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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滢看着把玩了会儿,嘴角漏出怀恋的笑:“这样的船,以前我们家里也有。高高大大好几层,海上的风一吹,沉沉浮浮,喝醉了站不稳似的。”

织儿别的事上糊涂嘴快,但在司滢的身世上很有分寸,从不追问,怕她想多了伤心,每每还要拿别的事转移她的心神。

这回转念一想,就提到了谢枝山。

“姑娘身子好些了么?”织儿问。

司滢摸了摸鬓角:“没事了,就痛一天而已,吃过那幅药,也不怎么觉得冷了。”

织儿扫了扫嗓子,把声音压低了问:“姑娘,你觉不觉得……郎君最近越来越怪?”

怪么?司滢把手盖到炉壁,凑嘴说了一句:“确实挺怪,怪吓人的。”

“……”

织儿坐起身来,走到门上左右看了看,确认外头没人偷听,这才把门关起来,掏出一条五色线。

“这是昨晚穿在姑娘禙子上的,看姑娘不舒服,我没来得及说。”

青白红黑黄,五条拧作一股,是每逢端午都有人佩戴的饰物,也称长命缕。

小孩儿家戴着驱虫辟邪,未婚男女则缠到钟意的人身上,以表心中爱慕。

司滢心头跳了跳:“昨夜人多,会不会是从别人手上蹭过来的?”

织儿把头摇成波浪鼓,说肯定不是,嗓门又压低半分:“我先还以为是袁小郎的,但您闻闻……”

司滢接过来,挨到鼻子旁边嗅了嗅。

松枝香,干净且四平八稳,淆着些墨的清味。

是谢菩萨惯用的香。

她无措地抬头,织儿也紧张地结巴起来:“姑娘,郎君……是不是爱慕你?”

作者有话说:

晚点加更,可能在凌晨。

恁们好花心,丁将军在的时候夸丁将军,表弟出来了馋表弟,没有人爱谢娇娇吗?香喷喷的郎君,一天换四套衣裳,会治痛经,娃应该能带不错的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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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从妻姓(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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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会?”司滢压住胸口, 惊得往后一坐。

“怎么不会?”织儿眼睛亮起来,换了幅笃定的声口:“我早就有怀疑了,郎君对姑娘越来越好,而且总是含情脉脉盯着姑娘, 又还温言软语地送, 现在更连姑娘的信期都……”

耳旁的织儿跟数来宝似的, 一桩桩点着谢枝山的不对劲。司滢只觉口干舌燥,端起茶喝了一口。

水在喉咙里盘旋而下,胃壁暖起来, 手里的南瓜炉也越发地烫。

含情脉脉还是凶狠巴巴?温言软语,还是阴阳怪气?

司滢心口急跳, 脑子也发乱。

另一头,雁南苑。

庙会人多,袁逐玉对上回的遇险深有余悸, 可她虽没敢去, 却缠着哥哥说起昨夜的见闻。

在听到丁淳时,她生起闷气来:“什么表妹?仰人鼻息的孤女而已。在无锡我就觉得她不安分, 一双招子恨不能缝在丁将军身上,见丁将军不喜欢她,就去缠人家的娘,也是够有心机的!”

“管人干嘛?反正你别做梦,你想跟丁家结亲,咱娘也不会同意。她跟那丁老太太从来不对付,最怕同她打交道。”阑玉坐在石阶上,一腿屈着, 一腿向前, 招了只狗来摸头。

袁逐玉鄙夷地看着, 很是瞧不上胞兄这小孩儿行径:“丁将军跟她的事,你不想问?”

“跟谁?”

“你说跟谁?”

“不都过去了吗?有什么好问的。”阑玉头也不抬,张开五爪在狗脖子提溜几下,把条黄狗舒服得趴了下来。

当妹的没眼看了:“她可差点跟丁将军谈婚论嫁,你不介意?”

少年专心逗狗,不再搭这腔。

袁逐玉过去伙着坐,才蹲下,就听她哥哈哈地笑:“你瞧这狗,还会放赖。”

“……”一口气泄到脚后跟,袁逐玉有点累了:“她知道你的心思?”

“应该知道。”

袁逐玉眼睛转了半圈,再问:“你把长命缕缠她身上了?”

阑玉点头:“我还绑了只足金的猴,整个府里除了你,应该就我属这个,她肯定知道。”说着得意地笑了:“等她也戴上,我俩就是一对儿!”

“你幸亏不属猪。”袁逐玉嘁了声,换来一声理直气壮的怼:“我属猪,你不也属猪?”

兄妹两个吵吵闹闹,好容易消停下来,少年猛地站起身:“我去找大表兄,让他在陆大哥跟前引荐我两句,给我进锦衣卫!不能天天干闲着,得找点事做,爷们要成家,也得立业才行!”

