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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近日来的遭遇,没有尽头的等待,担心,猜测,恐惧……他们夫妻一心,再亲密的举动早都做过无数次,可这轻轻的环抱,却似乎寄予了千言万语在其中。

可是。

蓝漓忽然将他推开,瞪他。

“想我?还以身试险,我瞧你是不愿见我了。”

试毒啊,他若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玉海棠怎么可能会拿他下手?

“我的错。”他上前,不顾蓝漓推拒还是将她抱紧,“我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

他一遍遍的说着,将蓝漓的话全堵了回去。

蓝漓气恼:“知道错了,你还要做!”这混蛋。

“这一次,该还的都还了……”白月笙嗅着她的发香,“他为了我,丢掉了太多东西。”

“那你便要来欠我?你就没想过,万一解不了毒呢?”

“不会……”他早已知道萧明秀转而和皇兄联盟,皇兄不会要他性命,所以才敢那么做。

蓝漓也想明白了那一层,可并不代表能接受,狠狠推了他几把不见效,白月笙倒是耍赖靠了过来。

蓝漓越气,索性一用力咬在了他身上。

当真是用力,咬的破皮出血。

白月笙嘶了一声失笑:“小狗。”却在蓝漓想走的时候用力将她箍在怀中,“我的。”

蓝漓愤愤:“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面的人……”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偏生自己对他怎么都是没有一点招架能力。

推拒了几次之后,蓝漓还是被白月笙按在了怀中。

“这里的事情我们一点都不必管吗?”

“如果需要,会有人找我们。”白月笙抱着她,这样说。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战坤低沉的声音:“王爷,王妃,陆大人到了。”

白月笙没吭声。

战坤又道:“到了有一阵了。”

蓝漓默了默。

白月笙却没反应

蓝漓推了推他。

白月笙依旧没反应。

战坤又催道:“王爷……”

白月笙磨蹭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放开,接过蓝漓递过去的手帕,往外走去。

账口,陆泛舟瞧着擦拭血迹的白月笙,十分做作的扬了扬眉,“倒是有雅兴,走吧,侯爷有请。”

“架子倒是大了些。”白月笙边走边咕哝。

陆泛舟若有所指:“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侯爷不敢打扰才是真的。”他可是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听到了。

这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陆泛舟心中一叹,“这边走。”走了两步,又道:“那位马上就到了。”

白月笙脚步一顿,“是因为叶静美?不是说被乱民滋扰,受了伤?”

“哪来那么多乱民,不过是有心人的幌子罢了。”

白月笙沉默。

“没受伤?”隔了会儿,白月笙问。

“受伤了,伤的还不轻,但如今心上人受难,是一刻也耽误不得,拖着身子就来了。”

白月笙脚下微微一顿。

皇兄越是生气,这次事情之后,那些人的下场也就越惨。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白月笙的肩头,陆泛舟语重心长,“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说罢,笑言:“再这么‘无私付出’,王妃都要不理你了吧。”

白月笙面色微变,拍开他的手,拿起手帕,擦了擦唇上似乎不存在的血迹。

陆泛舟白了一眼,大步前行。

蓝漓等了小半个时辰,白月笙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神情虽看着如常,却远没有走的时候那般轻松。

蓝漓知道,怕是和如今形势有关系,便没多问,由着他抱着入了睡。

一夜好梦。

清晨起了洗漱罢,简单用了些早饭。

白月笙忽然道:“等会儿皇兄便到了,我要随他入京。”

“入京?”蓝漓微怔:“是……攻城?”

“多亏你救了卓北杭的家眷,他又配合皇兄的人救了大部分要紧的官眷,城门会有人主动为我们打开,司天监看了天象,今日大雾,是最好的时机。”

蓝漓抿住唇瓣,“我……我也想与你……”

“不行!”

白月笙直接拒绝,“你不能去。”

“既然卓北杭都已经在控制范围,镇国将军也压在营地之中,这次进京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就让我去吧,我想去。”

“有些危险不会露在表面上,你留在这里,战坤保护你。”

此时,外面巡守的侍卫脚步声也急促起来。

蓝漓知道,是白月川到了。

白月笙上前握住她肩膀,“在这等我,嗯?”

蓝漓默了默,“好,你保护好自己,再不能受伤。”

“放心。”

她目送白月笙离开。

彩云有些不是滋味:“咱们真的不去?我还真想看看,那位玉海棠怎么收场。”

“去。”

彩云一愣,“不是答应了王爷——”

“要去的。不是去看热闹,而是去接肃亲王。”

自从卫祁被安南侯扣押之后,肃亲王便再没了原本的好待遇,玉海棠美其名曰将肃亲王请进了宫,其实不过是人质。

那个疯女人,她实在是担心玉海棠会对肃亲王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她的夜明翡翠丢了。

那个东西,对她意义非常,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大部队整装,很快便消失在早晨的雾气之中。

这里居然京师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因为大雾的关系,时辰变长。

蓝漓等他们走后一个时辰,才带着彩云和千烟出发,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城门戒严,整个气氛比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更为紧张。

街面上两波人已经展开了巷战。

虽说卓北杭在白月川控制之中,但因为扣押了卫祁的缘故,卫祁手下的人殊死反抗,场面浴血。

彩云有些懊悔,“王爷说的的确不错。”这样的景象,的确是危险十足,她都有些后悔了。

“想法子进宫。”

蓝漓想了想,道。

彩云点点头。

虽情况混乱些,但越是这样混乱的时候,只要小心一些,越是容易浑水摸鱼,三人驾着马车,按照平素对京城地形的了解,顺着小路到了平素稍显偏僻的丈互门。

这里本身算得上皇宫的后门,一般都是用于输送秽物,极少人走,视为晦气。

今日这里倒是有不少行色匆匆从宫中出来的太监宫娥,好些手中还抱着包袱。

想必是知道要出事,各自逃难。

蓝漓三人下了马车,换上早准备好的宫娥服饰,混迹其中,由彩云抓了一个穿戴看起来便像是上等宫娥的询问了一番,知道肃亲王大概是被安顿在了含章殿偏殿。

“小姐,怎么办?”彩云皱起细细的眉头,“沁阳王不就是在含章殿养伤的吗?那里必定守卫森严。”

蓝漓想了想,“这一点我早想到了,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嗯。”

走了两步,蓝漓又道:“千烟,你去找下刘嬷嬷,看看能不能探到什么消息。”

“是。”

三人分了两路,宫内因为白月川进城人心惶惶,不过含章殿太和殿等要紧宫殿却也是层层守卫,不得出入。

二人在周围仔细的看了一阵儿,发现进出的宫娥手臂上都系了一条黄色带子。

“看来是为了分辨自己人和奸细的。”蓝漓道。

彩云哼笑,“这有什么难的。”她悄然离去,很快回来,手中已多了两根黄色系带,分别给自己和蓝漓绑好,“走。”

两人顶替了刚才的宫娥,通过巡查,进了含章殿,刚一进去,便发觉,殿内气氛不对。

两个穿着铠甲浑身是血的将士大步走了进去,大喝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守的住就帮我们想办法救将军吗?现在皇上都打进皇宫来了!”

