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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娘急切地说:“你没吃吧?是不是得又要净口?”
沈汶边脱衣服边说:“额……偶尔一次不要紧啦。”
苏婉娘叹气,无奈地问:“又是张大公子给你的?你现在也不小了,不能随便接受人家的东西了。”
沈汶含糊地应答着,躺床上半天没睡着。她一遍遍地想着张允铮对她说的话,他的样子,弄不清他怀的什么心思。说他喜欢自己吧?可是言语中总是说自己坏话,和自己吵架,凶巴巴地看自己……说他不喜欢自己吧,可是他总给自己东西,还帮着自己画图……沈汶觉得,人要是动了心,怎么也得含情脉脉温言款款之类的,张允铮对不上号啊……此时她才明白诗中所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是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想自作多情,真的不想去索取……可是如果能被人爱……沈汶脸红心跳,握了两手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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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画长乐侯府的图,张允铭约了沈卓在长乐侯府外碰面。
见面后,沈卓对张允铭说:“你跟着我,我上次走了一趟,地方都熟了,我们从正厅那边过去。”
张允铭同意,两个人进入了到处有忙碌的人群的长乐侯府:过几天就是莲花会了,还有要准备的。
沈卓带着张允铭很快就到了长乐侯府的大厅,发现里面不仅有长乐侯贾庆,还有一个妇人,看年纪应是长乐侯的夫人,自己上次见过的贾大官人,还有让自己反胃的贾公子。
贾公子抱怨着:“……她都破相了,那么难看,脾气也爆,爹,我不想娶她了!”原来贾公子要临阵脱逃,沈卓两个忙停步聆听。
长乐侯夫人接口道:“我也不乐意呀!哪次来她没发过脾气?对咱们家的人就跟对下人一样,眉不眉眼不眼……”
贾公子说:“我听说五公主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还不如……”
沈卓觉得身边张允铭的身体突然一僵。
贾庆挥手道:“五公主的母亲陈贵妃,本家远在南边,从来都没听见有什么人来过京城,是个小户,能有几个钱?陈贵妃已经死了,她能给五公主省下多少嫁妆?宫里也就出个几千两银子。可你们知道四公主的嫁妆有多少吗?我妹妹是皇后时,有一次我去宫里见她,正赶上有人捧进来上贡的海外松绿石做的头饰,碧若青山,晃人眼目,头饰边缘还满镶了宝石。我妹妹笑着说她有凤冠,这些都戴不了了,就给四公主留着当嫁妆了……”
贾夫人惊喜地说:“真的吗?你妹妹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那得攒下多少好东西呀!”
贾庆点头说:“皇家里一枝钗子,就是平民百姓一辈子的嚼食。她的嫁妆里,该有许多珍宝。”他对贾公子叹气:“我知道委屈了你,可是去年,庄子里没收上几粒粮食。现在到处都在闹饥荒,粮食贵得要死,咱们这府里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几百口子人,光买粮食,就已经把老本都用光了。你娶了她,咱们府还能喘口气。”
贾公子还是显得很郁闷,贾大官人劝道:“就是一个女子罢了,娶了来,喜欢就处几天,不喜欢,就撂到一边别理她了呗!能得一大笔嫁妆,你还能被称为驸马,说不定日后史册上还留个名字呢,有什么不好?”
贾公子终于有些喜色:“史册上还有名?”
贾庆说:“当然了!你娶了她,宫里公主的名字后,就得挂你的名字了!”
贾大官人说:“大家见了你的面,都得行礼呢!”
贾公子有了丝笑意,长乐侯放低声音:“那天,你看着机会,装着酒醉,搂抱她一下子,最好把衣服给她扯了!看见的人越多越好。”
贾公子有些紧张:“太子,会不会……”
贾庆一笑:“会怎么样?不让他妹妹嫁过来?四公主还能嫁给谁?我就奇怪了,他心里捉摸什么呢?以为四公主是个香饽饽,谁见谁要吗?咱们府想娶她,可是帮了他个大忙呢!”
