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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丁燳青俯身,望着岑今笑,银白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如果不是你,谁都不行。岑今,你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主角。”
“你到底是谁呢?西王母、烛龙、帝释天……这些远古神明都认识你,你显然也拥有和他们相关的记忆,但是你被封印在黄泉,一出来就对现世很熟悉,没有太明显的违和——不,违和感还是有的,你的审美和喜好之物都停留在几十年前,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通过老电影学习现世的知识,影响喜好,其实你就是失踪十几二十年的‘丁燳青’,所以你的喜好偏向于复古精致、偏向于东欧审美。”
顿了顿,岑今嘁了声:“小布尔乔亚。”
丁燳青抓着岑今的头发向后扯,不粗鲁,反而有点调情的意味,岑今莫名觉得他这动作很熟练。
“我只是过得精致一点,谁像你衬衫短裤囫囵着随便穿。”
“别打断我。”岑今晃了晃脑袋,没挣脱丁燳青那手就放弃了。“反正你骗我,之前问你是不是‘丁燳青’,你斩钉截铁回答不是。我问我是不是‘丁燳青’找的某个人,你也说不是。”
“我也没说是。”
岑今啧了声,再也没耐心跟他打机锋:“你就说是不是。”
“我没骗你。”
就是不是的意思。岑今面无表情。
“你知道西王母、帝释天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疯子吗?”
“因为你行事疯癫。”
“因为我真的疯过。”
岑今猛地抬头看他。
丁燳青背着光,眼里沉甸甸的情绪,他的手扣住岑今的脑袋,冰凉的指尖触碰着岑今的太阳穴:“生理意义的疯子,用现代医学的形容来说,就是精神病患者,患有严重的谵妄、幻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认不清面孔……真的滥杀,一个疯子不需要理智,也没有那东西,所以西王母、老烛龙祂们都忌惮我。
从黄泉里醒来的几十天里,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无论‘丁燳青’还是名为‘黄泉之主’的神明,在我眼里都是扭曲的符号。
我说没骗你,是因为那时的我根本分不清虚实。”
岑今后知后觉,原来一开始遇见的丁燳青是个病理上的神经病,连自己是谁都辨不出来,没有理智可言。
稍有差池,他人就没了。
他当时居然跟一个重病期的疯子同屋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岑今摸着脖子,居然还活着。
“你那时怎么没杀我。”岑今喃喃说道。
丁燳青冰凉的手滑落到岑今的脖子:“我也奇怪为什么。”
怎么疯到认不清了,也没杀他。
“你不继续问下去?”
岑今呼吸急促,突然向前两步,背对丁燳青故作轻松地甩胳膊:“揭人疮疤,天打雷劈。反正你现在挺理智的,又保证我不会死对吧,其他事情跟我关系不大,你的蓝图、英雄梦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挥手,步伐匆匆:“大仙他们催我了,你有兴趣的话,欢迎到场观看我们表演。”
说完便低头绕过绿植和公共桌椅,飞快离开空中花园,进入外用电梯,岑今拍着额头低声哀嚎:“不会真是什么前世未了的情缘吧,丁燳青在找的那个人是我?我才二十岁,不能平白无故让我老十几二十岁。那不然是替身?丁燳青认错人了?”
他缓缓蹲在电梯墙角,像一只发霉的蘑菇。
太狗血了。
无论哪种真相,主色调都是狗血,问题狗血怎么会发生在一个丧批身上?就跟偶像剧爱情天降在一个经常熬夜的死宅头上一样离大谱。
岑今抱头苦闷,遇事不决,习惯逃避。
告白说过,亲也亲过,同居得有半年,彼此还有共同财产和小孩,这放人类社会可不得赶紧扯证把婚结了,再不济也得给个名分,大大方方地介绍出去,问题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得很,不是简单谈场恋爱就能解决的事。
黄毛又开始抠指甲碎碎念:“帝释天认识我的其他形象,关键是他通过什么渠道认识的我,如果有灵魂转世之说,难不成四五千年前我还住过昆仑?不对,不是,要是真住过昆仑,烛龙、西王母和山海昆仑不应该认不出我,毕竟帝释天那糟心玩意都能认出来,那他应该是通过其他渠道认识的我。
时间线就说不准了,谁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间段了认识我、我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身份……等等,我跟丁燳青谈过吗?”