“楚小姐。”另外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也走上前,态度倒算是恭敬,“现在这情况,依楚小姐看,要怎么办才好?”

蓝漓依稀记得,这二人都是卫祁身边的人,后来的中年汉子是卫祁手下得力的副将。

现在含章殿虽然还在控制之内,但整个大殿之中气氛十分紧张,白月辰应该还未完全恢复,在后面休息,倒是玉海棠立在大殿正中,背对着所有人。

她穿着淡黄色衣裙,发髻梳的十分简单,所有发丝尽数束起,用两条珠链圈住,完全是大家贵女的打扮。

先前那性子急的已经耐不住了,“还等什么?女人就是女人,难不成还要等她来救我们将军不成——”

副将一个眼神,先前的人便住了口。

副将道:“楚姑娘?”

楚弯月慢慢转过神来,脸上一派的冷漠,唇角却带着几分冷笑,“你说的不错,现在这情况,我的确救不了你家将军了,瞧瞧……”她扫视一周,“你们都干了什么?”

“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哦……”玉海棠笑着道,“你们的将军还被白月川压在手中呢,你们这群人还给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如今,是不是想找个替死鬼能让那位圣上原谅你们的罪孽,放过你们的将军?”

那几个浑身浴血的将领全部色变。

连那副将也怔了一下,“他们只是担心将军,想请姑娘和沁阳王拿个主意,没别的意思。”

蓝漓不得不说这个玉海棠的确聪明,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就能猜到这些人想做做什么,如今回想自己当初在她身边那么久,如果不是为了解毒,自己的境遇……

蓝漓后背有些发冷。

玉海棠慢慢走到了殿中,“靖国公府的事情办妥了吗?”

那几个人又是对视几眼,无话。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们办妥了那件事情,我必保你们将军安好。”

那先前性子急的忍无可忍,“你都自身难保了如何保我们将军安全?我们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副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将这个女人和沁阳王拿了,去向皇上请罪,是我们鬼迷心窍,与我家将军无关,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吩咐的——”

话音才落,其余进来的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

跟在玉海棠边上的润福变了脸色。

倒是那副将还算冷静,摆摆手将几人拦住,淡淡问道:“楚姑娘,他们是想知道你如何保我家将军安好,还请楚姑娘细说清楚,否则,这几位情绪上来,在下可拦不住。”

“我说不清楚又如何?”玉海棠淡淡一笑,全是嘲讽,“你以为到了如今你们还回得了头?还是以为拿住了我,你们便能救得了卫祁不成?”

“他奶奶的——”

“你——”

有几个人直接脱口骂人,便是那副将,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但玉海棠说的也是事实,他们竟然被这么个女人给耍了。

“现在的情形,是你们自身难保。”

玉海棠冷冷道:“你们搞清楚了没有?”

那几个人全部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帘幕之后,传来窸窣之声。

润福反应过来,连忙过去。

帘幕落下又起,润福扶着白月辰走了出来。

离得有些远,蓝漓免不得极目去看。

因为中毒和试药放血的缘故,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苍白,整个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要不是润福扶着,怕都站不稳。

几个将领见了白月辰,越发怒气蓬勃。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有白月辰这么个存在,卫祁绝不会走这条路,可没想到,卫祁站在了白月辰这边,白月辰却中毒昏迷,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说了算。

他们出身行伍,自然绝无可能听一个女人支配,可……将军却在出城会安南侯的时候被扣下,他们成了群龙无首,不知怎么就被这个女人蛊惑,如今悔之晚矣。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个沁阳王,简直无能。

“王爷!”先头那将领怒声责问:“别的话我们不想听,现在怎么办?”

“诸位……请先随我暂时退出皇宫,避到观星台去,那里沿路过去守卫不多,先过了这一阵……我亲自去将卫将军换回来……”

白月辰到底是白月辰,即便是这么病恹恹的样子,说出的话到底也有几分可信,几个人眼神交汇半刻,很快达成共识,“好,姑且就再信你一次。”

“那现在便走……”

白月辰迈着虚弱却坚定的步伐向前,像是完全没看到玉海棠一样。

玉海棠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又似是没有。

先前那脾气坏急的将领走上前去,“快点,你也去!”这个女人,也是罪魁。

玉海棠淡淡扫过一眼,那将领只觉浑身一冷,手一缩,推不出去,之后站的离玉海棠远了一些,视线不闪,盯着她。

玉海棠迈步向前,不慌不忙,从容的像是去参加贵族盛宴,而不是仓皇逃命。

想了想,蓝漓和彩云跟了上去。

远处已经传来烧杀之声。

彩云低声道:“千烟刚来过了,已经找到肃亲王,王爷就是有些虚弱,有睿涯在身边,也保护的很好,现在已经出宫了。”

“嗯,我们走。”夜明翡翠必定就在玉海棠的身上,她一定要拿回来。

“可小姐……”彩云拉住蓝漓手臂,“他们现在是逆贼……”

逆贼。

蓝漓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自然清楚,所谓逆贼,是何意思。

她追上,本为夜明翡翠,若一旦失手被发现擒获,幸运一点,他们成为人质,但按照玉海棠的阴沉,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玉海棠那么恨你……小姐,我也知道夜明翡翠对你重要,但咱们也不能冒险。”

蓝漓心中一动。

不错。

她还有阿笙,还有孩子们。

他们站在隐蔽处,外面的人并未发觉,现在离去,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而夜明翡翠……

她忍不住手指微蜷。

有阿笙的倾心相陪,夜明翡翠,或许……没那么重要吧。

她颔首,决意放弃。

却正在这时候,蓝漓和彩云看到润福指挥着着两个内侍抬了一只箱子瞧瞧跟了上去,箱子很大,两个内侍有些吃力,沿路走过,还有血珠滴下。

这一幕,让蓝漓迈不出脚。

……

白月辰玉海棠带着这一队人,安然离开了皇宫。

不得不说,除了狠,这个玉海棠还十分有脑子,算来是早就计划好了事败之后的退路,那想必观星台,也在计划之中了。

去观星台的一路十分的小心,为安全起见,蓝漓和彩云也跟的很远。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回事?这可是逃命。”彩云纳闷:“是前面被人拦住了吗?”

