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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百家签筒,上辈子不要说叱咤风云,恐怕刚穿越的那几天,我就死于非命了,不是被乱兵砍杀,就是被饿死、冻死,想我一介图书管理员,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在乱世之中那是任人宰割啊。”
陈止微微感慨,但很快驱散了愁意,默默探查那心中的竹筒。
“隔着将近百年,居然还存有两格名望,五个刻度格有两格是满的,可以抽一支下等签,以陈家的格局,大概是够用了,只是名望金液有些浑浊,说明不是好名声,我明白了,这不是遗留的名望,大概是前身折腾二十年的累积,但不管好名、恶名,能抽签的都是有用的……”想着想着,他的手指在桌上敲击起来。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本是为了不被刘备看轻,故作高深之举,后来次数多了,居然养成了习惯,前世时,刘备等人一见他这个模样,就会安静下来,静待结果。
不过,陈止这次不是为别人筹谋,而是为自己谋划。
“签筒的五行刻度,为五个格子,只要我的名声不断传扬,有人称赞或批判,就会生出名望金液,金液充满五行刻度格,就能抽签,抽出来的签,各有妙用,或为儒家致用之术,或为道家奇妙心境,抑或墨家机关蓝图,也有兵家练兵调用之法,包罗万象,是我前世的立身之基,但每次抽出的签是什么,属于哪家,都是随机的,而且……”
他的注意力集中于充斥金液的两个刻度格上。
“以现在的新身份,想积攒名望可不容易了,除非横下心一门心思积攒恶名,但那就得不偿失了,因而这名望暂时没有稳定来源,两格金液的使用要计较一番,什么时候抽?怎么抽?抽下下签、还是下等签?都要计划好。”
一念至此,陈止长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家族争斗也挺有趣的,按此身记忆,如今除了北方和蜀地略有纷争,勉强算是太平之世,不用再伴君如虎,上辈子兢兢业业,结果死于非命,既然有了重来机会,可不能再那么劳碌了,省得再次殒命,不如寄情山水,不过隐士的那一套是不能学的,《桃花源记》听着美好,但不免有坐井观天之嫌,说起来,历史一变,这篇文章不知还有没有面世的一天。”
这般想着,他的思路越发清晰。
“先积累些名望,好有底气和退路,等此间事了就顺势脱身,赚些钱,讨点田,做个富家翁、逍遥客,至于陈府争斗,与我何干?”
得了原身的记忆,陈止却没有原来的情感牵扯,没有多少牵挂,只想逍遥此生,不复重活。
咚咚咚。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七哥,没睡吧,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听着门外声音,相应记忆在陈止心中浮起,让他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陈罗,陈五爷陈迅的次子,平日也好赌,和陈止关系不错,不同的是他父母尚在,不是陈止这种无根浮萍能比的,因此活的颇为潇洒,不过葬礼之时收敛许多,三日以来从未与陈止接触。
“我进来了啊。”陈罗见门栓未定,就“吱呀”一声推开门,露出臃肥的身子。
他先在门外张望,接着小心翼翼的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然后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已是一头汗。
“你这不好好的坐着么,怎么叫你也不应啊。”转头见了陈止,陈罗忍不住抱怨起来,但很快表情一变,一脸佩服的模样,“说起来,在灵堂上服散的感觉怎样?虽说你受罚了,可咱们几个听了这壮举,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啊,太勇猛了!”
好家伙,在追悼会上嗑药,听着确实刺激,可绝对不是什么美名!
“那两格名望金液,该不是因为这个事累积的吧?”陈止心下嘀咕,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说道:“几天没见到你这胖子的人影,是害怕不敢过来了吧。”
“哪能啊!”陈罗拍了拍胸脯,“我陈老八什么人?整个彭城县谁不知道?那从来都是义字当先!”接着话锋一转,气势随之衰弱下来,“这不是脱不开身吗?祖父一去,这祖宅也不好常来了,事情太多啊,再说了,我也得帮你盯着点啊……”
他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才继续道:“你是不知道啊,这两天陈韵那小子狗仗人势,就知道出风头,今天还在亲友面前作诗一首,那个装的哟,我都看不下去了!据我估计,这诗肯定是他那家丁所作,就是那个曾得祖父赏识、传闻和漕帮有关联的风流家丁,嘿,你说陈韵作诗就作诗,就这还不满足!”
