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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他的时,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就是我‘送’的那件春衫。

他见我来,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要往庭院里走。我忙上前一步,讲话很是费力道,“这件春衫倒也和你身段,倘若喜欢,我回头再赶制一件,你看你喜欢什么色泽的?”

我说这话,仅仅只是为了套近乎,只要手谕一到手,什么春衫,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大概是我太过浮夸的笑容,让他有些不舒服,很是不厌烦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平日练字的时候只传这一件衣裳,毕竟容易沾染墨汁,婉儿送得,我不忍心糟蹋。”

我哪里不会知道他说这话,分明又是为了气我。但大局为重,我又是来求人的,他再说些比这还过份的话,我保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还会弓腰赔笑。

我笑笑,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是自然,既然送出去了,那便是你的东西,怎么对待那都是应该的。”

他十分讶异地转过头来,略带讽刺地问了一句,“那如果我拿它去擦地呢?”

“有何不可?能为太子殿下做点什么,是这件衣裳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我险些没被自己这虚伪到发指的话给逗乐了,神情却要佯装很诚恳,实在难为。

成章和拧着眉头看我,仿佛再说,谢瑶,你怕不是吃错药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淡淡发问。

“几日不见,想来看看你啊!”我狠狠咬牙,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怕眼前爬得是乌龟,我也愿意喊他一声爹爹!

说着,我张开双臂,朝他迈进了一步。

他慌了,赶忙退后,“你别过来!”

“成章和,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忘恩负义,错怪了你,我是来向你赔不是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他冷哼一声,“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那日之事,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曾想叫你煎熬了这么些时日,到头来寝食难安,良心发现了?”

若非,逼不得已,我又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跑来求他。

这个时候,他不管说什么,我都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左耳近右耳出,“是是是,殿下教训得极是!”

他又纳闷了,走到案牍前坐下,指了指砚台,还没开口呢,我就冲了过去,“研墨啊!殿下,我会的,我来我来!”

他看着我,神情古怪,又用轻叩桌案,“你是来找我要和离书的?”

我手一抖,心想:遭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可我现在要的,不止是和离书啊!

于是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道,“其实,我不单单是为了和离书而来……”

他轻轻摊右手,示意我说下去。我心想,他既然这么慷慨,那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我想去刑部查阅蒋臣的卷宗,所以还得烦请殿下,高抬贵手,赏我墨宝。”

“两个都要?”他问,神情平静,叫人难以捉摸内心。

“殿下,一定会成人之美的吧?”我话说得不敢太大声,怕他斥责,更怕他出尔反尔。

他蘸墨提笔,待我目光囧囧有神时,却又轻巧搁下,“谢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想,都这个时候,问这些扯犊子的事干什么?可也只能赔笑,“夫君?!”

“你说要,我就给?”他的脸上有一种我看不透的神色,“那是不是,我想要,你也会给?”

“我这里,没有什么是殿下想要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地缩了缩身子,磕磕巴巴地回话。

“把耳朵凑近些,我来告诉你。”他伸出两指,朝我勾了勾。

我紧绷着身子,缓缓地走了过去,他却很是不耐烦地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拽,直到我的后脑勺稳稳地贴在他的心口上。

先前的伪装,溃不成军,除了浑身的不自在,我没有半点脸红心跳的感觉,有些不高兴,“成章和,我又不是聋子,什么话非得要离这么近?”

他低下头,我只觉耳畔有温热的鼻息在游走,“和离书和手谕,一个都别想,我不可能给你。”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却没想到竟然这般调侃我,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了开来,但终究还是自己没有底气,只能退让了一步,“和离书和手谕我只要一个,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换,这样还不行吗?”

他没有说话,眼神却让我十分害怕。

“我只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还谢家一个清白,你没有道理强人所难!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他并不在意,我是用怎样急切的神情在央求,自顾自地发问。

“我不想知道,反正我这里也不会有。”

“啧啧啧,你这像是在求我吗?多少也该有点诚意啊,”他道,“好歹,我也是你明面上的夫君,旁的不说,哄人总会吧?!”

他轻浮的话语,让我束手无策,头脑一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不会!还望殿下不计前嫌,出手想帮,我必感激不尽!”

“手谕倒是可以给你?”他终于舍得松手了,话末却不忘添上一句,“可你就这么确信自己一定能看懂?”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般没玩没了的捉弄,索性站起身来,“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只是希望水落石出的那一日,再别用这些话来搪塞我!”

我走得干净利落,成章和也没有挽留。我想自己真的是狗急跳墙,除了被他这一顿羞辱之外,再无任何收获。

求成章和下手谕的时候,草草收场,我不得不又去钻研别的法子。

到最后,想到了一个最逼不得已的,那就是夜半的时候,偷偷潜入刑部,为以防万一,还需得临摹成章和的手谕,用于脱身。

这是最险的法子了,没得选。

为了此行,我摸排了关于刑部的守夜的疏密。每隔三时辰,便有守卫交替轮值。而后半夜,多数人都处于困乏当中,也是戒备被弱的时候。

掐算好了这些,我便只需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第40章

不过这头一回, 我就出师不利,前脚还没踏进刑部大门,就被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给截下了。

我们两个, 大眼瞪小眼, 而后我看着对方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上前一步, 拉住我的手,躲进一处偏僻的墙角。

“瑶瑶, 是我!”他的声音实在太熟悉, 我甚至不用去看他的脸庞,就能分辨出来。

只是心中的好奇, 让我不得不伸出手去,摘下他的蒙面。那是一张寡淡至极的脸, 在月光下温如如玉。

我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齐修贤,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太危险了!”