“不是。”

蓝漓默了默,“那个地方,应该是原来楚家一处庄园的旧址,当时事发之后,被烧成了灰烬。”

白月辰他们,怕是触景生情了吧?

前面的人没有停留很久,便继续前进。

蓝漓极目四处看了一圈。

这小道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茅草,一大片的油绿,她和彩云藏匿在其中,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观星台本身是钦天监下的一个办公值守的点,每一年都会派监正前来这里观测天象,推演吉凶,无驻兵,居高临下,却没有可以防御的措施。

选这样的地方暂避……

蓝漓怔了一下。

白月辰不可能不知道,玉海棠那么精,也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小姐,那边发现一条小路,我们要过去吗?”彩云迟疑的问道。

“过去。”

她没多说别的,和彩云俯下身子,让茅草遮挡,从发现的小路绕了过去。

风很大。

在这样的夏日,未免显得有些微冷,野草呼哧,像层层绿浪,远处,杀伐之声隐约在耳,听在众人耳中,像是一道道催命符,迫的人脸色发白。

“这里如何易守难攻?”

先前那尚算理智的副将,看着白月辰冷冷发问,其余人也早炸了锅,纷纷变脸。

“去她娘的易守难攻,这不是等死吗?”

“都说了不能相信他们,你们还非要跟着来。”

“狗屁娘们,我杀了你——”

气昏了头的卫祁手下朝着玉海棠砍了过去,铮铮两声,刀却都被她和白月辰带来的护卫击飞。

那些将领怒目而视,双目赤红,“都是你,走到这一步都是你害得,如今我家将军还生死未卜,你——你——”那将领嘲讽的指向白月辰,“说什么温文和善,懦夫,你要但凡有一点魄力,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境地。”

几十名卫祁手下走到一处,“史将军,我们走吧。”

那姓史的副将僵了半晌,咬牙道:“走!”

他们自然是恨不得杀了玉海棠后快,说不定还能提了人头去负荆请罪,可,玉海棠跟前带着的那几人都是她的亲信,手段狠辣,他们任如果以命相搏,也未必有什么机会。

留在此处,亦是等死,他们离开,或许还能找到将军,即便是找不到,也能想想别的办法,好歹,一切过错都是他们犯得,卫祁并未真正参与过什么。

砰。

那口箱子被放在了观星台上。

白月辰视线扫过,眼角缩了一下,唇瓣也已经干裂:“这里面……是谁?”

玉海棠站在高台上,极目远眺战火,对白月辰的话听而未闻,似乎是看的不清楚,她抬起手,遮去眼前过亮的光,“这么大的火,该烧的,也都烧干净了。”

“把箱子打开!”白月辰神情僵硬,“福伯,快!”

润福管家却面有难色,“主子,这……”他看了玉海棠一眼。

白月辰沉声道:“福伯。”

“主子,这里面是谁重要吗?”润福一咬牙,“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一步,您怎么还是想不明白!”

他自小看着白月辰和玉海棠,如今却是痛心疾首,也许别人不能明白,那些将领也不会明白白月辰来到这观星台的深意,他却是最明白的人。

“是谁?”白月辰再问。

润福无言以对,无力的闭了闭眼。

白月辰蹒跚的走到了玉海棠的身边,“你抓了谁?是不是——”

“是不是你那弟妹,那个寒门贱人?”玉海棠轻轻开口,将白月辰未出口的话全部挡了回去,她淡淡一笑,冷的渗人,“如今这境地,你倒是有心担忧别人,就不想想,等见到了你那最敬重三哥的七弟,如何解释如今的情形,如何解释用他试药的事情吗?哦,对了,前提是你还能活着。”

白月辰面色僵硬,“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怪我不够狠心,不够魄力,你想我能做的那些事情,抱歉……我终究是办不到,但无论如何,蓝漓与我们的事情无关,与当年楚家的事情也无关,你复仇的火焰不该波及到她的身上去。”

“蓝漓。”

玉海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说她是蠢还是傻?为了这么一块破玉佩……”

草丛中,蓝漓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劲装的人从长草丛两翼包抄,直接将蓝漓和彩云二人包围,彩云拔剑与他们对峙,将蓝漓护在身后。

白月辰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立即又变得紧张起来。

“表哥,看到老熟人,不打个招呼吗?”玉海棠慢慢从高台上走下,朝着蓝漓的方向走来,她问了一句,但不需要白月辰的回答,“没想到你还真敢跟来。”

“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蓝漓慢慢开口。

玉海棠冷笑,“这个?”

她从袖袋之中拿出那块玉佩,半举起来。

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然光泽。

蓝漓心思复杂,暗暗捏紧腰后的弓弩。

这弓弩,她练习的次数已经很多,便是背着身,也可以顺利将短箭装上,而且不惹人注意。

“这东西啊,当初姑母可是允诺,为我争取呢……”她笑着,不带半点感情,“最后却落到你手中去了。”

蓝漓沉默不语。

玉海棠又道:“我有个习惯,别人染指过的东西,我就是再想要,再喜欢,也不会再碰。”

啪!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玉佩掉落高台上,碎成无数片。

蓝漓心头一抽,感觉心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玉海棠转身,并不理会蓝漓看向白月辰,“表哥,你选的这个地方甚好。”

她摆摆手,下面围着蓝漓的人将蓝漓和彩云也逼到了高台上。

白月辰看了蓝漓一眼,露出一个沉重而苦涩的笑容,方才,他还以为那箱子里是蓝漓,他终归是欠了阿笙不少,不想再将他心爱的女人也牵扯进来,却没想到,蓝漓还是被牵连了进来,可箱子之中又是谁?

玉海棠一个眼神,身后几个人立即上前,将箱子打开,拉出里面的人来。

里面的人身子纤细瘦弱,穿着素白的衣服,长发掩面,看不清容貌,被人拖着到了观星台正中,捆起,挂在了一根巨大的支架上。

是叶静美!

那些人将支架转动,叶静美也被吊着挂到了高台之外,坠下去,便落入茫茫大海。

蓝漓浑身发冷,“楚弯月。”

这是蓝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叶静美之于白月川的概念,她太清楚了。

玉海棠似乎意外她会唤自己一声,却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哦?那也好,楚家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能和家人一样,很好。”

蓝漓浑身僵硬无比。

这个女人,真的已经完全疯了,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怕本就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吧,她憎恨白月川和靖国公等人,憎恨那些没有为楚家求情的人,所用的复仇手段简直就是快准狠,必定不会放过白月川放在心尖上的叶静美,而自己,屡次三番坏她好事,还抢了她的王妃宝座,只怕她会用比对付叶静美还要残忍百倍的法子对付自己!

