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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秀娥不言不语,一径盯着季妧。
季妧不躲不闪,回视着她。
“往事确实挺不堪回首的,你既然不想面对,那就由我来说,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话落,视线移向一旁明显六神无主的康婆子。
“奶,我爹当年怎么死的?”
自打老二的名字被提起,康婆子就开始冒冷汗。冷不丁被季妧这么一问,更是直接打起了摆子。
“你爹是、是回家路、路上,摔、摔死的……为、为啥问这个?”
“不年不节,他为何会突然回来?”
康婆子眼神飘忽,左右躲闪,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季妧静静看着她,目光由嘲讽转为冰寒。
看来她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女儿害死了儿子一家,可她选择了隐瞒。
好啊,好得很。
那就再让她送一次黑发人,细品一品其中的滋味。
“让我来告诉你吧。
我爹原本在邺阳做得好好的,季秀娥非要他辞工去临县,因为她男人欠别人钱,刚好那家人起新屋需要木匠,她就把我爹弄过去以工抵债。
我爹念在手足之情,去了。
黄骏才也跟了过去,说是想跟着我爹学手艺。
某天,黄骏才突然告诉我爹,我娘病了。
我爹着急,立马就要回村,黄骏才适时帮他借了辆骡车过来。
谁知行至半路,骡车突然散架,我爹被从疾驰的车上甩下去,当场摔成重伤……
奶,你有没有想过,好好的骡车,怎么说散就散?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我爹驾着的时候散了?
还有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我娘身体好好的,根本没生病,家里也没托人送过口信,黄骏才他为何要骗我爹?
他这是顽劣吗?不,他根本就是想要我爹的命。
那辆骡车他事先做了手脚,他料准了我爹会出事!”
康婆子摇头“不、不……”
季妧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接着往下。
“我爹被抬回来的时候虽然没了意识,但郎中说了,还有治的可能。
爷原本都打算把人送去镇上医馆了,你们为何又突然反悔?
因为季秀娥来了。
她告诉你们,我爹救不回来了,与其把钱白白往里砸,不如省下来给季连樘读书。
这话是我和娘亲耳听到的。
我娘给你们磕头,磕了满头的血,求你们给我爹请大夫。
最后你们终于点了头。
可是晚了,已经晚了,我爹死了。
他是被黄骏才和季秀娥联手害死的。
他们母子俩是元凶,而你季家除大房外的所有人!听清楚了,是所有人——都、是、帮、凶!”
第458章 追夙因
康婆子搀着季秀娥的手突然松开,俩手在身前乱摆。
“不是我,我没想害死老二呀!我虽然气他娶了卫氏,可我没想他死啊!
都怪卫氏!她没进门之前,老二啥都听我的,那时我除了老四,最疼的就是他,我咋可能害他!
可自打他娶了卫氏,就变了样,处处围着那个女人转,连我的话也不肯听……我气归气,但他到底是我生的,我咋可能要他命啊?!”
康婆子慌了神,话里话外撇清的只是自己,甚至变相坐实了季的说的那些事。
“我爹是你亲生的,你都可以在他重伤待治时,因为疼惜银钱而撒手不管,也难怪你们能眼睁睁看着我娘由一场小病耗到油尽灯枯。
她本不至于死的,季秀娥来了一趟,你们就信了我娘得的是痨病……她是被季秀娥害死的,更是被你们生生耽误死的。”
朱氏想起来了。
当时季秀娥过来,信誓旦旦的说卫氏得的是痨病,会传染……
不然的话,就算公婆再不喜她,也不至于把人赶去牛棚……
朱氏打了个激灵,慌忙撒手,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再看季秀娥时,就跟看什么有毒的东西一般。
此刻已没人再阻止季秀娥,她也没再试图扑打季,看来往事果然是醒目又醒神。
“让我想想你之后又做了什么。
你花钱雇了个相师,介绍给朱氏,朱氏把那相师领进季家转了一圈,紧接着便传出我命格犯煞刑克六亲的消息……
再然后,你告诉朱氏,白家少爷命在旦夕,需要人冲喜……
白家少爷死后,也是你跑去找的白府管家,要把我送去白府陪葬……”
朱氏惊呆了!
季竟然知道,还知道的这般详细。
她直接就吓破了胆。
“跟我可没关系啊!是大姐、都是大姐让我干的!相师是她介绍给我的,我就是听了那相师的忽悠,才、才劝爹娘把你卖出季家……”
季冷眼看她“你也不是然无辜,还没轮到跟你算账的时候。”
朱氏讪讪闭嘴。
季再次转向季秀娥,步步逼近。
“你这些招数并不高明,之所以能一而再的得逞,是因为没人能想到,罪恶的黑手会来自于最亲的人。
你践踏他们的亲情,利用他们的信任,将他们玩弄于鼓掌,给他们带去最致命的伤害。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永远躲在别人身后,甚至是你亲儿子的身后。
藏头露尾,借他人之手行凶……是不是觉得,这样即便将来东窗事发,也无人奈何得了你?
然而事实上,早在十一年前,你就露出了獠牙你亲手拐走了季牧!”
四周静的叶落可闻,众人已经完完听呆了。
季连柏是季秀娥母子害死的?
卫氏得痨病是季秀娥断定的?
给季批命的相师是季秀娥买通的?
把季送去给将死之人冲喜乃至陪葬也是季秀娥的主意?
就连二房丢失的那个儿子,都是季秀娥拐卖的?!
老天爷!这也太可怕了……
不,何止是可怕,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这真是季秀娥干的?
之前明明已经起了疑心,然而等所有事情摊开摆在眼前,反而不敢去相信了。
因为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太狠毒了,狠毒到荒诞的地步!
这真是人能干出的事?
二房究竟怎么对不起她了?季家老二最敬重的可就是她这个大姐!
即便姐弟俩有了龃龉,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何至于下此黑手,几乎绝人满门?!
因为太过震惊,又迫切想知道事情真相,这中途没有一个人贸然插话,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对峙中的姑侄二人身上。
季秀娥双目阴森,问出了那句大家都想知道的话。
“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我和你爹的感情一向很好,他最听我这个大姐的话。”
“那是我娘进季家之前。”
“我和你娘也从未红过脸。”
说出这话时,季秀娥的神情竟是坦然的不能再坦然。
于是季确认,在大悲大痛的刺激之下,季秀娥是真的清醒了。
“从未红过脸并不代表什么,这世上多得是笑里藏刀之人,就比如你。
你恨我娘,从我娘进门的那一刻起。
不、不对,应该是从我爹花了二十两,买下我娘的那一刻起。”
季秀娥果然沉了眼那二十两,永远是她心中打不开的结。
“你刚嫁到黄坂村的头些年,夫家殷实、公婆和善、男人踏实肯干,就连儿子也比人家的聪慧乖巧。
那时谁提到你不夸你嫁得好?多幸福美满的一家呀,可惜,这些幸福仅到黄林汉沾上赌博为止。
他从小赌怡情,到掏空家底,继而四处借债。你有苦难言,为了保住面子,只能帮他隐瞒、帮他还债。
磨坊挣的钱终究有限,求别人又怕丢脸,所以你选择求助我爹。
你到处给我爹接活,让他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那几年我爹挣的钱,怕是有一半进了你的口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