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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翼王府可谓是风声鹤唳,一听到院内有动静,立即涌来几十人,陈玉成等人在明晃晃的火把的映衬下,立即无所遁形。
陈玉成是来救人的,如今的天京内外虽然一派歌舞升平,可随着陈玉成地位的升高,他却愈发感到这貌似的平静背后的明争暗斗,若不是如此,义父也不会让他偷偷的来救人了。
可是,这翼王府上上下下近百人,自己想要偷偷的把翼王的直系亲人带走,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但要把这近百人都带走,想想都不太可能。
“小子有非常紧急的情况要面见夫人,请即刻通传为谢。”陈玉成侧着身子沉声说,生怕有人认出来。话说他虽然没有进过翼王府,但就怕有人认出他来,这可对义父不好了。
“大胆,夫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看打。”立即有人愤怒的吼道。
话说这时候仍是十分恪守程朱理学伦常的满清,富贵人家的女子,等闲是不能抛头露面的,陈玉成这时也是无奈,也不顾不得失礼了,可是人家不知道他的焦急啊,立即感到受到了莫大冒犯,一时涌上十几个忠实的家丁,就要将陈玉成等人扭住。
“不要,不要啊,我真的有事要见夫人。”陈玉成可是来救人,而不是来打人的,真要打起来,自己虽然只带了五个人,可都是军中历练过的,这十几个家丁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你说见就能见啊,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没家教的东西,小子们,给老子好好的教训一下他。”翼王府的管家也在一边吼起来了。虽然翼王府这些天来过得有些憋屈,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来欺负的,都说打狗欺主,欺主何尝不是在打狗呢。
“慢着,咳、咳…”,一声低沉苍老的声音,威严的传来。
“老爷子,你的伤?”众家丁们看着老头子颤微微的拄着拐杖的样子,立即拥上去几个,左右扶住他,“院子里风大,老爷子怎么跑出来了。”
虽然这老头子其貌不扬,虽然这乃是翼王府,但谁都知道这位老爷子万万得罪不起。他可是翼王十分敬重的夫人的老爹。爱屋及乌,翼王平常对这位岳父大人也是十分礼让,而这位老爷子也没什么好脾气,翼王经常不在家,他经常就帮翼王把这个家当了。家里的人可没少让他修理过。
只是奇怪的是,自从前些天那件事情之后,老爷子的脾性似乎改了许多。他们暗暗希望,老爷子要是一直就这样的脾性下去就好了。
也只有老爷子自己明白,自己这辈子风光也风光过了,张扬也张扬过了,谁曾想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被杖刑300,可把他的老脸丢光了。
但黄玉昆老爷子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当他冷静下来就想到,以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根本不足以冒犯谁,一件那么小的事情,北王亲自坐阵监刑,足足把了他三百下,就算掌刑的想放过他也不行,可是让他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
既然他这个小人物根本不在北王的眼里,那北王的目标便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好女婿石达开了。如今的翼王,不只是石家,更是他黄家数十口的荣华富贵的大靠山,要是让北王找到翼王的碴子作难,那这两家的好日子只怕也要受影响了。
不说别的,就说前几天处理东王府随从亲属的手段,看了都让人发指,兔死狐悲的,黄老爷子能不夹着尾巴做人么?
老头子以前也算是个富家翁,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他就想不通,太平天国如今好好的,大家都大权在握,为何自己人还要打来打去,大家都守着自己的本份不是很好么有。他哪里知道,自己人斗自己人,而且斗得很狠,可是在我在朝一贯有着优良的传统,而且在其后的某位伟人手上,更是将其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的。
但是,作为一个小商人,明哲保身,暂避风头的生存哲学,黄玉昆却是再明白不过了,现在是风头上,不给自己的女婿添堵,他可太明白不过了。
陈玉成看到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出来,大家立即就停了手,定晴一看,立即认出他来——这位老爷子前段时间还很张扬得意的,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东王府处了杖刑,这样的事情,就算陈玉成不想知道也不行了。
现在可不是他细想的时候,家丁已经不自觉地松开了他的手,他边走边活动了一下被抓得有些生疼的胳膊,边急急的迎着老头子,一脸急切的抓住了老头子的左手,另一手扶着老头的后背,急急地说:“老爷子,恕小子失礼了,有十万紧急的情况,请借一步说话。”
“小子,放肆。”家丁们一看陈玉成很无礼的扶着老爷子,又要发作。