她的手心有些冒汗。

这种出手狠辣毫无顾忌,还智商在线的女人,蓝漓觉得自己简直毫无办法。

不不不。

她用力的咬了咬唇,毫无办法便是等死,她还不能死。

她脑中迅速思忖所有的可能性。

“吊起来。”

玉海棠一声令下,几个人朝着蓝漓围了过去,彩云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制服,那几人将蓝漓捆起,如同吊叶静美一般,吊起高挂在另外一根支架上,同样转动支架,将她转到了靠海的那边。

蓝漓感觉身下冷风呼啸,胳膊被扭伤,拉的生疼,周围笼罩死亡恐惧。

白月辰试图制止,可力不从心,他下的命令无人服从,急急说了两句,就连连咳嗽起来,只有润福扶在他身边。

玉海棠看了叶静美和蓝漓一眼,笑道:“好了,咱们便等着吧。”

气氛冷寂。

她带的那几十人守在高台周围,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圈椅,玉海棠坐在上面,手中拿着团扇,一下一下,摇的很有节奏。

白月辰立在边上,连连咳嗽。

他听到玉海棠问道:“表哥,你说他们多久能赶到?”

她似乎是不需要白月辰回应的。

“这里的风很大,怕是要冻坏这二位娇客。”她回头瞧了一眼,“不过,华阳王妃瞧着倒是比叶大小姐丰腴那么一些,应该不会冷的太厉害才是。”

蓝漓冷冷别开脸。

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乱想的时候,她转头,低声唤道:“叶小姐……叶小姐……”

也不知道这叶静美是死是活,她喊了好几声,竟然都没有半点回应。

远方,马蹄阵阵。

蓝漓不必回头,也知道,白月笙他们到了。

大批的人马蜂拥而至。

玉海棠却静静的坐在那圈椅上,像是在等他们一样,团扇一下下,摇的那么有节奏。

远远的,蓝漓看到白月笙急怒交加的眼神,对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早说过的,让自己呆在营地里,可自己偏生不听话,如今招来这样的危险。

而一旁,白月辰早已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来人,僵了半晌,那枯瘦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木然。

端坐马上的白月川,一张脸阴寒无比,因为重伤才好,显露几分憔悴,却半点也不能损害他周身威慑,他那双眼,死死的盯住玉海棠,“要什么?”

他只问了三个字,所表达的意思,却无异于让步。

叶静美就是他的死穴,无论任何时候。

玉海棠挑了挑眉。

“要什么?我要什么,你们会不知道?”看着这些童年的时候被称之为玩伴的人,玉海棠笑得淡漠而凄凉,“我要报仇,我要杀死所有的仇人,不过,这和你们都无关。”

她轻轻一笑,“我自己已经报的差不多了,至于这两位——”她指着挂起来的蓝漓和叶静美,笑容看起来妖娆而诡异,“就是我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情了。”

死?

她不在乎,家人早死了那么多年了,疼爱她的父母也在地底下等她那么多年,她早不在乎自己这条烂命,没有什么,是她畏惧的。

白月笙怒极。

他的心中,还升起无数恐惧。

因为他太过了解玉海棠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能做出任何事情。

他的目光扫过蓝漓的身上,一抹心疼油然而生,心中责怪她不听话的成分已经微乎其微,只气自己为什么要将她卷入这种境地。

蓝漓回了他一个歉疚的眼神,抿住唇瓣,无声叹息。

白月川冷冷一笑,“或许你真的心如死灰,视死如归,但有许多事情,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哦?”

玉海棠笑着,眉宇间的冷魅流转,“说来听听。”

“看看朕的身后,你知道军营中的女人,有什么用途吗?”

“楚家的人,都葬在何处?挫骨扬灰,听过么?”

“相信朕,朕能做的,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蓝漓看到,玉海棠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只一下,很细微,但也逃不过有些人的眼睛。

“你知道朕要什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玉海棠猛然抬起头,“给我一次机会?不,我不要这个机会。楚家的人死绝了,挫骨扬灰又如何?至于你军营中的女人,那也要我还活着,今日就让你亲自体会一下,失去挚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蓝漓忽然明白,玉海棠这最后的举动,依旧是复仇,向白月川复仇,她知道,对白月川来说,也许叶静美本身就是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而蓝漓,对白月笙的意义,也是生命之重。

她憎恨权利,权利让楚家消亡,却无人为其伸冤,她也早已做好准备,今日交付自己的生命,至于白月辰,她从未相信他能给楚家任何安慰,从未。

她眼神疯狂,站起身来,“你们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辈子,下一辈子,这一幕,你们应该永远无法忘怀了吧?”她忽然狂笑起来。

当一个人无所畏惧,视死如归,那任何人也是无计可施。

白月川和白月笙真的快要疯了。

杀玉海棠容易,但那支架,只要连接的绳索一段,支架就会直接掉下高台,连带蓝漓和叶静美坠入深海之中,绝无生还可能。

“楚弯月。”

薄唇开合,白月笙几乎是从齿缝之中吐出这三个字来。

玉海棠怔忪了一下,冷冷一笑:“真是意外,有多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喊我……”她唇角一动,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所以,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求我吗?”

“别求我,你知道,我不会放人的。”

“你若求我,不过是让我看临死前最后一个笑话罢了。”

她看着白月笙,毫无感情的说着。

也许曾经,她的确怀揣少女懵懂,对这个男人寄予无限情感,无限期望,但无论那感情的深浅,多少,都在这么多年荆棘遍布的路上消磨殆尽。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不喜欢她,没有半点感情,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为了楚家,一切已经让她心神俱疲,她不会浪费多余的心情,去赢一个男人的心。

或者说,隐约之中她亦知道赢得那颗心比为楚家复仇难得多。

她告诉自己,对付蓝漓,只是因为恨,恨这些人薄情寡恩,眼看楚家覆灭视若无睹,尤其是白月笙,他明明有能力做些什么,这么多年却碌碌无为,所以她要让白月笙也体会一下,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玉海棠冷冷的笑着,风吹过她的长发,乱了发髻,远处的火焰如一条火龙四处舔舐,烧成了一片。

她慢慢挥手,却忽然定住了所有的动作,侧过脸,看着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的白月辰。

白月辰双眼空洞,神色凄然,“对不起。”

他手下用力,刺入玉海棠腹间的匕首越深,鲜血直流。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即朝着控制两个支架的人射出箭雨。

那控制箭雨的人,原本就是玉海棠的亲信死士,在最后关头,抽剑将系着支架的绳索砍断,两个支架极速下落。

隐约之中,似乎响起铮的一声。

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白月笙已经随着跃了下去。

王进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下来,他太懂得叶静美对白月川的意义了,如果那个女人死了,白月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但他们原本离高台较远,即便是白月笙速度极快,也根本来不及救人。

白月川僵在马上,看着空空如也的观星台,手中的马缰被捏成了几段。

远处的烧杀,天边的浮云,仿佛一下子离自己很远很远,叶静美毫无生气的被掉在支架上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他甚至不能下马过去查探。

他更没有白月笙毫不犹豫的决心。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一声呼喊。

“快,快来几个人帮忙!”

