,也知道现下她的脸恐怕是红的不像样子。
说要把昨夜的事情忘记了的是她自己,偏偏一整日都为此魂不守舍的,还是她自己。老夫人一提孩子,昨夜的画面又都涌上了她的脑海里,连心跳都快到不正常,就要从胸腔里跳出去似的。
她低着头走着,步伐轻缓,旁人便也看不出她在走神。
往前又行了数步,忽而她的手就被人握住,那熟悉的触感和力度,稳稳地让她停下了脚步,她一瞬就回过神来。
牵着她的人,淡然的提醒她,“天色暗,夫人小心着脚下的台阶。”
她这才惊觉脚下是二门处的台阶,要是没有沈遇拉住她,她就会一脚踩空摔下去。大年初一摔一跤,只怕是要被别人笑上一整年。
可偏偏她心里头藏着事儿,下意识就想要挣脱那只握住她的手,却又立刻想起,自己应该镇定自如的应对,莫让身旁人看出了半点儿端倪来才好,就只好被人牵着,又仰头浅浅一笑,应道:“夫君也小心着些才是。”
二人便手牵着手向前走着。
二人浑然未觉此刻的氛围,却让身后跟着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
沈遇一直牵着她上了马车,方才松开了手。
马车还是来时的马车,来时坐了她和陶桃、思柳三个人,车厢内的空间还显得格外宽大。
如今就坐着她和沈遇两个人,空间却太过逼仄。
她浑身都透着不自在,方才她还不如直接摔一跤,摔跤以后,她就可以顺势假装摔晕过去,现在也就不会同沈遇面对面的坐着。
国公府在城北,她们可住在城南,马车要行上两刻钟才能抵达呢,这段路程多煎熬啊。
沈遇实在是可恶,干嘛在那个时候要牵住她的手?
沈阎王是不是故意的?
她宁愿摔上一跤,晕过去才好呢!
他可恶?他故意?
沈遇心下冷笑,小骗子自个儿走路都能魂不守舍,险些要跌倒,好心将她给拉住免得她摔跤,现在反倒给他安了个可恶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