贾公子仍显迟疑,贾庆说:“你身边多带几个人,到时候把四公主旁边的人一冲开,日后找替罪羊时,就说是下人们推了你一把,你不是故意的。”
贾公子终于点头,沈卓拉了张允铭一下,两个人飞步离开,路过贾公子的院子,听见有女子说:“你对公子哭了这么几天,你说公子能把四公主推掉吗?”“应该吧,公子对我许了诺……”
沈卓无心再听,领着张允铭到了长乐侯府中的小湖边。
京城引两条河水过城,长乐侯府是在一条小河分支上挖坑成湖,然后绕湖建府。当初贾皇后非常得皇帝宠爱,皇帝就把这一地势优美的府邸赐给了她的哥哥长乐侯。
沈卓和张允铭绕着小湖转了转,虽然是旱季,但是流过京城的小河并没有干,所以长乐侯府的小湖还算水满。湖中荷花合闭了花瓣,但清香杳然。沈卓悄声叹息道:“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地方。”
张允铭低声说:“我也觉得那些人真恶心。”
沈卓悄声说:“不是一家人还不进一家门呢,要是四公主嫁进那府里,他们还挺般配的。”
张允铭沉默了片刻,像是压着怒气,说道:“那天你就缀着那个贾公子吧。”
沈卓说:“放心,肯定能帮你挡住四公主。”
两个人一起出了长乐侯府,道别后,沈卓回了府。
次日,张允铭和张允铮到了院落。
到那里一看,窗户亮着灯。张允铭手一碰门,门就开了。沈汶在里面坐在桌边,手托着腮,猫一样慵懒,看着像是在沉思。
张允铮一皱眉:“你怎么不拴上门?万一来的不是我们可怎么办?”
沈汶无力地说:“你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我一分钟前就听出来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允铮了,只能先低调做人。
张允铭说:“你竟然能听出……”
张允铮打断张允铭:“把图拿出来!我还想早点睡觉呢!”
张允铭对着张允铮翻了下眼睛,从袖子里拿出长乐侯府的地图,铺在了桌子上。然后将夜里在长乐侯府里听到的讲了一遍。
沈汶看着图点头:“你那天准备怎么办?”
张允铭说:“就是你说的祸水东引,让你三哥引着贾公子到四公主的附近,别让她靠近我。”
沈汶抬眼问:“五公主确定去吗?”
张允铭点头说:“我让我妹妹给她写帖子了,她说会去。”
沈汶坏笑:“那我说的李代桃僵你怎么不用?”
张允铭有些囧:“怎么用?我可不能干贾公子那种事。”
沈汶盯着他:“我让你有个机会去看看她是不是在乎你,你干吗?”
张允铭眼睛移开,看桌上的图。
张允铮不耐烦地推了张允铭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黏糊?”他对沈汶一抬下巴,命令道:“快说出来!”
沈汶也不争执,说道:“既然是莲花会,大家肯定要到水边去的,你告诉我,水从哪里来,从哪里流走。”
张允铭指点着流向,沈汶指着一处:“这是桥?”张允铭点头,说道:“是木桥。”沈汶点头,又指着一处:“这里有什么?能坐下的石头?小亭子?”
张允铭想想,“有个水榭。”
沈汶微笑:“太好了,明天,你就这样……”
沈汶低声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张允铭不加置否地听着,可最后,书生白皙的面皮,终于红了,张允铮也笑了一声,张允铭说道:“你不许去了!”不能让他看笑话。
张允铮哼一声:“谁想去那种地方?我很忙!”
沈汶知道张允铭现在大概全心准备应付莲花会,自己看见张允铮就有些脸热,也不好意思多留,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花会前的夜晚,太子也在对幕僚做最后的叮嘱:“明天都安排妥当了?”
一个幕僚说:“安排好了,我们的人会簇拥着张大公子去看荷花,这是莲花会,他怎么也不能说不往水边去吧?一到水边,就会与四公主走个对面,两边都我们的人,有五十多个,挤着他,容不得他转身跑。然后会把他猛推到四公主身前,不管他碰不碰到四公主,都说他非礼了四公主。他认了也就罢了,若是他否认,我们就把其他府的人叫过来评理。他身边会有四公主的手帕,指他对四公主有意。他若还是百般不认,大家就簇拥着他出府,到平远侯府上去,沿街告诉京城百姓,说平远侯大公子对四公主起了色心,当众动手……”
太子皱着眉说:“这肯定是万无一失?”