说着说着,他将杯子“啪”的一声砸在桌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也就罢了,还有事没事的提起你,故意败坏你,说你不学无术,还说要教导教导你做人的道理,你说他算什么东西,还想着教育七哥你?他自己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都还没理清呢,对了,我听说,前几日这小子还逼着一个丫鬟,你懂的……”
“陈韵风头正盛,得二伯赏识,在陈家有崛起之势,但比起彭城其他几个大族的后起之秀,声望略显不足,家里有意给他造势,就得找人做衬托,造势也有循序渐进的做法,这第一步,不拿我做反例,又该拿谁?”陈止看着陈罗,似笑非笑,“我这前车之鉴,你可不能步后尘啊,以后我这里,你少来为妙。”
“七哥,见外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罗把身子前倾几分,小声道,“我这也是忙着替你打探着,这不,刚收到消息,就过来通风报信了。”
陈止见对方未曾起疑,说明自己模仿前任陈止的风格还算合格,就转而问道:“什么消息?”实际上,他已大致猜出来了。
陈罗又将声音压低几分:“二伯就要来找你了,你千万得有点准备,那位图谋着什么,我爹也给我说了,你可得守住田地,否则今后就难了,这……”
话说到这,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陈罗面色微变,赶紧起身:“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七哥,下次给你带壶好酒,先走了,先走了。”话落匆匆离去,面色尴尬。
“陈罗胆小,但也有图谋,是真心过来报信,还是挑动我去和陈韵斗,当下还不好判断,”看着重新关上的门,陈止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从他透露的消息来看,陈止这一房的考验就要来临了,家族宅斗?果然是酒足饭饱生是非,换成乱世,世家大族都忙着各方下注,就算内斗,也不是这个样子。”
摇了摇头,他恢复如常,端坐桌前,等待今夜的第三位访客。
咚咚咚。
很快,敲门声又起。
“大兄,睡了么?”
这声音又引得陈止记忆浮现,辨认出是陈止的同母胞弟陈停。
陈止这一房有兄妹四人,长子陈止,次子陈停,都是正妻所生,还有一弟一妹,皆是庶出,庶出两人的生母刘氏尚在——陈辅是这一房唯一的仆人,但主子却有不少,这么多人要吃饭,加上一个败家长子,想不过苦日子都难。
回忆着,陈止暗自感慨,哪怕已然落魄,可人际关系还是错综复杂,定了定心,他冲门外道:“进来吧。”
“二伯要见你,让我叫你过去,”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与陈止有几分相像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约莫十七八岁,一边走一边说,“兄长千万要小心,二伯觊觎咱家的地很久了,今日八成是要发难了,过去还有大伯护着,这次连大伯都得罪了,唉……”
这人正是陈止的二弟陈停,他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额,陈……二弟,二伯要在灵堂守灯,要招待过来吊唁的亲友,还顾得上我这边?”陈止一边问,一边在记忆中寻找那位二伯的信息——
陈太公的二儿子,陈边,在陈家很不安分,留下的恶迹比陈止多得多,却没有人敢管他,从其人的行事来看,真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了。
“陈罗没说错,这才多久,就有行动了,连灵堂都挡不住他,可以说是急不可耐了。”
照规矩,人死之后,要镇尸沐浴,穿寿衣,移灵床,停柩报丧,讣告一出,亲友过来吊唁,直系亲属嚎哭迎接,一来一往,礼数繁多,都落在陈太公儿子一辈身上,陈边作为太公次子,很难抽出时间理会他事,却真就挤出时间,要见陈止。
“是二伯稍感不适,休息了一会,正好陈韵提起你,让二伯抓住机会发作。”陈停虽觉自家哥哥与往常有些不同,但只当是乍逢大变,心情不畅所致。
“‘正好’这个词用得好,”陈止点点头,顺势问道:“是二伯让你来喊我的?”
“不是二伯,是陈韵,看我在旁边,就让我过来喊兄长,”陈停露出一丝怒意,“二伯根本不像身体有恙,分明是要借题发挥,但二房势大,不是咱们能对付的,要不,我去求求大伯?”
“大伯照顾我们,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当初爹和他最亲,现在我犯了大错,二伯要借此事敲打,大伯也无话可说,那么多旁系、分家看着呢,大伯如果偏帮,别人要说他这个家主处事不公,不说威信受损,怕是风评都会下降,新任中正官就要来体察了,这是涉及到九品乡品的事,大伯怎么会搀和?”陈止无奈摇头,说到底根源还在前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让前身不争气呢,陈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陈停一听这话,立刻一脸“幽怨”的看了过来。
陈止头皮发麻,摆摆手道:“既然躲不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先回去,我整理一下装束,就去见二伯。”
“大兄……”陈停更不放心了,他很清楚兄长干过的那些糊涂事,只怕这一去,自家这一房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过去混蛋事不少,但也知道那田地是家中支柱,没了地,就什么都没了,放心,大不了我就咬死不松口。”
“大兄,可要说到做到啊。”陈停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见这模样,陈止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前身到底有多不靠谱啊,把自家兄弟给吓成了这样,说的话根本没人信。”
正想着,却听陈停话锋一转:“不过,二伯这人横行无忌,如果他用狠辣手段威胁兄长,你……你就让出几亩吧,总不能让兄长受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陈止一愣,跟着轻笑道:“我心里有数,你走吧。”
待得陈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陈止沉默片刻,摇头失笑。
“承担了这个身子,总不能让你们无立锥之地,逍遥且放一边,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默念两字。
“签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