是王进。

他醒过神来,连忙下马奔上高台,便看到那边的情形——

高台下,有一块凸起的石块,蓝漓和叶静美被一根细绳链接,挂在石块的两头,而白月笙拉着蓝漓的衣袖,挂在蓝漓边上的一块凸起的小石头上。

白月川又惊又喜,“快来帮忙!”

峭壁危险,除了那两处凸起的石块,完全没有着力点,只能放下绳索,缠在三人的腰间,将人拉上来。

蓝漓和白月笙尚且好说,至少两人都是清醒的,便是缠不好,拉在手中也可行,但那边的叶静美,却完全没有意识,又要怎么缠在身上?

白月川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看了一会儿,便发现,将蓝漓和叶静美左右如天平一样挂在石块上的,是蓝漓腰间别着的弓弩。

原来方才蓝漓一直没说话,早已将情况都分析透彻,也看到了崖壁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所以在掉下的一瞬间,勉力扣动弓弩飞射出细钢丝绳,缠在叶静美腰间,利用平衡的原理,将自己和叶静美堪堪挂住。

弓本身是绑在衣服上的,此时一把弓等于承受二人重量,脆弱的布料不堪重负,随时会断裂。

“慢!”白月川冷静吩咐,“将绳索挂在弓弩上去。”

蓝漓吃力的点了点头,“对,先拉……叶小姐上去……”白月笙这边,已经有战坤他们将白月笙手臂用绳索缠住,另外白月笙一手还抓着她,尚算安全。

“小心!”白月笙嘱咐。

蓝漓点点头,分出一只手,将落下的绳索,往自己腰间弓弩上缠了过去。

只要缠好,上面一拉,便可将叶静美也拉上去了。

却没想到,正在这时,不知何人忽然射出一枚火箭,箭头扫过蓝漓腰间的布料。

蓝漓大惊,抓紧了弓弩。

又是几箭飞来。

有的射在那凸起的石块上,有的朝着蓝漓,有的朝着叶静美。

白月笙蒙一使力,拉着蓝漓躲过几支箭。

石块被箭的冲力激荡,掉入大海,叶静美中了一箭,也是沉沉坠落。

蓝漓用尽力气,紧紧拉住弓弩,也拉住叶静美。

叶静美落下的同时,因为重力和弓箭射中激荡的力道,蓝漓的手臂直接脱了臼,痛昏了过去,可她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

蓝漓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醒,她猛然坐起。

身边,油灯,帐幔,檀木床。

手臂和肩头的疼痛提醒她,她还活着。

“心儿。”

白月笙就守在她身边,她一动,他就知道了。

他朝外吩咐了一声,端起一旁杯盏,“先喝点水,太医马上就到。”

蓝漓就着杯盏喝了两口水。

“这是王府。”她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月笙应了,“是王府。”

蓝漓没了声音,将那杯水喝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茫之中,似乎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一日,她忽然醒了过来。

这是自己的房间。

里间只有彩云坐在床边打着瞌睡,但蓝漓刚坐起身,她便惊醒,大喜过望,“小姐,你可算醒了!”

“别坐的那么猛,小心——”

蓝漓嘶了一声,手臂处疼的她蹙紧了眉心。

“这胳膊和肩膀差点分了家,伤的挺厉害的,以后都不能拿重物了,好在小姐本身就是闺阁女子,也不必拿。”彩云一边给蓝漓盖在被子,一边拿了靠枕放在蓝漓身后,“本想瞒着小姐的,但小姐医术极好,也瞒不住,不过太医说了,好好调养,没事的。”

蓝漓怔忪的由着她摆弄。

“我去请王爷——”她往外走,便道,话音刚落,笑了起来,“王爷来啦,肯定是知道您醒了,这就过来了。”

白月笙走了进来,眼中明显都是喜色。

他上前握住蓝漓的手,“可算醒了,再睡下去,我都想要拉你起来了。”

“这手臂……彩云约莫是不会守口如瓶,你知道了吧?”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放在蓝漓肩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才好。”

蓝漓只点了点头,十分安静。

白月笙眉梢微动,“是疼吗?还是——”

“叶静美怎样了?”蓝漓忽然问。

她睡得时间久了,声音又低又哑,但字字清楚。

这一番,轮到白月笙沉默下去。

蓝漓顿了顿,又问,“是不是太后?”

白月笙点点头。

半晌,蓝漓长叹了一口气。

“在母后看来,叶姑娘,是皇兄的死穴,皇兄为了叶姑娘做了许多本不该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几度引起朝中众臣不满,皇兄若要稳定朝纲,叶姑娘便不能存在。”

蓝漓慢慢开口,低哑着声音,“只怕还有萧明秀的一些手腕吧。”

她本就是为北狄联盟而来,只要是对北狄有益处的事情,她都会去做,什么逗弄蓝烁,和亲白月笙,与白月辰为盟,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政治利益。

试想,北狄王最宠爱的公主如果成了白月川的皇后,叶赫王敢在北狄做出点什么来?一个不小心,只怕连大周的京城都从出不了。

或许太后真的对叶静美杀心早有,然经历了这么多,叶家今非昔比,早已没有任何威胁,念在白月川的份上,未尝不会留下叶静美一条性命,但偏偏,又出现了一个萧明秀。

她自小长在王庭,深知后宫之事,即便是她没有那么喜欢白月川,也不可能放任叶静美这么一号人存在。

蓝漓默然:“早该想到了呢。”在叶静美被拿住的时候,她就该想到,就算玉海棠有些人手,要真的困住千烟还是有些难度的,那么鲜活的一条人命,还有腹中的……

白月笙慢慢将蓝漓拥入怀中,“等你恢复的好些,我们便不在这里了。”

“我已经让彩云找了常家兄弟,带了些人去了绿凉,我们过去的时候,是绿凉最好的时节,你喜欢的花也都开了。”

眸中怅然散去,蓝漓有些迟疑:“这样就走,真的可以吗?”