黄毛双手撑着外用电梯的钢化玻璃,双目呆滞,充满自我怀疑:“我始乱终弃……?”
不怪他这么自我怀疑,主要是综合丁燳青平日里对待他的态度,就莫名解读出一点爱恨交加的意味,偶尔流露出几分‘你抛弃我’的脆弱疯癫和咬牙切齿的情绪。
就,懂的都懂。
丁燳青虽然神经病、乐子人,有时候相当自我,心里藏了很多秘密,但是对他就还挺好,当然不是嘘寒问暖那种程度,只不过后知后觉发现丁燳青的蓝图是为岑今这个人而服务的。
对此,黄毛还是领情的。
面对丁燳青温柔认真的告白,他也不是没心跳失序过。
“……”岑今叹息,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谁能抵挡神明的示爱不心动?
何况祂那么专注地将你当成全世界最耀眼的主角,亿万生灵里,唯独对你最特别,屡屡破例地妥协、退让,疯得六亲不认的时候也没把你这只碍眼的小蚂蚁踩死。
谁能拒绝神明的偏爱?
谁都不能。
只是因为实力悬殊、物种不同,从未信任,所以一次次掐灭那点摇曳的小火苗,可要是有朝一日发现耽误他恋爱的那些理由都相继或正在被解决,他该怎么办?
“动心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黄毛梗着脖子猛然扭头,瞪着突然出现的乌蓝,颇为气短地否认:“……没。”
乌蓝笑了笑,指着电梯说:“这趟电梯来回四五次了,你再赖在里面不出来,酒店经理就该出来报警赶走你了。”
岑今拍拍灰尘起身跨出电梯:“你找我?”
乌蓝:“该出发了。”
***
音乐节现场人声鼎沸、五光十色,一共六个入口都有安保做仔细盘查,入口外面有小摊贩贩卖灯光棒、灯牌等应援物品。灯光秀结束,已购票的人们陆续进场,很快场地聚满人头,主持人在台上烘托气氛,而参赛的选手们集中在后台等待上场。
岑今六人装扮完毕、带上装扮集中在后台的角落,凝神听着外面的尖叫和后台其他队伍的聊天内容,他们这组虽然是亚洲人,但颜值都挺高,装备也昂贵,因此不少参赛队伍都将他们当成劲敌,时不时凑过来试图交流。
六人以一致的沉默面对来者的滔滔不绝,直到对方扛不住,尴尬退场。
很快这奇葩六人的行为被视为傲慢,传遍整个后台,吐槽不绝于耳,这六人明明都能听到依然装不懂,自顾自地调乐器的音准,除了黄毛。
岑今不懂音准,于是抱着乐器摸来摸去。
他不知道这把乐器的价格,不过手感很好,音很脆,年份有些久远但是保养很好,品质应该算不错。
摸着摸着发现琴头背面刻了字母,翻过来看,见是‘dc’,岑今不自觉摸着刻痕问:“乌蓝,这些乐器哪来的?”
乌蓝:“我姑空运来的,说是当年他们小队参赛的乐器,大家可以猜猜看你们手里的乐器是哪位大佬曾经用过的。”
于文:“我就不用猜了。”
他是主唱,话筒现场准备的,估计也没哪个能人一把话筒收藏二十年。
图腾感叹:“难以想象我师父怎么顶着一个光头和40+的高龄参加摇滚音乐节,还是打鼓的。”他突发奇想:“会不会打着打着那曲调变成《大日顶经》、《金刚顶经》。”
“太草了,说不定有这可能。”王灵仙按着电钢琴说:“这是龙老板给我的,他说他以前用这把电钢琴勾引了很多初恋情人。”
黄姜头也不抬:“烂几把。”
此言一出,所有人唰唰转头看她。
黄姜疑惑:“怎么了?”
