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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说全然无关,张翠翠毕竟是自家帮工,她家里有难处,也不能干看着。
季妧便让季雪兰送了点钱去张家。
张翠翠起先还不肯要,听说是预支的工钱,让她早点给刘氏请个大夫瞧瞧,便收下了。
翌日,季妧去邺阳的时候,张翠翠早早等在路口。
这次倒没有支支吾吾,干脆利落的跟她道了谢,便上工去了。
季妧想想当初两人在山上幼稚的对骂,再看看张翠翠似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背影,有些感慨。
二半天,张翠翠请了一小会儿假回家。
早上走的时候叮嘱娘吃药,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忙着织布忘了吃,就想回去看看。
幸亏是回去了。
离的老远就听见小弟的哭声,张翠翠飞奔进院子,就看见张为民把她娘按在地上踢踹。
“张为民!”
张翠翠咬牙大喊一声,抄起旁边的木棍就朝他抽去。
张为民到底是个大老爷们,上回被吓得落荒而逃,那是因为事发突然,闺女手里又拿着刀。
这次有了准备,直接就将棍子夺了过去。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爹!”
张翠翠把刘氏扶起来,满脸嘲讽“你还知道你是我爹?我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野鸡!”
“你!你一个姑娘家,张嘴野鸡闭嘴野鸡,难怪有人说你不正经,净惦记别人家的男人……”
“田寡妇说的吧,我呸!自己是娼妇,看谁都像娼妇。
你也别瞪我,她的丑事如今全村都知道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田寡妇跟你好的时候,同时爬三个人的床,前段时间还和我二伯钻过玉米地,被我二伯娘抓个正着,我二伯娘恨不得生吃了她,昨天将她头都砸破了……她生意这么兴隆,你排第几?”
“你、你住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死丫头!”
张为民前天就丢尽了脸,今天又被自家闺女把面皮扯掉往地里踩,感觉为父的威严都没有了,扬起巴掌就要打张翠翠。
张小弟怕姐姐吃亏,飞快跑进灶房拿了菜刀递给张翠翠。
张为民气的脸都扭曲了,没想到儿子闺女合起伙来对付他。
“小畜生,知不知道我是你爹!忤逆是要遭雷劈的,把刀放下!”
张翠翠握着菜刀,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张为民
“你不是我爹!我们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皮的爹!我娘为这个家操劳一辈子,身子都拖垮了,你动辄打骂就算了,还钻寡妇屋子,你让人恶心!我不怕忤逆的恶名,我也不怕嫁不出去,我翠翠敢做敢认,不是那没囊气的怂货。你给我听着,以后再敢打我娘,我就砍死你!这个家不需要你,你滚,找你的寡妇去吧!滚!”
张为民本就没打算多呆,趁张翠翠上工时间偷溜回来,只是想拿点换洗衣裳和零用钱,没想到刘氏一文不给。
更没想到儿女挥刀相向,视他为仇人。
“走就走!这个穷家,求我回我都不会再回了,你们娘仨慢慢熬着吧!”
张为民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似乎离了这个穷家他就没了拖累,日子会越过越好,还能和田寡妇双宿双飞
只可惜,他连第二天的太阳都没见着。
第391章 扛包的少年
季妧这次是专程来邺阳验收的。
王大贯早两天就完工了,今天是木老倌交活的日子。
季妧边边角角都仔细检查完,确认没有问题,便和他们一起,将货柜货架全都抬到前面装修一新的店铺里,逐一摆放好后,如数给他们结算了工钱。
木老倌拿着季妧另给的红封,很是感激的作了好几次揖。
回到后院,木老倌将小舟应得的那份工钱给了他,最后把红封也一道塞给他。
“东家给的工钱不少,我一个人也花不多,这个你拿着,天冷了,去弄件厚衣裳穿。”
这么冷的天,小舟身上穿的还是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夹袄,溜薄一层,还不合身,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
小舟摆手,他只要自己那份,不是他的,咋说都不肯要。
“你这孩子……”
木老倌没奈何,只能作罢。
“那你之后要去哪儿?”