风风火火说一出是一出,然而跑去陶生居,却结结实实扑了个空。

彼时的谢枝山,正与陆慈在锦衣卫衙门喝茶。

“如果杨斯年就是司姑娘的大哥,那给西宁侯府使绊子这事,就很说得通了。”陆慈敲着杯壁,不无沉吟。

对侧,谢枝山默了默,良久才分析道:“司礼监一心向着陛下,西宁侯心急,见女儿当贵妃得了宠,就想借势揽权,想拉帮结派……丁淳是一个,还有重新授阶的齐弼峰,师徒都掌着兵,万岁必会插手。所以,事情也不一定。”

杨斯年,司滢,都是失怙失恃,若为兄妹,年纪也对得上。更何况,杨斯年左肩确实有烫疤。

找着亲人是好事,他为她高兴,同时却也替她难过。

失联多年的兄弟成了宫里的宦官,兄妹两个相认之时,会是哪样悲痛的场景?

茶香蕴蕴,但入口有些涩。陆慈毕竟是个武官,没谢枝山那么讲究,所幸他也能将就,到了外头,便收起一身挑剔的皮。

陆慈放下茶,把手架到椅背:“你不问问,司姑娘那位亲大哥的肩头,到底是哪样的疤?”

“最近在养身子,过几日先。”

连个代称都省略了,陆慈好奇:“你俩好上了?”

用语不雅,像是戏本子里不正经的村话。

可谢枝山享受这种不清不楚的疑问,牵着袖把杯子放好,这才叠起手来反问:“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陆慈夸张地嗬了一声:“是没挑好黄道吉日,还是人家压根不搭理你?”

这话不怎么顺耳,谢枝山也不以为意,权当没听见。

他原想是丁淳的事之后,便与她摊牌,哪知突然来了身世这一出……

陆慈转而又问:“那徐文禧,你打算如何处置?上报朝廷,还是……”

“先派人守着,日后有用,不急这一时。”

再叙几句,二人走了出去。

落阳是最好的时辰,不用打灯笼,红与灰的浓淡刚好,街巷檐角,天然一股旖旎的色貌。

有住附近的百姓抱着孩子走近,小伢儿手里转着拔浪鼓,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不知哪条筋搭错,谢枝山忽然发问:“你说女子生产,可有不痛的法子?”

天可怜见,陆慈活了二十多年,头回被问及妇人生产之事,话还出自个男人的口。

幸好他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略一思索后,好心提议道:“你日后从妻姓如何?”

“什么意思?”谢枝山面上淡淡的,还不觉有异。

陆慈把绣春刀抱到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表姑娘叫司滢,你从她的姓,干脆叫司春算了。”

友情岌岌可危,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谢府,发现门口加了两盏灯笼,且上上下下都站了出来。

“大表兄!”一片瓦亮中,袁阑玉大步上前:“刚刚有人来捎信,说是姨母一家很快会到。”

“唔,提早了,看来路上走得顺。”谢枝山漫应着袁阑玉的话,视线升到半空,婉转地往司滢那头调过去。

她穿了件合领的半袖长衣,下搭一条多幅马面裙,墨绿配新绿,两种绿在她身上穿出轻盈的鲜洁感。

再看耳珠,左右咬了一对水滴型的小坠子,虽然不是他送的,却也极衬面腮,且在丫鬟提着那盏料丝灯的光澜里,晃出两弯窈窕的水色。

应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偏头望来。

四目相接之时,谢枝山微微地笑,自认寻常又得体,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然而她眼眶猛地扩大,猝然背过身,躲开了他的视线。

像被不长眼的鸟给啄了似的,避之不及。

谢枝山笑容僵住,很快涌起不妙的直觉,而这股子异常感,持续到他大姑母一家子泱泱地来。

沈夫人穿斜襟大衫,盖了匹云肩,戴着风帽,身后跟着呼拉拉一大群人。大大小小,动静简直能掀翻谢府的顶去。

闲礼闲话,拉着进了花厅。

不多时,沈夫人笑眯眯地望向司滢,问谢母:“嫂子,这就是滢儿吧?”

谢母点点头,招了招手:“滢丫头,来你干娘这里。”

司滢走过去,叩面茶,认亲礼,顺便也就沿着办了。

沈夫人很清丽,即使年过四旬,也仍然一张秀面,眉宇若同谢枝山作比,这对姑侄倒有几分相像。

她看向司滢送的东西,先是拿起那条蜜蜡的十八子手串,摆弄着尾端的绦丛:“络子自己打的?”

司滢道是:“针凿粗漏,还请干娘莫要嫌弃。”

“嫌弃什么?多好的东西。”沈夫人满脸喜兴,还转头对谢母显摆:“以前看别人有女儿孝敬,咱们不知多羡慕,这回我也圆了心头愿,接着女儿亲手打的络子了。”

姑嫂关系显见不错,谢母扁了扁嘴:“眼睛快上天,别俏了。”

沈夫人笑得眼角打褶,又去看谢枝山:“谢公子,可算做了堂好事啊。”

“总还是姑母与滢儿有缘,才能结作母女,得她孝敬膝下。”谢枝山声线温沉。

沈夫人却摇头:“姑娘大了,该寻夫家的,哪好绊着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枝山一眼。

谢枝山不见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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