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包藏“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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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条斯理揪着一个素馒头吃,阿弥心里没有一点儿惊慌。
早就过了那个惴惴不安的时候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向来不是会叫心头的情绪停留太久的人。哪怕是宋阿爷不在的时候,她也不过只准自己难过一两天,就立即重整心情,迎着南理城彼时面临的难题而上。
宋阿爷,宋沛,自前朝谢昭将军之后李朝这片大地上最负威望的大将军,最后也囿于党争,寂寂死在南理城那条他固守的船上头。
李穆川没再用他。阿弥也不明白为什么李穆川没再用他,他分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武将,他教回她许多兵法计谋。
但他没教过她怎么从千人包围的陷阱之中脱身。
她单枪匹马,手脚被缚,揪馒头的动作都没法有个利索的空间。方才她下楼,借机打量四周,察觉出不止有言照清的执金吾,和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纨绔子弟带的左骁卫,也不止有这三个女侍卫在的京都府的人,掺杂在其中的一些,她虽然认不出来,但那些气质绝非十六卫或是京都侍卫所有。
阿弥揪着馒头,慢吞吞地吃。天光已经大亮,像是有意要叫她看清楚她是被多少人围困,京都府的女侍卫将桌子搬到客栈院中来。
院墙矮,外头的侍卫落入阿弥的眼中。
惧怕也没有什么用,阿弥便慢条斯理地吃馒头。刚出炉的馒头,松软又热乎,阿弥揪着吃完了一只,新的一只就被塞到阿弥手上来。
“离京城还有些路程,小娘子可要吃好了,免得说我们京都府的人亏待了你,叫你在陛下面前的时候告我们一状。”
是京都府的一个女侍卫,阿弥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昨夜里她困乏,遭搜身之后就睡了。迷迷瞪瞪之中听到那几个女侍卫说话,有一个就问这一个:“她怎的睡得安心的?”
塞馒头这一个昨天就给那一个说,“大概是知道插翅难逃,也不必费心挣扎,倒不如在上路前歇息好了。”
阿弥如今手里被塞了只馒头,低低道了一声谢,抬眼看那个女侍卫。
相貌平平,扁平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没什么可以叫她记得住的地方。
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侍卫。
客栈传来动静,阿弥同旁的人一样抬头看向那动静的来处,眼风扫到那个女侍卫视线不变,仍旧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困惑,又微微一动。
这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还没个明显的倾向可供阿弥思考,阿弥便不愿意花心思在那上头。
动静的来处是郎林同,阿弥从方才言照清和京都府的人谈话中得知,郎林同发了疯杀了一个家奴这桩事情,毕竟是桩命案,虽然命案发生地点不在京都府内,但郎家户籍属京都府,应当交由京都府办理。
言照清没意见,这也不是执金吾该管的事情。
京都府的人还同言照清汇报了要将郎林同锁起来,同逆犯同等对待,因他乃是一个大有蛮力的疯子。
言照清也没意见,郎林同发狂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为了旁人的安全考虑,确实最好锁起来。
郎林同戴着阿弥同款镣铐,慢腾腾地挪到阿弥这儿来,身后跟着哭红了一双眼的郎夫人。郎夫人的声音都已经哭哑了,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只会拿眼幽怨看人。秦不知被她看得背后发毛,一早将视线掉转开,干脆将阿弥对面的位置让出来,往客栈里头找言照清去。
郎林同精神平稳,同昨日发疯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不发疯的时候,就只是一个长得好看又高大些的男青年,面上带着些老实憨厚的气质。
秦不知一走,郎林同在阿弥对面站了会儿,胆怯畏缩看了阿弥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在阿弥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嗫嚅了半天,问阿弥:“弥啊,你还疼吗?”
阿弥笑一笑,将手上的馒头伸向郎林同,道:“不疼了。二哥,你吃吗?”
镣铐短,阿弥没伸出去多远,小小一张方形桌的一半都不到,就被扯得停住了。
郎林同犹豫了一下,伸手要接过来,阿弥却已经因这伸不出去的拉扯将手缩了回去。
郎林同有些讪讪的,自己拿了桌上一只馒头吃。
阿弥垂着眼睛,眼风之中是一只从她手脚相连的铁链之间悄声收回去的脚。
那个女侍卫。
阿弥没有抬头看,顾忌会有人发现。仍旧如常揪了包子的一小角,再吃,就已经吃不下了,阿弥愁着眉眼,转了一圈,看不着秦不知,便同那个女侍卫道:
“我想喝水。”
那女侍卫也不是头子,便看向她们的头子,得了她的点头,才给阿弥倒了一碗水。
阿弥问:“路上还有馒头吃吗?”
有人嗤笑:“你要是运气好,等到了宫里头,会有一顿饱饭吃,大鱼大肉任你挑选。”
阿弥边道“那就是没有了”,边珍重无比将只被吃了一小口的馒头放到怀里。
又得了一两个人的嗤笑。
阿弥喝水,垂下的眼风之中瞧见那女侍卫的脚,脚在轻动,点了几下,好像没有规律,也不是南理的暗语。
大概不是。
阿弥笑自己多心。
方才那一脚也许只是这些人欺负犯人做乐子罢了。
再磨蹭,阿弥也还是得在这一千三百人的包围之中去京城。
京都府的人此行专程带来了一辆囚车,到底是李皇对南理阿弥好奇,想看看南理阿弥,还是对有北游血统的南理阿弥好奇,想解决有北游血统的阿弥,从这辆囚车就可以推断出来。
左骁卫万户庄建学在前头开路,秦不知和言照清在阿弥的囚车前头,左右压阵的是京都府那三个女侍卫。
阿弥在颠簸的囚车里头,路上闲来无事,揪馒头,久久才吃一小口。
等到临近日中,才揪到馒头的一半,指尖一痛,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伤了手。
有东西在馒头里头。
阿弥不动声色,继续揪馒头吃,吃得剩最后一口,将最后一口塞到嘴里头,又借着塞馒头的动作,将那枚不算长的细铁针攥到手里头。
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