这边干完了,还不知道下一次接到活是什么时候,木老倌可以帮他一时,不可能一直带着他。
小舟摇头“还不知道,我再找找……”
木老倌就叹气“看看能不能找个轻省点的,别再去码头了……”
小舟没说话,闷着头开始收拾院里的东西。
那些边角料什么的,他都给理成一堆。还有几根没用上的木头,也都扛到了墙角。
在扛最后一根木头的时候,不慎划破了夹袄,刺啦一声响,裂开了一大片。
季妧正好从前面院子进来,一眼看到小舟高耸的肩胛骨,以及肩背上密布的的伤疤与鞭痕。
她终于想起曾在哪里见过小舟了——码头,那个扛包的少年!
“哎呀!这么大一块,还能不能缝?”木老倌瞧着比小舟都心疼。
小舟放下木头,勾着头往后看了看,说了个能字。
管他好看不好看,能缝到一起就还能穿。
季妧走过去,发现布料都朽了,难怪经不住一点撕扯。
“你这没法补了,要不……”
正想说要不买一件吧,突然顿住。
就他那点工钱,哪里能买得起新棉袄。
季妧也没有张口就说给你买件新的这种话,而是建议道“城里不是有估衣铺吗?那里专门收售旧衣物,会便宜些。”
小舟想了想,还是摇头,这钱留着有用,便是估衣铺的旧衣,他也不舍得。
“谢谢东家,缝缝还可以穿的。”
正巧平安趁着空闲过来玩,见他衣服破成这样,又不舍得花钱买,就回去拿了自己的旧衣给他。
说是旧衣,比小舟原本那件实在好上百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个补丁,而且是真正的棉袄。
平安这两年窜了个子,穿上去俩手脖子都露在外面,原本打算送到估衣铺的,不过这种粗布面的衣裳估不了几个钱,一直也懒得去,就耽搁下来了。
帮着监工这些天,他还挺喜欢小舟这小孩的,拿给他穿也不心疼。
不过他毕竟比小舟大了好几岁,个头也高不少,他穿了有点小,小舟穿了却是大一圈。
平安早就猜到,多拿了个腰带过来,往腰里那么一扎,再把袖子挽几道上去,齐了!
小舟有些不安,实在太新了,他从没穿过这么新的。
平安奇道“每年县里拨给慈幼院的钱应该不少呀,还有那些大户人家,逢年过节捐衣捐物的,怎么你们……”
就像后世,对一些不好的现象或者社会民生方面的弊端,大众心理其实都清楚,但也就只能口头上抱怨抱怨,或者敲键盘骂几句,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偌大的邺阳城,有依然相信慈幼局是善地福地的,这类人是大多数。
当然也有早已洞察了其中黑幕,或同情或愤怒的。
但那又有什么用?胳膊扭不过大腿,若还想在邺阳生活,就只能闭嘴。
季妧那次得亏遇到的是两个乡下汉子,又是在城门外,说话没那么多顾忌,不然……
木老倌和平安先后离开,季妧把小舟留到了最后。
她问小舟“你去年冬天,是不是在城外码头给人扛过包?”
小舟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我现在已经不在慈幼局了。”
季妧疑惑“慈幼局不是要把你们养到十六岁?”
小舟纠正“男的养到十五。”
“就算是十五,你今年岁数也不到吧。”
“我、到年就十五了。”
季妧惊了,她一直以为小舟才十多岁,顶多跟胡大成一般大,哪曾想他竟然都十四了!
这也太瘦弱了……
不过仔细想想,在慈幼局吃不饱饭——营养跟不上,还早早被撵出去干活赚钱——过度劳累,生长发育肯定受影响。
就拿大宝来说,精心给他调养了一年,看上去还是比同龄孩子弱气一点。
“也就是说,你还没满十五,就把你撵了出来?!”
季妧感到出离愤怒。
小舟让她再次想到了去年慈幼局的遭遇。
那时她急着找回大宝,闯进过慈幼局的内院,里面的孩子过得什么日子,她清清楚楚看到过,几岁的小娃娃都被使唤去叠冥器和祭品。
而当时的她除了给几分廉价的同情,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接触到最高管理者的渠道就是孟里正,孟里正却提醒她水深不可趟。
也许是前世一个人生活惯了,过于凉薄,遇事最先衡量的是自身;又过于理智,知道事不可为,便果断放弃。
她把脚收了回来,不再关注,也不敢再关注。
成年人嘛,懂得趋吉避凶是最基本的道理。
如今,她仍然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人物,但至少她认识的人中,有能接触到邺阳一把手的人。
这么想未免有点慷他人之慨,季妧也不想用自己的心思去绑架别人。
但她觉得,还是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