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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妧捏了捏掌心的铜板,又看了眼被谢寡妇小心看护的那几个鸡蛋,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头看向别处。

又陆续上了几个人,牛大叔便赶着骡子朝镇上出发。

一路上几个长舌妇叽叽喳喳,边说话边偷偷打量季妧,满脸的八卦欲掩都掩不住。

有那直接的干脆就问她。

“哎呀小妧,听说你真把那白老爷家的公子克死啦?是不是真的啊?”

“我还听到更离谱的,说因为你,人家坟都被劈了!”

“我的老天爷,真这么邪门?”

“可不是,那算命的可真准……”

“放你娘的屁!”谢寡妇把鸡蛋篮子往季妧怀里一塞,指着那个领头的,“苟剩家的,你龇着一嘴大黄牙嚼什么蛆?出门又没漱口吧,迎风都能臭十里地!”

车上还有几个男人呢,那苟剩家的婆娘气红了脸。

“谢寡妇你说谁?”

“谁嘴臭我说谁!”

“你……哼!我再臭也比不上你骚情,村里谁还不知道你,男人堆里打滚,夜夜都敞开了腿,村里一半大老爷们都爬过你家墙头吧!”

苟剩家的说完,几个妇人齐齐大笑起来,那几个男的也面色古怪。

季妧刚才还云淡风轻,这会儿却直接冷了脸。

农家少娱乐,尤其农闲时候,做完了手头活计,就靠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日子。

所以她也没较真,几句闲话而已,爱说就说呗,又掉不了肉。

可她却忘了,流言也是能杀人的。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半点也不弱,正是因为她们愚昧,所以残忍而不自知。

看苟剩婆娘的样子,这话应该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这样一盆盆的脏水泼过来,说的多了,那些不信的人也会信上七分,谢寡妇的名声能好才怪!

第17章 编故事

谢寡妇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当场顶了回去“那你可得看紧你家男人,当心下回爬我墙头摔断了腿!”

“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谁稀得爬你墙头?我男人才瞧不上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苟剩婆娘气的不轻。

“我还用照镜子?方才不是你说村里一半大老爷们都……”

季妧直接扶额,看来谢寡妇的坏名声也有她自己一半功劳。

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看似把人怼得爽了,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相当于别人泼了脏水她又自己描了层黑边。

季妧截住谢寡妇话头,看向苟剩婆娘。

“苟大婶,你说有人夜里爬墙头,是亲眼见的吗?”

苟剩婆娘把头一昂“那是自然!我看的真真的,还不少呢!”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离胡家并不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专门跑去看有没有人爬墙头?”

“我……”苟剩婆娘噎住。

季妧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苟大婶你这样可不太好。先不说夜不归宿有多不守妇道,万一被人撞见,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专门去看一堆大老爷们的……”

“哈哈哈哈!”这会儿哄笑的换成了那几个男人,当然,几个长舌妇也在暗暗偷笑。

苟剩婆娘脸都绿了“你!你小小年纪,怎地不学好……”

“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苟大婶。”季妧笑眯眯的看着她,“有时候眼见都未必是真,何况那些没根底的污糟话?你也知道被人扣个不守妇道的帽子不好受,若不想别人也用同样的手段回你一个,还是小心说话的好。毕竟,编故事嘛,谁不会呢?”

苟剩婆娘被堵的胸口难受,又怕她们回头真在村里编排她半夜出去盯男人的话,气哼哼的扭过身,不说话了。

旁边几个长舌妇自然也怕自家被编故事,面面相觑,生硬的转了话题,聊起孩子庄稼啥的。

很快到了镇口牌坊处,下车后,谢寡妇把季妧拉到一边。

“下次这种事你不要掺和,我自己就能应付。那些女人都不是好货,到时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编排你。”

寡妇门前是非多,起初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也着急上火的跟人解释,跟人吵,甚至为此跟人厮打,夜里枕巾都不知道哭湿了多少回。

可她要拉扯大几个孩子,就没办法足不出户,她又找不到什么体面的活计,只能跟一群男人挖泥扛木头砸石头,那难听的话就更多了。

不过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主要也没有时间跟她们掰扯,有那功夫不如多赚几个钱。

“我就当她们放屁!”

季妧欣赏她的这种态度,在这个女人一辈子围着锅台转,一旦被休或者丧夫就活不下去的时代,谢寡妇虽然抛头露面为人不耻,却用她并不算有力的肩膀替自己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天。

“谢姨你能这样想是对的,不过方法上……”

季妧并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大道理,直接挑她最在乎的作为切入点。

“你可以不为自己辩解,不在乎村里人怎么说你,但细妹和大成他们呢?他们眼看着就大了,还有良子哥,他也快要成亲了……总得替他们想想。”

谢寡妇面色一变,果然迟疑起来。

“那还能怎么办?去村里吆喝,没用的,他们不会信……”

“不用啊。”季妧可不希望矫枉过正,“反正我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下回再碰到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你就……你就把盆抢过来泼回她们身上,前提是确保别弄脏自己,要不然吵半天还遂了别人意,白忙活不是?”