她早想了无数次离去的可能,但总觉得那不切实际。

“皇兄自会处置一切,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之后几日,蓝漓一直住在水阁休养。

为她治伤的太医是从西川名医世家征召入太医院的能人,年纪轻轻便是医中圣手,调理的也十分的顺畅,外敷内养,辅以食补,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偶尔还能稍稍抱一下小思儿,前提是她不闹腾乖乖呆在蓝漓的怀中。

桐树下,肃亲王半眯着眼,“收拾的怎么样了?”

那日肃亲王只是有些虚弱,身子无事,这养了几天,又是龙马精神。

“都差不多了。”蓝漓回了一声。

“差不多差不多!那到底是差多少?”肃亲王哼道:“昨天问你你就说差不多,今天又是这个话,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收拾好,老夫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京城待了!”

“昨日刚与您说的养身之道你忘了吗?年岁到了,就要戒骄戒躁少生气,才能延年益寿,幸福绵长。”

肃亲王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太斯文的啐了一声,“我这么个老头子,延年益寿让你们这群小的气我玩吗?”

彩云掩嘴笑道:“没啦,已经收拾好了,只是最近陆大人和赵太傅总找王爷,王爷不见就在王府门前不走,还派人把王府都给围了起来,昨日下午更是夸张,直接在府门前搭了棚子,这不,王爷去见他们了,估摸着,是要琐事处理完了便走了吧。”

蓝漓眉心忍不住微微一拧。

彩云最近只关心蓝漓的伤势,也不会多想,但蓝漓却敏锐的觉得,他们来找阿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府中待了太久了,外面如何,也从没问过,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阿笙出面不行的吗?

“蠢。”肃亲王忽然哼了一声。

蓝漓看向他:“他吗?”

“难道不是?早说了走,还在那墨迹。”肃亲王等着远处的月洞门,像是要瞪出个窟窿。

“怎么了?”蓝漓回头,问了一声。

彩云愣了一下,“我去唤千烟过来。”她这一段基本都在府中看着蓝漓,不曾离开过。

肃亲王伸了伸手脚,起身,一边走还丢下话:“走的时候早些唤我。”

少顷,千烟来了。

听蓝漓问起,沉吟了一下,才道:“听说……皇上不见了……”

蓝漓愣住。

“不见了?”

“隐约是有这样的传闻,但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密,不能确定……不过,这些时日朝中要紧事务都是谢相主持,赵太傅协理,军中的事情则是安南侯,接待和安顿北狄人则是陆大人负责,的确是没有听到皇上下过什么圣谕……”

千烟又道:“对了,想起来了,进了京城的第二天还曾下过一道圣旨,是关于太后的,说太后要前往帝皇山太庙去,吃斋祈福,派卓北杭亲自护送,并且留在皇陵保护太后。”

蓝漓眼帘动了一下。

太庙。

还派了卓北杭出去。

说什么吃斋祈福,该是变相的惩罚才是,而卓北杭,倒是成了看守太后的牢头。

想当初,卓北杭也曾帮着玉海棠抓过叶静美,这也算是发配了吧。

蓝漓忽然觉得有些嘲讽。

那位高权重的人呐,总是这么命硬,就算是害死过多少人,也未必需要去偿命。

院内安静的出奇,彩云几人看蓝漓的表情,也不敢多话。

许久,蓝漓淡淡道:“沁阳王呢?”

“那日之后,就被拘禁在了府中,因为皇上没有下旨,其他人也只是观望,据说回了家就生了病,这几日太医院倒是进进出出。”

蓝漓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会儿,正当彩云想着说点什么的时候,蓝漓抬起头道:“你去查查是不是真的。”

“皇上?”

“嗯。”蓝漓点头,“还有,吃斋敬佛,自然要有该有的样子,派几个人去吧。”

千烟会意,“属下知道了。”

彩云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

蓝漓神色淡淡,瞧着油绿的桐树叶,渐渐出神。

说她心善,她倒未必。

数十万凉州百姓的性命,都失在了那一人手中,她自己的性命,也被太后攥在手中过,她和阿笙几度遇险,都有太后的手笔,她自然是恨不得她去死的,可若要她亲手结束一人性命,无论前世今生,她实难做到。

可若就要她那么轻易简单的度过后半生,蓝漓又恨得牙痒。

伺候的人依次退了下去,只剩下彩云在跟前陪着。

家轩来和蓝漓说了会话。

这孩子,如今身量高了许多,像个小大人一样,抱起小思儿来也是像模像样。

“好了,过来吧,不要缠着娘亲了,娘亲的伤可还没好。”

小思儿蹬着腿儿不愿走。

家轩挑挑眉。

那动作,和白月笙有九分相似,眼神更是一模一样。

蓝漓忍俊不禁,轻笑了一声。

家轩瞥了蓝漓一眼,“娘亲也是,伤的是手臂,可不是腿脚,还是要多动一动,免得身体都生锈了。”

“你不可爱了。”蓝漓呐呐,难道是被书院那些老古板教坏了吗?

“这和可爱有什么关系?”家轩扬眉,“这可是娘亲一字一句教给我的。”

蓝漓无语。

家轩将小思儿不乖的手脚都给捋顺了,将孩子抱起,道:“不过娘亲现在是病人,少动为好,等过几日好了,还是要多活动,有益身心健康,我先抱思儿下去了。”

说罢,他抱着孩子离开了。

蓝漓低声骂了一声臭小子,思考自己也许真的是要动一动了。

靠坐了会儿,她想起方才的事情,闷声道:“彩云,我们走得了吗?”

彩云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走不了?”

“没什么。”蓝漓轻叹一声,“王爷去了多久了。”

“左右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吧,这天也暗了下来,想必等会就该回来了。”

这些时日,白月笙都会陪着蓝漓用饭,今日也不会例外才是。

只是,彩云却料错了。

白月笙去后一日两夜都没回来。

第二夜的整晚,蓝漓几乎没有睡,迷迷糊糊眯了一阵,又惊醒,外面天色已然发白。

她眼神环顾四周,一片寂寥,只有她一个,心中浮起一个涩涩的想法,不会是要黄袍加身了吧……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冷,拉起了床上的被子。

她起身披衣,迈步到了窗前,推窗看向外面。

天已有些凉了。

窗台上有了微霜,摸上去手心发凉。

她想起几日前白月笙说过的话,现在去绿凉正好,她喜欢的花也正逢花期……如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忽然,院外响起脚步声。

那声音很低很轻,但蓝漓就是听到了。

那节奏和旋律,她再熟悉不过。

吱呀,门开了。

他披着一身的晨光出现在了门口,漆黑如墨的深瞳正对上她的。

蓝漓怔了一下。

她觉得似乎有许多的话想和白月笙去说,又觉得他们之前,其实是不需要说太多的。

她感觉时光穿梭,以前也有过这样,她期待的时候,他总会出现。

心中一动,她推门而出。

先是走,接着越走越快,小跑起来。

白月笙担忧的上前两步:“慢点。”

蓝漓直接冲撞进他怀中,力道之大,让白月笙也倒退了两步。

“心儿……”

他感受到了她激荡的心情,也没有动,拥着蓝漓,拉起外袍,将蓝漓裹在怀中。

隔了好一阵子,他才低下头,“这是怎么了?”

