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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铮摇头:“我要是不高兴的话,就使劲闹,娘就总来安慰我,爹也会对我说好话。”
张允铭愤怒:“真太不公平了!我这么个大好人,竟然是白当了!”
张允铮撇嘴:“你有什么白当的?你够赚的了!要不咱们两个换换?”
张允铭马上说:“不换!我多好,我可不当你,一点品级也没有……”
张允铮扑上来:“别以为你装病,我就不敢打你了!”
两个人乒乒乓乓地在床上打了起来,然后又到了地上。幸好张允铭以前经常在屋里和张允铮打架,屋中陈设两个人都熟悉了,没砸几样东西。
在家中和张允铮闹别扭打架的张大公子,马上就被平远侯对外宣称是“落水受寒,重病不起”,从此后一连在府里养了两个多月没有出门,这是后话。
三皇子次日就到观弈阁打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虽然原来不相信张允铭会病,可想到张大公子被水泡了半天,病了也是正常。
三皇子本来不想告诉五公主,可见了面,他一支吾,五公主就生了疑心,再多问了两句,三皇子就说人传张大公子真的病了。五公主听了心里难受,想起自己抓住的张允铭的冰凉的手,担心张允铭病得不轻,三皇子走后就独坐在屋中愁眉不展。思前想后半天,她提笔画了小小的一幅莲花图,几朵莲花规矩而完美,荷叶浑圆,一看就毫无艺术的想象力。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在纸的一角上画了一轮明月,同样是中规中矩的圆形。也不提跋,只写了“午”字,让人给平远侯府的张六小姐张允锦送去了。?
☆、拒婚
? 张允锦回来越想越觉得那天长兄落水是有预谋的,而且预谋的就是自己的闺蜜五公主。她倒是很高兴五公主能成为自己的长嫂,这样的话,两个人见面也就方便了,能随便聊天。她专心等着定亲的消息,可等来等去,这事竟然没影儿了。本来未出阁的少女不能与长辈谈论这些,可她还是转弯抹角地从母亲那里去打听,好像是皇上没见去求亲的父亲,宫里有话说,五公主还没及笄,这事无从谈起。
张允锦很失望,正想着怎么写点东西不动声色地安慰下自己的朋友,有人说五公主给她送东西来了。
宫内外的传递很严格,进出的都有专人检查,两个人平时下邀请的帖子上只有很简单的应答。可这次,传来的却是一叠东西。张允锦接了打开,发现是一张画。若是“午”算是五公主也就罢了,但荷花怎么能在月下开?她直觉这画与自己兄长有关,就去见张允铭。
小姐前来,沿路丫鬟婆子开道,小厮们都躲开了,可张允锦一进张允铭的会客厅,却发现那个总与兄长在一起的远房“堂兄”大模大样地站在桌子边,一脚还踏在椅子上!张允锦忙转身要走,张允铭出声道:“妹妹不必回避,这位……弟弟,不是外人,你可呼他一声哥哥。”
张允锦只好停步,小心地行了个礼,可“哥哥”实在开不了口,听着太肉麻。张允铮见她要走时,就一脸不高兴,看她听见张允铭的话才行礼,就更不耐了,回了下礼,在椅子上坐下,将双脚一伸,放在了桌子上!一副无赖的姿态。
张允锦从小守规矩,兄长张允铭也是礼仪周全,哪里见过这种流氓样子?她惊讶地看张允铭,张允铭只好笑着说:“我们……又打架了……他正在生气。你有什么事?”
张允锦眼睛瞟着张允铮,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把手里的画递给了张允铭。
张允铭看了,唇角翘起,刚要把画还给张允锦,旁边过来一只手要夺画,张允铭一闪,再夺,再闪,最后张允铭大声说:“我可要告诉爹娘有关……”
张允铮切了声,缩回了手。张允锦皱着眉,接过了画,扭脸回避开张允铮,低声问张允铭:“这是什么意思?”
张允铭还没开口,张允铮大声说:“花好月圆呗!”