季妧说的浅显生动,谢寡妇一下子懂了“就像你刚才那样?”

想到苟剩婆娘那张吃瘪的脸,别说,还真比往日跟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管用。

季妧见她明白了,也就点到为止。

虽然“信你的自会信你,不信的解释也没用”,但遭受到中伤和污蔑,还是要摆明自己的态度。

至少要让对方知道,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两人聊着的当口就进了镇。

因为离周梁两国疆界比较近的缘故,居庸镇总的来说也算是个重镇。

这地方本来荒的很,后来朝廷派了军队长期驻扎,加强边防的同时,又陆续从全国各地迁来许多流民,那些被判流放的重犯也多被发配到此,慢慢的人烟也就聚了起来。

这些扩充的人员,太平时便耕田种地,一旦打起仗来,就是最好的“人才备用库”。从别处调来或是抓来充军的兵丁,终究是远处的水,哪有近处的水能救急救火?

也正是这个原因,居庸镇虽然是重镇,却并没有多少繁华气象。

这里的百姓走不出去,户籍世世代代落在这,没有权势想迁走万无可能。外面的人也不愿意来,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家里的男丁就被送上战场。

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贩,胆子小点的都不乐意往北走,战火说起就起,到时损失财货是小,就怕身家性命都得搭进来。

今天正赶上逢集,街上人很多,挤挤挨挨的。

谢寡妇直奔镇南去了,说是要帮村里人捎个信,让季妧忙好就还在镇北头等她。

季妧顺着南北大街漫无目的闲逛,发现售卖的商品多为米粮、菜蔬、皮毛、野味之类的生活必需品,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店”几乎见不着。

经过一些摊铺时,她也会停下来问问价格,从一路汇总的信息可知,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也近似于她所知道的那个明朝。

一般而言,历代银子的购买力多以粮食为基准来推算。

不过世有治乱、年有丰歉,粮价时有不同,银价自然也会随之浮动。

像前些年太平时候,一两白银能买大米两石,换算一下,一两白银的购买力可达五六百元。

近两年战事一起,一石米都卖到了八钱银,物价上涨,一两银的购买力降到三百多元。

不过季妧倒是松了口气,眼下虽然比不上太平年景,也还不算太离谱。

第18章 那是宋璟(加更)

季妧略微打听了一下,便向东大街拐去,镇上最大的医馆兼药铺济世堂就在那边。

所谓最大,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门脸比一般店铺大些,并不见有多气派,但即便这样,也不是一般乡下人进的起的。

跑堂伙计见季妧一身粗布衣裳还摞着补丁,就有些带搭不理的“问诊还是抓药?诊金十五文,药费另算。若是乡下地方,恕不出诊。”

到哪里都不缺这种只敬罗衣不敬人的势利眼。

季妧无视他的敷衍,开口问道“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跑堂伙计见她既不看病也不抓药,顿时不耐烦起来,拿手驱赶“不在不在!掌柜的也是你能见的?没事别在这挡道!”

季妧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难堪过了,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和气生财,才捺住性子“我想和他谈笔生意,是关于护手霜……”

“就你?还生意?”

跑堂伙计正要取笑,瞥见掌柜的正好从外面回来,就笑嘻嘻跑过去,像说什么稀奇笑话似得指给他看“二叔,那有个乡下丫头要和你做生意呢?”

济世堂掌柜叫汪德,听到这话把眼一瞪“嘱咐你多少遍了,在外面别喊我叔,让人知道我把你弄进来……”

“怕啥呀二叔?大伯是白府管家,得白家老爷器重,你又管着这济世堂,提携提携侄子怎么了?我看谁敢说闲话!”

汪德跟他掰扯不清,径直上楼去了。

伙计在后面又喊了一遍“二叔,这乡下丫头要和你谈什么护手霜的生意呐,你不见见?”

听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戏弄人家,汪德头也没回,丢了句“把人轰出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早在季妧听到“白家”二字时,就已经不打算做这门生意了,自然也不会等别人来轰,自己扭头就出了济世堂。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被卖进白家两次,单知道白家是县里的大户,没想到连镇上的济世堂也是他们的。

此路不通,只能再寻他路。

镇上另外还有几家小些的医馆,季妧跑了个遍,却是同样的结果——那些大夫觉得让医馆做护手霜的建议简直莫名其妙,不等说完就把她赶了出来。

等季妧从一家南北货铺出来,已经有些泄气了。

她以为这种南来北往进货贩货的店,商业嗅觉应该会敏锐一些,不料那掌柜见她年纪小,不等说完就把她请了出去,还说这种偏方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

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已经升到当空,季妧赶忙往镇北头跑,怕谢寡妇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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