“忽然就觉得好不容易,好喜欢好喜欢你。”

白月笙唇角掠上笑容,“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情。”他说着,抱起蓝漓,大步进了水阁卧室,将她放好,“这事我早知道了,不过——”他抬眸,笑着看向蓝漓,“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么认真的对我说。”

说着,他叹息一声,“你哦,若当初有现在这样坦白的勇气——”

“就怎样?”蓝漓瞥了他一眼,“你还不得当我有毛病,让人把我丢走?然后我就很荣幸成了京城一大笑柄。”

白月笙失笑,“你又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性了?好了好了,你说的对行么?”他捏了捏蓝漓的鼻尖,道:“瞧你,又是没睡好……”他拖鞋上了床榻,“怎么不好好睡,跑外面去了。”

蓝漓笑意敛去,靠在他身边,认真的道:“你要怎样,我都随你,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白月笙一怔:“怎么忽然说这个?”

蓝漓沉默了一会,又将白月笙抱得紧了些,才道:“他们找你了。”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找你,怕是为了那把龙椅吧?”

白月笙是直系唯一的皇室子弟,德才兼备,政绩卓然,如果白月川真的撒手离去,白月笙就是唯一也是最佳人选。

“我知道你对那把椅子没有兴趣,但是你的确是最佳人选,能把控一切,继往开来,而且……白月辰……他如今是身心俱疲,还有谋逆之罪,如果是你登基,如何处罚,你自然可以力排众议……我想他们找你,无外乎就是这件事情了。”

她说着,埋头在他怀中,“只要不分开,怎样都好。”

离开,去一个清净,风景好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小打小闹,有滋有味,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如果白月笙心有牵绊,即便他们去了绿凉,也未必会过的开心。

白月辰在他心中的分量,蓝漓一直是清楚的。

她亦知道自己对他很重要,也深爱着他,更会舍得让他选择。

“真的?”白月笙问。

蓝漓点了点头。“真的。”

白月笙忽然闷声笑了起来,慢慢的,笑声越见爽朗,直笑得蓝漓莫名其妙。

“你……”她是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吗?

白月笙止住笑声,低下头,在蓝漓额前珍而重之的吻了一下,“何其有幸,有汝为妻。”

说罢,他拍着蓝漓的肩头:“睡吧,你累了。”

没有什么地方,是比他身边更暖和,更让人心安的地方了。

蓝漓很快入了睡。

她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来的时候,感觉床在颠簸一样。

蓝漓一惊,猛然睁开眼,被身处的环境吓了一跳。

这是马车?!

“醒了?”白月笙轻声问,倒了杯水递过来,“喝点,润润唇。”

蓝漓喉间的确干涩,接过喝了几大口,才问,“我们这是去哪?”

“绿凉。”

蓝漓一怔。

“过了这个镇子,就到鄱阳了,我们在鄱阳停留几日,逛一逛,玩一玩,再继续赶路。”

蓝漓愣住了,“不是要……”

“怎么。”白月笙回过头,“你很想?”他撑着蓝漓愣神,帮蓝漓擦拭唇角的水渍,“你想,我可不想。”

“那么一大摊子,那要交给谁……”

“不是还有肃亲王在吗?老当益壮,你放心,他处理这种事情很得心应手的。”白月笙吩咐了一声,战坤将温着的食物送到了马车里,白月笙一一打开,四样小菜两碗小粥,种类多,分量不大,刚够二人食用。

“好了,吃吧,料定你饿了。”

蓝漓无言以对,想起当初肃亲王说起离开要唤他一声时候的表情,有些吃不下去。

“让老人家处理那么麻烦的事情,是不是——”

“你倒是会心疼别人,就让我去处理,不怕那些老古板送一宫苑的女人进去吗?当真不吃味?”

蓝漓面色微变,埋头吃粥。

吃完,马车走了会儿,便到了鄱阳小镇。

两人在客栈休息了会儿,当真如白月笙说的,出去四处游玩起来。

蓝漓想着这样,该是京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是,又听他说孩子们也已经安排妥当,马上就跟上来,当下也放心下来。

没有了那王妃如沉重枷锁一样的钳制,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吃什么都是香的。

在鄱阳玩了两日,能转的地方都去过,又启程南下,还未出发,却碰上了北狄使团回归北狄的车马。

蓝漓和白月笙穿戴寻常,站在人群之中看着。

他们依然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只是走的时候,远不如来得时候那样潇洒气派。

蓝漓听千烟说,叶赫王被扣在了京城,白月笙也已经派人前往北狄帮助清剿叶赫王余党,北狄使团这一次大周之行,除了明笑玉,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还赢得漂亮。

抬眸。

蓝漓看到萧明谦端坐马背上,神情漠然没有表情,少了初见时候的温度。

而萧明秀坐在马车里,纱幔垂下,看不清她的脸。

风微微吹过。

蓝漓觉得马车里的人似乎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又似乎是没有。

风过,纱幔垂下,那车队浩浩荡荡经过,只留下百姓津津乐道的赞叹。

“马车里面坐的可是北狄的奇秀公主,听说长得貌若天仙。”

“她本身不是来和亲的吗?怎么又走了?”

“王室子嗣少,现在死的死,谋反的谋反,都没人啦,难道嫁给……”

蓝漓拉着白月笙已然走远,那些人的话断断续续,他们已经听不清楚。

“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可有想要的礼物?”白月笙问道:“虽说老夫老妻,期待和惊喜还是要有的,告诉我,我帮你准备。”

“亏得你也知道期待和惊喜,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期待,知道你会准备,还有什么惊喜。”蓝漓白了她一眼,把玩着刚才在街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

白月笙笑道:“那怎么办,我悄悄帮你准备?”