幕僚说:“就是当时真有差错,他怎么也不向前,四公主就往水中一跳:岸边水浅,只会湿到小腿,他若不救,我们的人也会把他推下去,他与四公主同在水中,让大家前来看看,说他救了四公主,大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子缓缓点头,幕僚又说道:“四公主那边,宫人和嫲嫲们也都谈妥了。”
太子冷冷地说:“这次的事就别再出差错了,不然的话……”
几个幕僚都小心地点头,出了东宫后,又仔细想了几个补救的方式,以保明日把张大公子手到擒来!
四公主这一夜也没有怎么休息。她一想到明日就能得到那个这些日子来心心念念的青年,就一阵阵地喜悦。长乐侯府事成,自己就马上去殿上哭诉,但也不能太委屈,以免父皇一怒斩了他。要表现得既愤慨,可又愿意宽恕,希望父皇开恩,让自己与张大公子缔结良缘……想着这些,四公主就忍不住在床上笑,几次都笑出了声音。?
☆、擒郎
? 次日的长乐侯府荷花会,镇北侯府没有收到请帖,自然没有人去,可沈卓竟然对大家说他得到了贾公子的邀请,在沈湘不快的侧目中,笑着说自己去赴会。杨氏不明底细,还叮嘱着别惹什么麻烦,老夫人只微微抬眼,看了下沈卓后马上不敢再看了:长乐侯府是废后的兄长家,太子的舅家,沈卓去肯定没有好事。
沈卓到了长乐侯府门外,一条街挤得满满的。太子毕竟是皇上指定的诸君,长乐侯府也是能与太子搭上关系的一条途径。所以,这次荷花会,京城里多多少少还是来了许多人家的公子小姐。
沈卓的护卫递了帖子,贾公子马上出来了,笑着把沈卓迎入了府中。
过了不久,就有人传四公主到了。四公主的仪仗很庞大,总共有五十几个宫女和太监陪着,到了府里就引起一片忙乱。长乐侯和夫人等都去迎接,再将四公主安置到了后院。
长乐侯府月前给京城各大豪门都发了请帖,既然请了四公主,就不能不请五公主。本来五公主并不想来,可张允锦给了她帖子,说自己想在长乐侯府里见到她,五公主才忍着对四公主的恐惧和厌恶,决定来长乐侯府。
五公主要来,三皇子就得陪着,可他真不想来皇后的外家。他了解了母亲的死因后,就对有关皇后的一切深恶痛绝。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五公主自己知道的内情,怕五公主了解后平时行动露出破绽。所以五公主说要来长乐侯府见平远侯府的张六小姐,三皇子没有拒绝。他可记得这位张六小姐当年冬狩是与自己的妹妹一起逃跑的人,关系不一般。
三皇子陪着五公主的车驾到了长乐侯府外,就在街上等着,一直到平远侯的车队到了,三皇子与张大公子见了礼,两队人马先后进门。
他们一进了府,就有人拥着三皇子将他与张大公子分开了,然后,男女分开,各去了不同的地方。
三皇子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左右找熟人,不久看到了叶大公子,两个人见面聊着。叶大公子说镇北侯府只来了沈三公子,三皇子又失望又欣慰。失望的是自己无缘见到沈湘了,欣慰的是沈湘并没有出现在这个自己厌恶的地方。
张允铭立刻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住了,一边说话,一边把他往湖边方向携带而去。他为了证实一下,特地说自己要去净房,结果十几个人陪着他到了净房,等他出来,又围上了他,口口声声地去看看荷花。张允铭尽量走得缓慢,怕自己妹妹那边没有足够的时间,可是他再慢,再拖延,还是离着小湖越来越近了。
进了府,张允锦就与五公主在一起,带着张家的众多姊妹,由几个丫鬟和嫲嫲陪着,往湖边走去。慢慢地,张家姐妹们也分开了,张允锦选的是一条人少的小路,还是和五公主边走边聊。
张允锦虽然不明白兄长为何一再嘱咐自己,一定要带着五公主到小湖僻静的一处水榭来,甚至让她看了一张简单的图,可她生性顺和,自然听从兄长的话。行走间,她发现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像是也知道路径,就明白兄长肯定连下人都指示了,更不能走错了路。她与五公主又是好久不见,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五公主只是跟着张允锦。不久,张允锦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荷花盛开的湖边的一处水榭。
这水榭临水而建,突出的一边,悬在湖上。两个人坐在了水榭临水的长椅上,倚着椅子背,能看见下面水上的荷叶间,偶尔有一两条鱼儿游过。
五公主叹息道:“这里倒是清静,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说要来,我还真不想来这里。”
张允锦笑着说:“我是想来这里见你呀。邀请你去我那里,就得办花会什么的,我爹特别不愿意折腾,我娘平时都不让我随便出门……”
五公主苦笑:“你不能随便出门,那我就能了?”