他本想回答的我话, 却上前一步,用手在嘴边比了一下, 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正纳闷, 却瞧见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脚步轻快地往刑部大门前走去。

门前的守卫拦住他的去路, 高声喝止,“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讳!”

脚步停了下来,没有人回话。短短的一瞬间,那侍卫突然彷徨地跪下身去,“原是来太子殿下, 末将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我从隐蔽处,偷偷地侧了半个身子出去,果不其然,正是成章和。

从未有过这样胆战心惊,直到他的身影进了刑部的大门,我额头上的冷汗却丝毫没有停歇。

“他怎么来了?”我喃喃自语发问,又看向齐修贤,“还有你,我们三人来这里莫不是只为了一个人。”

“蒋臣。”

他没有说话,目光却垂了下来,当是默认。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这件事,本就和你无关,为什么要来冒这个险?”

他缓缓抬起头来,神情冷静又温和,“瑶瑶,这件事就交由我吧,刑部戒备森严,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太子随时都会发现你的行踪,到时候真的就百口莫辩了。”

看来,他对我先前做过什么,发生了什么,成章和又为何今夜突访刑部,所有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却不从声色。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内心急切,渴望能早日查出真相,还谢家一个清白,可这些,我不想让齐修贤知道。

不想他为我冒这样的险,更不想因为他的出现,而让自己犹豫。

“我知道,你想弄清楚当年围猎场的真相,想知道卷宗里头如何陈述蒋臣的罪行,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是你亲手彻查此事,”他声音又软了下去,像是高挂在天际的明月,柔柔地泛着光芒,“卷宗的是我来想办法,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我哽咽了一下,换作从前,我定会热情地拥住他的脖子,并大喊,“齐修贤,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可明明隔得这么近,我的手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十分僵硬,“我信你,可你不能为我冒这样的险。我进了宫,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再出去了。谢齐两家交好,我只想等爹爹告老还乡,和阿娘定居江南的时候,你能陪他们说说话。就这么一个愿望了!所以,你一定不能出事!哪怕刺客的事查不出半点眉目,也总好过,你我二人皆被困在宫中要好!你是齐家的希望,不能这么一意孤行!”

他看了我很久,也沉默了好久,最后只能无力的苦笑,“瑶瑶长大了!”

我说,“你好像变了很多?我记忆中,你爱说话也很爱笑,总爱捉弄我,就像成章和那样……”

说话这话,我立马后悔了。成章和这个名字,就好像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沟壑,明明那么近,却不能牵手。

“瑶瑶,你喜欢他吗?”他问,语气就好像一别多年的故友,满满都是祝愿,没有半分的嫉妒,“他对你很好吧!”

“好!”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在学堂,成章和替我解围的那几次,他想必看到了,所以才这么问。

“还有陈良娣,她怎么样?”他松了一口气,眼底流露出一丝宽慰。

我对他的问话,有些讶异,“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是我入宫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他自嘲般浅笑,“那就好!不过,你在宫里,凡事谨慎些为好。”

“嗯,”我乖乖点头,“你要是出了宫,就替我转告爹爹和阿娘,你就说我在宫里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也一定要照顾身子。”

“我会的,”他的目光沿着四周轻扫了一遍,这才道,“现在安全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夜里凉。”

我看见他身影颀长,月色清辉落在脸颊上,他就那样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近。

纵然我心里有一万种渴望,想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我想逃出皇城,远离京都,和他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每年都会送我一只泥娃娃,整整十年的情愫,被这一纸赐婚圣旨,活活地撕成两半。

事到如今,我只能对着他的身影,轻轻道一句,“齐修贤,若有来生,我定要紧紧地抱住你说什么也不撒手!”

可他的影子,就这样,渐渐地,慢慢地消失地月光中,像一缕清风,似曾来过,却捉摸不到,唯有指尖留下一瓣沁香。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一想到我和齐修贤的点点滴滴,总是那么难过。明知道他是一个傲娇的人,我就早应该发现,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要早好些年。

哭着哭着,就便得痛恨,一开始自言自语,自说自话,骂了些自己蠢笨之类的话,后来开始骂齐修贤是混蛋,是胆小鬼,再者骂起了成章和。

毕竟,始作俑者,都是他。

我一边骂一边唾弃,等到了宜春宫的时候,才发现远处站了一个人,背对着我。

我一眼就认出了出来,并大喊一声,“成章和!”

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我,嘴角似有轻蔑的笑容,“你这到底是在夜游,还是去刑部查卷宗啊?”

我立马反应了过来,明明我亲眼瞧见他进了刑部的大门,可这动作也太过迅捷了吧!

“成章和,你跟踪我!”我有些头皮发麻,浑身很不自在,又担心起了齐修贤。倘若他真的跟踪,那齐修贤必定就暴露了!

可也不能完全确信,他说得话到底有几句真假,说不定只是试探。想到这里,我又冷静了下来,暗中揣度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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