张允锦气得瞪了张允铮一眼,又看张允铭,张允铭笑着点了下头,小声说:“你给她回信,别提我,说你自己很好,画个柳条之类的……”
张允铮又大声说:“折柳为誓兮,与君相约……”
张允铭回头对张允铮饱含威胁地说:“你再敢胡说……”
张允铮摇头晃脑:“传书无门兮,借助小妹……”
张允铭对张允锦说:“你回去吧,我们要接着打架!”
张允锦有些紧张地看了张允铮一眼,小声问张允铭:“哥哥,要不要我去告诉……”父亲?
张允铭摇头,叹息道:“有时,我们就得认命……这个人,我当他是弟弟了,没办法啊。”
张允铮扭脸,对着张允锦做了个凶恶的表情,说道:“我就是你二哥了!你要怎么着?!快叫一声来听听!”
张允锦眼泪涌起,咬着嘴唇,最后结巴着说:“我……我要去……告诉娘!”急步走了。
张允铮撇嘴:“什么‘有规矩’?看看,也不好好告辞!还不如那个小……”
张允铭看张允铮:“你真没品,欺负小妹!”
张允铮翻眼:“她小的时候我没欺负到,现在要弥补一下!”
张允铭卷袖子:“你这无礼之人,再打过!”
张允铮哼一声:“你才被关了几天就这么烦躁了,关你个十几年,你比我好不了哪儿去!打就打!走,我们去外面!”
不说这哥儿两个去了院子里动手动脚,张允锦气乎乎地去找李氏:“母亲!那个远房的堂哥,对我无礼!”
李氏放下账本,问道:“他说了什么?”
张允锦说:“他让我叫他二哥,大哥竟然没有拦着!”
李氏叹气,说道:“我跟你父亲,欠了他许多,他有时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个……挺好的人。”
张允锦觉得十分怪异,李氏一向注意礼节规范,首先,她没有说什么那个堂哥不该见自己,第二,她竟然没有责怪那个堂哥的无礼行径。一个远房的子侄,怎么能自称平远侯的二子?该不会是……张允锦心里一惊:父亲在外面的孩子吧?母亲竟然给接回来了?!
张允锦心里有了事,又和母亲说了几句,自己回房了。给五公主写了封短信,说自己回来都很好。信边画了几枝垂柳。她想着张允铮的行为,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是私生子,心中暗暗为母亲叫屈,决定要常常去安慰下李氏。
五公主接到了张允锦的信,心里才安定了。她含笑在案前坐了好久,将那颗莲子放在了一个缕金的小盒里,最后拿起画眉的黛墨将手腕上已经消失了的被张允铭掐的青痕又画出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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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会后,张允铭和张允铮就去了院落,对沈汶说了发生的事。
沈汶现在心里虚了,见到张允铮再也无法像以往那么随便,只能摆出一副很正经严肃的样子,边听边点头,笑都勉强。
张允铮看了看沈汶,问道:“几天不见,你怎么看着呆了许多?!”
沈汶无语,紧抿着嘴看张允铮,张允铮微伸下巴:“看!鼻孔也大了……”
张允铭笑出声了,沈汶心中呐喊:他不该这么对我!这么亲近!可是怎么这么坏?!
沈汶盯着张允铮很认真地问:“你是在气我吗?”
张允铮翻白眼:“气你干吗?只是想告诉你,当只笨猪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很好玩,你能不能不假装当个正常人?真无趣!”
沈汶攥起拳,对张允铮挥动:“你真可恨!”
张允铮笑了:“这才有点儿人气!快把你画的拿出来,让我看看!”很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张允铭大爷一样坐在桌子边,翘起二郎腿:“是我们!”
沈汶知道他觉得不会跟四公主纠缠了,心情大好,就把对张允铮的愤怒倾泻在张允铭身上:“你看着得意了,是不是不担心了?”