两个人大吐苦水,说了通下辈子再也不当女的了之类的。
四公主在众宫女和太监的拥围下,先到了湖边,听说平远侯府的车队是与五公主的车队一起来的,心里就怒火万丈,心中暗道“果然!果然!五公主也对张大公子有意!”又听有人来报说五公主跟张六小姐一起去散步了,张大公子已经被人围住,马上就要到了,四公主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怎么不要脸,也得把张大公子抓到手!他如果被推过来,自己就死死地抱住他!让他挣脱不得!她很想看看五公主听到自己跟张大公子在一起后的表情!她得多么失望!多么嫉妒!自己要扬眉吐气地到她面前,告诉她:“想来五皇妹已经知道了吧?张大公子对我非礼,真无耻啊!我要去见父皇……”
沈卓跟着贾公子在院子里走了走,好几次被宫里的人挡住,说前面是四公主,不要再往里面去了。
贾公子有些郁闷:“这是我家呢!怎么我哪儿都不能走了?!”
沈卓点头说:“你们府里这是荷花会吧?我还想看看荷花呢!”
贾公子恍然道:“就是呀!是荷花会,大家都会在湖边呀!走,咱们去湖边!”
可惜,他们不久又被拦住了,通往湖边的小径都有宫人把着,说等半个时辰,让四公主先赏了荷花。
贾公子面露不满,沈卓四周看看,面带回忆地说:“你还记得那年我来你们府,咱们下了棋?我那时去找我妹妹,好像,可以从那片假山旁边走……”
贾公子说:“你看,那不是有人把着吗?”
沈卓微皱着眉,指点着:“其实,翻过了那堵墙,就是湖边假山了吧?可以攀上假山……哦,但是四公主在那里,咱们别这么干了!走,去下下棋,等四公主走了,咱们再过去看荷花。”
贾公子想想,笑着说:“沈三公子,这边请,我让人带着你去书房看看,我一会就来。”叫过来了一个小厮,让他带着沈卓往书房去。见沈卓拐了弯,贾公子对身后的人说:“你们一个,去缠着那个守着路的人说说话,其他的,跟着我!”他带着人到了院墙下,搭起人墙,爬过了墙,果然,那边就是高耸的假山。因为已经有院墙隔着了,宫里自然没有人守着假山,贾公子悄悄地爬上了假山……
沈卓刚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说:“我有两句话要对贾公子说……”远远地看着贾公子踩着两个人的肩膀翻上了墙,沈卓停住脚步,笑着抱歉道:“那个,我还是到书房去等着贾公子吧。”
张允铭被簇拥着,接近了水边。不远的湖岸边,一群宫人散开,中间站着四公主。张允铭的身后左右都是人,这段湖岸上,就他们这一伙人和对面的四公主,而其他人都被隔在了更远些的岸边,属于可远观不能近睹的范围。
前面是座木桥,木桥外侧是流入小湖的河水,内侧,是湖泊。木桥那边,四公主正迎面走来,虽然她戴着面纱,可张允铭却似乎能看到面纱后的笑意。
张允铭也笑了,笑容轻飘飘的,浮光掠影般在他的脸上拂过。他顺着周围人们的推拥走上了木桥,正在众人都觉得他行将与四公主迎面而遇时,张允铭似乎绊了一下,身体撞开他身边的人到了桥栏杆边,然后重心一失,竟然从桥上一头跌进了水里!
他在水面处扑腾了一下,含糊地说了声:“救命!我不会水……”然后就没入了水中,没有再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