“都说了老夫老妻,礼物不礼物的,其实也不打紧。”蓝漓凑上前去,“我想去渝林一趟。”

“我知道你怀念飞霞庄,只是绿凉那边已经收拾好了,现在过去,正好赶上鸢尾兰的花期,上次你不是说没看到吧,这次可以看个够。”

“说的也是。”想到鸢尾兰,蓝漓觉得的确应该先去绿凉,但很快,她又想到一些别的。

“鸢尾兰其实原本是抱月特产,后来被一个海上的商人辗转带到绿凉那里,千辛万苦,才栽培出来,若是真要看鸢尾兰,其实还是要去抱月的好,这样吧,我们去抱月。”

“抱月?”白月笙一挑眉,“那倒是个好地方,可以去看看。”

“我那生意虽做的小,但柴宁和紫恋经营有道,也转进不少银钱,算是吃喝不愁,出趟远门也不再话下,更何况,你可是土财主。”

“好。”

白月笙点了头,又问:“怎么忽然想去抱月了?”

“我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起过,在滨州和大哥治灾的时候,曾听从抱月来的商人说过紫龙晶短弓的事情,我觉得白钧浩可能去过抱月,他是肃亲王唯一的儿子,也是肃亲王这么多年的心病,我想帮帮他。”

白月笙滞了滞,眸中闪过一抹郁闷。

离京,不止是为了陪伴蓝漓,还为远离陆泛舟那苍蝇,虽蓝漓没说过,但料想也是有故事的。

即便知道他们没可能,他也不会让陆泛舟在蓝漓眼皮子底下晃悠,天晓得她生产的时候,那一声“风”,可让他心情郁塞好久。

至于不去渝林,是因为渝林有水伯承。

那可是觊觎蓝漓许久,当初蓝漓差点点头答应了婚事嫁给他的男人。

想起和战坤说这件事情,战坤呐呐说道他成了善妒的男人,白月笙不由笑意泛滥。

什么叫成了,他本来就是。

只是以前诸事缠身,分不出心神来罢了。

如今好了,他又大把的时间好好陪着蓝漓,逛遍天南海北。

至于白钧浩么,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就算能找到个囫囵人,五年前,他陪伴蓝漓身边的时候,蓝漓喜欢的人都是自己,如今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吧。

想到此处,他心情甚好。

“不对啊,我们去了抱月,孩子们怎么办?”蓝漓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事情。

“这样好了,还是让家轩去书院读书吧,跟着我们,可要耽误不少,至于小思儿,已经周岁了,请肃亲王帮忙照看就是。”

“不太好吧……”蓝漓略微迟疑。

“没什么不好的,肃亲王也喜欢小思儿,小思儿自小也一直是由他照看的。”

蓝漓想了想,“也好,我们去抱月若找不到线索,来回不过一二月的事情。”

她实在是被压抑的太久了,需要放松一下。

夫妻二人启程前往抱月。

船只起航一日之后,有一艘小船追了上来。

天将明。

那小船上的人一路高喊:“前面可是水姑娘和白公子……有人拖小人为您送来一件要紧东西……”

那喊声不绝,蓝漓便让人将那人请上了船只。

“什么要紧东西?”等人到了跟前,蓝漓才问。

那是个朴实的渔夫汉子,说是有人花了重金请他连夜追了上来,就为送一只木制盒子。

“这个,那贵人说了,姑娘看了东西,自然知道他是谁。”

蓝漓扬眉。

一旁的白月笙神色有些复杂,“找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

渔夫汉子一边回话一边暗忖,这男子的表情看起来是在有些复杂,难道这信传的不应该。

“白月笙!”

想法还没结束,只听蓝漓一声低叱,站起身来,不知是气还是怒,浑身颤抖:“你干的好事!”

白月笙面色从容,“怎么了?”他走上前去。

那锦盒之中,上面放着玉佩的碎片,俨然是夜明翡翠,碎片下面,压着一封信,如今正握在蓝漓手中。

白月笙只瞥了一眼,蓝漓直接把信丢在了他的脸上,“你竟然把孩子都给卖了!”

仓房内的手下们各自别开眼,充当瞎子。

只有那送信的渔夫汉子愣了一愣,着实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子会做出这么不斯文的事情来。

白月笙从容扫了一眼,那字迹,他是认得的,只是看的那一眼中的内容,却让他瞳孔微缩。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肃亲王的用词,真是……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蓝漓已经气得丢下信纸木盒,与那渔夫商谈坐小船离开的事情,这怎么行?

掀了掀眼帘,战坤几人会意,走上前去,客气却不容拒绝的将渔夫带走,留下暴跳的蓝漓怒目瞪向白月笙。

“你真是好样的。”她是看出来了,白月笙不可能让她回去,莫怪这么急着离开,莫怪她去哪里都可以。

白月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难道你更希望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不成?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也不希望,但那个位置始终还是要有皇家人来坐,不然又要生出许多的事端来,家轩他可以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帮扶,他不是小孩子了。”

蓝漓即便那么气,却说不出话来。

“唉……”

白月笙轻叹一声,想揽她入怀,蓝漓瞪着他,推拒了好几次,却抵不过白月笙力气大,生生被按在了怀中。

“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会再去,孩子们终归会有自己的生活,你又怎么知道我做错了?”

蓝漓闷声道:“那你难道做对了不成?谁不知道那个位置……”要经历数不尽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她一直希望孩子可以过得轻松一点的。

“你不会做他们一辈子的保护伞。”

白月笙一针见血,蓝漓无言以对,在白月笙怀中也消停了,半晌,蓝漓切齿道:“以后我若想他——”

“我们可以去京城,乔装改扮,小心一点就是。”白月笙笑道:“不过,最近这一年,咱们还是不要随便回去了。”

“为什么!”

“若回去,必定给肃亲王和陆泛舟那两人发觉,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等一切成了定居,我们便是大摇大摆的出现,也没事。”

蓝漓一阵漠然。

心里不想把白月笙掬在那个位置上,但也舍不得孩子……

几经纠结之后,蓝漓试探着开口,“不然,你回去坐那位置,我带着孩子——”

可话都没说出来,就听白月笙沉沉道:“想都别想。”他低下头,吻了蓝漓一下,“那渔夫我送走了,去了抱月,就算是找不到人,没个一年半载,咱们也回不来,你若实在想孩子,再生一个。”

蓝漓一阵无语。

她回头,天边晨曦将起,想起家轩那时候,一向醒得早,很小的时候就爱朝着太阳挥手,心中浮起几缕复杂。

世上的事情,总是没那么完美便是了吧。

白月笙用力将她压回了自己胸前,眼眸深邃。

他忘不了当初蓝漓假死带着孩子离开自己的情形,这让他觉得自己在蓝漓的心中太没有位置,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忘不掉。

他太累了,也用了太多时间去处理琐事,他要和蓝漓单独在一起,至少这两年,不想别人分去她太多感情。

至于家轩,等他心情舒畅一些的时候,或许就会回京去看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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