所有人摇头,回到刚才的话题:“老板的确挺花心,天师府府主当没两年就辞职跑路,很多东西都丢了,唯独这把电钢琴还留着。”
乌蓝和黄姜分别是主音吉他和金属节奏吉他,来源于巫雨洁和另一个大佬,不过那大佬住华盛顿,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巫雨洁专程替黄姜借来的这把节奏吉他。
于文环顾在场一圈,发现伙伴们都有大佬们用过的乐器,不由说道:“有点传承那味儿了。”
王灵仙:“?”
于文:“大佬们风华正茂的时候为了任务参加音乐节,现在轮到我们,用的还是大佬们用过的乐器,是不是有点传承的意味?不过我嗓子好,肯定能超越前辈,夺得前三。”
黄毛抱着伴奏吉他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同学们都是半吊子水平便又放松下来。
这时有一个全员哥特打扮的队伍停在他们面前,为首的青年惊喜地打招呼:“嗨,黄碧奇!我们又见面了。”
黄毛看去,认出他们是幽灵列车遇到的‘黑山羊’乐队,恹恹地打招呼。
黑山羊乐队很喜欢他们,表达完欣喜和祝福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上台表演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就排在第二。
开场前已经经过预热,到名声最大的黑兔乐队上台首秀,底下更是群情激昂,尖叫和摇滚的嘶吼混在一起,汗水晶莹,鼓声激烈,一声清脆响亮的高音划破夜空,将气氛炒到高潮。
后台围观的黑山羊乐队语气羡慕:“继传奇摇滚乐队之后诞生的摇滚天才们,在摇滚式微的今天依然能带领摇滚走到巅峰,注定将成为另一个传奇乐队。”
队长:“这是每个摇滚音乐人的梦想。”
余音未尽,这也是他们努力多年一直追求的梦想,可惜能出头的乐队少之又少。
一曲毕,气氛炒热。
黑兔乐队没下台,用他们上届冠军的权限邀请黄毛他们这支乐队上台表演:“……让我们欢迎‘ghost’这支地下酒吧的驻唱乐队出场!”
扫罗、红专等人用热情的笑容迎接黄毛他们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乐队,在台上万人欢呼声中,走到舞台中央,白光耀眼,舞台上人头攒动,齐刷刷喊‘安可’。
乌泱泱的人群和灯光仿佛化作刺耳的噪音,在耳边轰鸣。
岑今没碰过吉他,万人瞩目下,窒息感袭来,整个人像被浸入辽阔的深海,目光四下飘散,余光无意间瞥见左侧方一个音响高架上面坐着一个人。
猛地抬头看过去,正见西装剪裁贴身的丁燳青右手撑着把黑伞,左手摘下帽子致礼,在场无论灯光师、摄影师还是观众都跟瞎了一眼看不见他。
……除开吵闹的音响,高架确实是现场最佳观景台。
新一轮开场白结束,以乌蓝的主音吉他第一声作为表演的开始,然后是王灵仙的电钢琴、黄姜的节奏吉他,节奏激烈的鼓声和于文低沉的烟嗓,居然唱的是一首法语民谣。
黄毛表情空白,满头问号,说好的不通音律、头一次玩吉他\鼓呢?原来同学们说要拿冠军不是谦虚,只有他一个人认真地菜鸡?
完了,吉他怎么弹?什么时候伴奏?事先也没说表演什么,怎么他们一个个跟提前排练过很多次一样?
配合相当默契。
黄毛按着音弦半天不动,看着玩嗨了的小伙伴们,下意识退怯,但不知怎地,摇臂摄影机的镜头突然对准他,将他的脸放大到广场显示屏,欢呼的人们为他摇晃灯牌尖叫着来一手。
可他一动不动,越来越多观众发现问题,攒动的人群里很快出现不和谐的倒彩声。
黄毛想撤退,黑兔乐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拦截他的去路,像豺狼包围猎物般簇拥他,步步逼他靠近舞台中央。
王灵仙等人似乎发现问题,乌蓝和黄姜走位明显朝这边而来,台上台下的疑问越来越多。
录制的导演担心音乐节被破坏,刚想通知摄影换镜头,身后突然有人笑眯眯说:“我觉得这么拍就很好。”
导演诧异地看向忽然出现的青年,他拥有一双只需看眼睛就能猜到身份的金黄竖瞳——
“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