张允铭挑起眉毛:“我还担心什么?皇上虽然不见我爹,那意思不想让我娶五公主,但是我们家把风声放出去了。京城里还有几家能和我们家比?况且,娶了公主就不能这不能那的,我们家不求仕途,别人可就没有这份洒脱了。就是我府现在不定亲,也肯定没其他人敢妄想。”
沈汶不屑道:“所以你就觉得可以等等,日后大事出了以后,就有机会了。你真是不了解太子。”
张允铭把腿放下了,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汶说:“我把话放在前面,皇上如果赐婚长乐侯,你就没事了。如果没有,嘿嘿。”
张允铭皱眉了:“他这是有完没完?!”
沈汶叹气:“我们真得加紧了。我原来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我们得把该设计的武器全画出来。万一……”
张允铮问:“什么万一?”
沈汶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你们不是在太子的幕僚旁边埋伏了人吗?如果没有赐婚的消息,就该经常去听听吧。我觉得,太子还会下手。”
张允铭皱眉了,有些不信地看沈汶,沈汶解释说:“太子那个人,特别小心眼。这种人受不了失败,他若是有了主意,又没干成,就会越想越想不开。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再试试,而且,手段会更加阴险。”说完,沈汶不敢看张允铮,张允铮上辈子时,最后也成了这种固执而绝望的人。可在一闪念之间,她悚然一惊: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人?!无法接受失败和冤屈,哪怕等待千年,也要回来复仇。在性情上,大家都有相通之处,所以她才能准确地猜测太子的意图?!……沈汶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她是为了救人,而非只为了自己的权益,可即使如此,她也悄悄地出了一层冷汗。
张允铭沉思着,然后对张允铮说:“我去把那几个人的地址找来,你陪着我,夜里经常去走走。”
张允铮断然拒绝:“我还有事干呢!没时间夜里瞎遛!”说完,张允铭和张允铮两个人对着眼睛看了片刻,张允铮坏坏地笑起来:“我怎么这么高兴呀!”
张允铭咬牙切齿:“你这只小狼崽子!”
张允铮撇嘴:“好吧好吧,你轻功那么差!我要是不去,你大概都进不了人家院子!真笨!”
沈汶也有些好奇,问道:“用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
张允铮对沈汶瞪眼:“小孩子家,夜里不在家里守着,到人家家里去干吗?!”
他口气很冲,毫无逻辑,沈汶一时忘了自己的紧张,高挑起细眉:“我现在在干什么?!你说说,我在干吗?!还有,我是小孩子吗?!”
张允铮眯起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沈汶,沈汶想起自己正穿着人家给的料子做的衣服,突然就觉得矮了半截,哼了一声,自己转身去密室了。张允铭看着沈汶的背影消失在密室里,小声对张允铮说:“我觉得她怎么像是害羞了……”
张允铮一踹张允铭:“嘘!”
沈汶在密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真脸红了,找出一叠图纸,深深呼吸了几下,觉得脸上热意褪去,才又走出来,语气郑重地说:“这些图大多是弩,因为我觉得我们在各地的战斗主要是防守,弩是最合适的武器。里面有些弩,与现在的不一样,造时要多注意。”
弩在中国曾经非常发达。商周时就已出现,到春秋已经很完善。《孙子兵法》中都将弩列为重要的战略兵器。与弓箭不同,弩不需要单臂的臂力,人可以用双手拉开弩,甚至用脚,后来的床弩,可以几个人摇或者拉。
秦始皇的坟墓里,弩箭千百年不朽,连弩弦都在。诸葛亮设计了能连发五十箭的诸葛连弩,后来因为太复杂,还被改良。这个时代,各种长弩强弩已经非常发达。
《梦溪笔谈》里,说熙宁中,李定献偏架弩,似弓而施榦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扎,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是说能放在地上拉开的弩,可以射三百步,叫“神臂弓”。这种弩的做法后来失传了,所以许多人不相信在那个时代就有这么强悍的武器,虽然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曾经亲自参与武器的制作。