“好,你快说。”没想到老爷子伸手止住了家丁们的动作,费力的挥了挥手说,“好了,没事了,你们散了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自从被杖刑后,黄玉昆也多长了个心眼,东王府、北王府、天王府门口他都派了得力的人手盯着。女婿去了北王府后,不见回府却急急的出了城门,他就隐隐感到不对。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貌似也见过是英王身边的人。虽然翼王和英王平常走动不多,但英王的人品摆在那里,平素也不和其它的王爷们拉帮结派。所以,知道是英王派来的人后,他立即就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小将军,快,这边请。”谁知黄玉昆刚开口,陈玉成就当先一步,牵着老爷子的手走在了前面。
“老爷子,北王只怕会对翼王的家人不利,若是老爷子相信我,请立即召集翼王的家人,立即随我撤退。”一进门,陈玉成倒是小心的捡查了门窗,看到没有偷听的,这才急急的对黄玉昆说。
“是英王派你来的?”黄玉昆心里硌磴一下,果然怕什么就真的来什么来了,可是内心还是存着一份侥幸道,“就算他和翼王处不来,也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皮吧。”
“老爷子,恕我失礼,想想东王的遭遇,北王一旦动作起来,可是不给我们任何机会的。老爷子,快点决定吧,迟了可就晚了。”陈玉成一边焦急的催促,一边眼神往门外打望。虽然他们留了两个兄弟了望,目前看来还好,没有异动,但谁知道北王什么时候就会派人过来呢。
陈玉成也不相信北王会这么快动作,但是英王的态度十分坚决,想着义父一向正确的决定,陈玉成很盲目的就选择了相信,可现在老爷子却是没事人一样的,怎能不让他急呢。
“好吧,我信你,”黄玉昆沉吟良久,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将石、黄两家上百口押在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的身上,他确实需要慎重考虑,“石、黄家上百口的安危,可就全指望你了。怎么走,你来安排。”
“可是,老爷子,”陈玉成立即面露难色,“义父派人驾了小船在后院的内河中等着,大家先躲到义父的别院里暂避一时,等风头过去再去联系翼王。可是,义父的别院很小,只怕是容不下那么多人啊。”
男人的别院,一般是金屋茂娇的所在,蒋志毅会有这么一处处所,也是当时宋细妹前来投奔的时候,蒋志毅置下的,自宋细妹去了北美之后,这处小院一直空着,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可是,这石、黄王府这么多人,都是很早就跟了翼王的,把他们丢下,我于心不忍啊。”
“老爷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翼王的主要亲属不在,谅必北王不会拿一群家丁出气。”陈玉成这话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人家韦昌辉这个成功的造反者,可是连平民都不放过的,怎么可能会放过石府的家丁呢。可是这么一说,也让他们的心理好受了一些。
“那好,我立即让他们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全部出发。”老头子立即做了决定。
“来不及了,老爷子,一应用具义父都准备好了,只要留得人在,一切就还有机会的。”陈玉成急急的催促道。
“好,听你的,快,义儿,快叫夫人,少爷,让他们快到我这里来。”经历那么多,黄玉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得不进行取舍了,立即做出了决定。
普通家丁都被轰到了外府,如今留在身边的,都是他们身边贴心的人了。
“爹,深夜叫我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啊。”石夫人的手中,还抱着不到一岁的石达开的小儿子,被叫到黄玉昆的房中,脸上还是一脸的睡容呢。
“是啊,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大家一看,石、黄两府的主要人物都在这里,都奇怪地问道。
“不要说废话了,快,立即跟这位小将走,翼王那边只怕不妙了。”黄玉昆急急的跺跺脚道,当先一步,这回也不要人扶了,扔掉了拐杖,竟一溜烟就跑到了后门处。
“老爷,你的馏金拐杖。”义儿紧跟其后急急说。
“不要了,只要留得性命在,以后再慢慢享受吧。”老头子头也没回。其它人一看黄老头子走在前面,虽然不舍家中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但看着陈玉成等人一脸焦急的样子,还想犹豫一下。
“开门,快开门,”夜色中,前门似乎有人在激烈的拍击着大门。
“快走吧,再晚可就迟了。”陈玉成继续催道。
“砰、砰、砰,”击打大门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得特别的远。
“走了,走了,只是不知道翼王他现在如何了。”虽然不舍,石夫人也是紧了紧衣服,跟在了黄玉昆的身后,其它十几个人也只好紧紧的跟上、
一行人急急的打开了后门,夜色中果然见河中停着一条小船,一见有人过来,立即迎上前来道:“快,快上船。”
可是,这一行人都是老弱妇孺,哪有那么快的。直折腾了一刻钟之久,才妥当的上得了船,船开始缓缓地驶离了岸边。
黄玉昆凝望着翼王府的方向,那边已经传来了打斗和嘶嚎的声音,不久,又看到有数处火光冒了起来。不禁黯然地说:“都是跟了翼王多年的义仆啊,今夜是我黄某对不起大家了,等到列位祭日的时候,我一定会为大家烧上几刀香纸的。”
“老爷子,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陈玉成说着这话的时候,自己也黯然了。韦昌辉的屠杀自己人的丰功伟绩,他不敢相信,这个晚上,又会添多少无辜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