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瓷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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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老妇人轻轻一推，门发出干涩的吱呀声，“你在这儿吧。”

给未雪安排好，她又转头看向马道：“你跟我来。”

马道冲未雪做了个口型：“有事儿叫我。”

未雪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里，这间屋子很小，床也很窄，靠窗有个方桌，床的对面有个柜子，这简单几样儿东西就把屋子占的挺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朽木的味道，未雪回手把门关上了，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未开的缘故，她推了半天，也愣是没推开。

但她还是决定不叫老妇人了，毕竟让他们借宿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未雪活动了活动脖子，躺了下来，果然，床板和想象中的一样硬，翻个身还有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未雪躺着想到自己还没吃东西，摸了摸肚子，不过这会儿可能已经饿过劲儿了，只感觉又累又乏，半迷糊着想要不要起来找些东西吃，但是竟然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未雪一直感觉有人在追她，离她忽近忽远，远一些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儿，那人突然距离又倏的拉近，腿越来越沉，速度越来越慢，猛然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后脖颈，立马转过头去查看，发现什么也没有，再转过头却突然被绊倒了，这时候她想起身，那双手直接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把着那人的胳膊，不让他收紧，但自己的力气却好像受到了限制，没多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可以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夜空，未雪几乎是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她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抬头突然发现门开了一条小缝儿，可是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关严了的，未雪缓慢的下了床，这梦做的她直冒虚汗，一摸后背都潮潮的，把门关好，她移到了方桌旁边儿坐下。

这一惊醒，她是不太能再睡着了，正坐着发呆，眼睛无意间一扫，未雪看到自己睡得床侧面竟然也是木板封好的，这种设计有些奇怪，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床板，竟然发出了回响，也就是说，这床板里面是空的，如果放在平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未雪摸了摸床侧面的木板，又想起了刚才做过的梦，心里越来越别扭。

她试着掀了掀板子，但是几面板子固定的都很牢，只好放弃了。站在床榻的旁边儿，未雪觉得自己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正焦灼着，轰隆的一声给她震得浑身一颤。

未雪舔了舔后槽牙，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张符纸：“消声。”把符纸施在了门上，她还是得看看，要不然这觉真是没法继续睡了。

她一把拔出踏回，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新剑第一回竟然用到了撬床板上，她手轻轻顺了一圈床边儿，摸到了一个缝隙，把踏回慢慢插了进去，这床板倒是脆的很，未雪手腕一转，把剑柄往下一压，床板啪的一声翘了起来。

未雪把踏回收了回去，托起木板，猛地一抬，她把被褥全部放到了旁边儿的桌子上，往床板里面望去，果然是空的，打了一个火折子照着，看到里面有个东西在反光，未雪把手伸了进去，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像是坛子的东西，她抓着边沿往自己这边儿拽，一只手还没抬起来，未雪只好把两只手都伸了进去，废了好大劲终于给弄出来了。

她把这白坛子放到了床板上，拿着火折子照过去，坛子壁上画了一只仙鹤，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未雪把盖子打开了，刚要拿火折子照过去，窗外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屋里倏然变亮，她借着光亮看清了坛子里的东西，拿着火折子愣在了原地，未雪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这坛子装的可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真正看到坛子里面的骨灰的时候，还是有一阵恶寒爬上了自己的后背。

未雪啪的把坛子盖上了，她回头往门那儿看了看，用力呼了一口气，把坛子又放回了床板下，慢慢盖上被掀起来的那块儿床板，把被子放好，走到门边儿，把消声符摘了下来。她站在门后做了几次深呼吸，拉开了门，又是一道闪电，未雪这回是真的感觉浑身发凉，刚才跟着老妇人进来，因为只有微弱的光亮，根本没看清屋子里有什么，这一闪，屋子中间的那口大棺材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她眼前，而老妇人就站在棺材旁边儿，漠然地看着她。

未雪也站在原地瞪着老妇人，手慢慢摸到了腰后的扇子上。“怎么起来了？”老妇人移开眼神，借着手里小灯的光亮看着棺材说道。

未雪咽了口吐沫，开口道：“这些……都是什么？”

老妇人冷笑了一声：“怎么？没见过棺材吗？”