弩不适合马上作战,因为人不能长时间双手端着弩,弓箭更方便。但弩却是守城良器,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此时的武器的制作已经非常发达,许多弓弩和夹杂着简单火药的武器比后世千年都先进。如果不是因为朝廷限制武器的制造,加上制弩匠人代代藏私,使强弩的制作或失传或残缺,不能将良弩广泛推广,有了优良武器的南朝前世也不会丧于敌手。
而农牧民族占据中原后,害怕汉族反抗,就完全停滞了武器,包括弩和火器的创新,让中国日渐衰弱,日后面临国外强敌毫无反手之力。
中世纪流行于欧洲各国的十字弩,相比之下更符合物理定律,十字弩能通过机械力延伸人的臂力。十字弩手的训练比弓手简单得多,甚至不需要什么训练,只需拉开弦并挂于扳机,搭上箭,瞄准发射就行了。无需多大力量,就可以把箭射得很远。
强大的弩直到后来火器出现,才有了劲敌,被逐渐淘汰。
后代由于物理学的发达,对弩的研究非常透彻。从曲线、受力点到箭头的形状,都有大量的改革。沈汶自信自己抄袭的设计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有的弩有最远的射程,有的有最强大的射力,还有的最轻巧,她将一张张图纸铺开,开始介绍这些经过多少代人研究和改进后才达到的完美。张允铭和张允铮上次看过了些改良弓箭,可是这次看到了大型床弩,双人弩等大型强力武器,其中展示的致命比小型武器更让人震撼,两个人都沉默地看图,没有了方才的轻松心境。
沈汶大致讲解后,张允铮提笔,这次张允铭主动研墨,一脸肃穆。沈汶开始细讲部位要点:“这个曲线,必须要在五分之一处开始上翘……这个部件的比例,一定要比照我画的来造……这是弓弦的方向,这里用了所谓的杠杆原理,是反作用力……扣动扳机后,这里呈弧线运动,书上说要留出空间……注意箭头,这是两种,这种是用于力大的弩箭,虽然看着笨拙,可杀伤力极大!就好比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越大越砸得狠。这种是细长窄小的,用于单发弩,以锋利取胜……你们去找造武器的匠人,问他们该用什么合适的材料,但是我看书中说应该至少用榆木。紫衫木是最好,可惜这里没有。至于箭头,试着冶炼一下这种合金,铁里面加了这些原料,这种量比,并不难,可是过程要小心……”
张允铮专心听着,做着笔记,有时问一两个问题,沈汶大多说不知道。
等都讲解完了,张允铭感叹说:“你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哪。”
沈汶不服地说:“那怎么了?知道总是比不知道要好。知识就是力量,你知道吗?”
张允铮也说:“就是!一只小笨猪知道这么多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别要求太多!”
张允铭又笑起来,沈汶愤怒地看张允铮,“你为何总欺负我?!”
张允铮眨眼:“这怎么叫欺负?不就叫了你一声猪,我也没让你叫我一声哥哥什么的。”
沈汶的脸又腾地红了,叫起来:“你才是猪!是只大……大猪!”
张允铭又哈哈大笑:“你真说对了!他的确是猪!”
张允铮一拳打去:“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
沈汶非但没觉得自己赢,反而脸要烧起来了,结巴着说:“那……我得走了!”转身跑出去了。
一路奔回侯府,她的心乱跳:张允铮!按年份这个家伙是属猪的!他总叫我是猪是什么意思?!这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喜欢不喜欢他?!我肯定不喜欢吧?肯定是!不然我怎么受得了这个人?!我绝对不喜欢他……可我为何要脸红?!为何要慌乱?!不!我不想喜欢上他!……沈汶非常想念她以往能那么肆无忌惮地与张允铮争吵的日子,现在怎么办?!她直到躺在床上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汶走后,两个人也不打架了,张允铭帮助张允铮收拾图纸,张允铮指责张允铭:“你不该告诉她我的属相!”
张允铭扯嘴角:“用指头一掰就知道了,她从来没往那边想,心思全用在设计这些凶器上了。”
张允铮莫名其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个……笨鬼照猫画虎画出来的,你让她造,她肯定造不出来,不还得靠别人?你别把她想得太能干,她就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