未雪这个时候都不由得佩服自己是怎么有心情跟她在这儿交谈的：“我当然知道是棺材，里面是……”

“里面？棺材里面当然是装尸体的。”老妇人眼皮抬也没抬，“我觉得你哥哥应该会喜欢的。”

未雪眼睛猛地睁大，直接把扇子抽了出来：“要真是这样，那不如你去陪陪吧。”

折扇打开只在一瞬，未雪抬手就是一扇，这一扇足够把这破房的屋顶掀飞了，只见这老妇人连转头都没转，一拍一抬，棺材板儿直接朝未雪飞了过来，扇风和棺材板儿猛地一撞，棺材板儿直接被扫到了一旁，未雪的扇风也被挡了下来。

而未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棺材质量真不错。

正当未雪要再抬手给一扇子的时候，身后突然有门打开的声音，未雪拔出踏回直接扔了出去。

“你干嘛啊！”马道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未雪赶紧回头一看，踏回牢牢地插在门板上，离马道的脸近的不能再近了。

“你！”未雪转头看了看屋子中间的棺材，并没有什么尸体，里面只是放着一个白色坛子，跟自己在床榻下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马道也注意到了屋子中间的棺材，眼睛不由得睁大了，马道把门板上的踏回拔了下来，走到未雪旁边儿，看了看老妇人，喉咙动了动：“所以我进门的时候撞的不是桌子，是个，是个……”

“是个棺材。”未雪不耐烦地接道，“吓结巴了你！”

老妇人在旁边儿哈哈大笑了两声，笑声映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让人浑身发毛。

“为什么骗我？”未雪瞪着老妇人，“为什么让我睡在骨灰上面？”

“什么？”马道声音都惊劈了，“你睡骨灰上面？”

“你先……”未雪叹了口气，“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呵，小姑娘蛮厉害的。”老妇人托起棺材里的骨灰坛看了看，“把我床板都掀了吧？”

马道又是一脸的震惊，看向未雪，嘴还没来得及张就被捂上了。“床板我给放回去了。”未雪接道，“你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吗？”

“诶，脾气还挺大。”老妇人把白坛子放回了棺材里，“有地儿睡不就行了，怎么还那么挑。”

“我？”未雪无语地笑了，“这些骨灰是？”

“你睡的是我女儿的房间，你说是谁的。”老妇人把棺材板儿抬了起来放回了棺材上面。

虽然未雪这时候很想感慨一句这老太太劲儿可真大，但这显然不是这氛围应该说的：“那这个是……你老伴儿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抬眼看了未雪一眼：“嗯，还会举一反三了。”

“……”未雪闭眼叹了口气。

“那我呢？你儿子的屋子？”马道这时候嘴终于被未雪放开了。

“我没有儿子。”老妇人慢悠悠地在桌子旁坐下，“你那就是普通的客房。”

未雪：“？”

马道眨了眨眼：“为什么？”

“怎么？你那么想睡骨灰上啊？”老妇人倒了杯茶水，“你一个大男人凭什么睡别人小姑娘的房间。”

“我不想。”马道忙着答道。

未雪咬了咬牙：“为什么不入葬或者弄个灵堂？”

“没钱。”老妇人吹了吹茶，“而且没人陪我。”

未雪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说你脾气不好吧，这时候倒客气上了。”老妇人喝了口茶，“让你睡她床上也是没办法了，这屋子里统共就三间，总不能让你俩睡一张床吧。”

“你要是觉得别扭，你就去睡我的那间吧。”老妇人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没让你睡是因为那屋乱了些，我闺女的屋子要干净一些。”

未雪舔了舔嘴：“没事儿，您闺女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老妇人端着茶杯呵呵乐了两声：“胆子倒大，早点儿休息去吧，看你们赶路怪累的了。”

未雪动了动，又停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是怎么走的吗？”

“潜河发洪水，他俩救人。”老妇人把茶杯放下，“没回来。”

未雪和马道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别想着怎么安慰我啊。”老妇人背着手站了起来，“没那个必要。”

未雪轻叹了口气：“您节哀。”

马道也跟着未雪弯了弯腰，老妇人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