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捉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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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榛立在院门口,四处张望着。
月光下,一条大街空空荡荡。两边的房子一片静寂,似在沉睡;又像是被施了魔咒,定格在那里。
没看到怪物,只听见带着哭腔的啸声响在村子深处,引得几声狗吠。
赵榛轻轻带上门,贴着街道一侧的房子,急速向前追去。
过了两条街巷,那啸声渐渐近了。
赵榛放慢了脚步。
越过一个小土坡,是一片小桃林。桃林的边上,零星散布着几座茅屋。有一座茅屋的窗户,隐约的有些亮光。
怪物正站在茅屋前。
它慢慢卷起长长的衣袖,露出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的顶端,亮光闪闪,像是一个铁钩。
赵榛已来到怪物的身后。
长长的袍脚拖在地上,软软的堆着。风吹衣起,两条高高的木腿赫然在目。
旁边有一口深井,一个碌碌架在上面。一只木桶立在井台上,将一团黑影投在地下。
赵榛悄悄走过去,将木桶上的井绳解开。拖拉着来到怪物脚边,钻进衣袍里,将井绳系在怪物的一条木腿上。
抑制住砰砰的心跳,藏身在桃林不远处的一个土坑里。
土坑里长满了蒿草,底部的烂泥没过了膝盖。臭烘烘的腐草之味包裹了全身,赵榛动也不敢动。
怪物慢慢移动着,口中哭声嘶哑悲凉。它用木棍敲击着窗户,房中传出惊恐的喊叫。
怪物继续向前挪移,蓦地发出人一样的狞笑。桃林中冲出几只夜鸟,惊叫着飞上天空。
忽的脚下一绊,一只脚像被什么拉住,怪物不能再动。
它迟疑地停在原地,试着将木腿抬起。抬到一半,却再不能举高。
怪物悄然四顾。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除了惊起的几只夜鸟,与来时没什么两样。
它伸出手中的木棍,探到脚底,将一个粗长乌黑的井绳拉了起来。
它似乎明白了什么。木棍一拉,将井绳割断。随即咚咚地移到井边,四处探看一番,又将木棍伸到井中,使劲划拉着。
好一会,怪物才直起身,立在井边,向桃林深处张看了半天,终于收起木棍,向来路走去。
咚咚,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
寂静的月夜里,这声音格外清晰。像一声声催魂的鼓点,敲得人心神欲裂。
赵榛爬出泥坑,月色已西。
他绑上井绳,打了一桶水,将身上好好冲洗了一番,才踏着暗淡的月色向回走。
两边房屋的影子落在路上,像鬼魅一般。走在街上,赵榛仿佛进入了鬼城。
回到房中,那几个人犹自酣睡。
赵榛脱了湿衣,赤身躺在土炕上,细细把一晚的经历在脑中过了一遍,一下子有了主张。
次日一早,赵榛一个人到了街上。沿着昨夜的路线走了一趟,察看路上的痕迹。又跑到村头的海边,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众人看他忙得不亦乐乎,不禁问道:“你在忙些什么啊?”
赵榛一边大口喝着凉开水,一边神秘兮兮地答道:“我要捉怪了!”
众人大惑不解。
赵榛将几个人叫到一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元七本是船主,惯于发号施令。可自从货和船被白霸天劫走后,他的心气好像也一下子去了。无形之中,赵榛倒成了这帮人的主心骨。
故而他的提议一出,众皆赞同,分头准备。
接连两晚,白袍怪物都没再出现。
第三日是个阴天,一早就下起小雨来。
黄昏的时候,雨停了。一道彩虹,斜挂在沙洲岛西面的天空。
村子里依旧冷冷清清。赵榛等人在街巷走了大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遇到。
不久,一轮明月从海中升起。
月下的桃花村,有几分柔美,更带着一些荒寞。
众人吃罢夜饭,看着月色攀上墙头。赵榛再次叮嘱一番,各自去了。
凉月在天。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阵阵海风,将海上的潮湿吹向桃花村。水汽和雾气把村口的一片桃林,笼盖得朦朦胧胧、尘烟缭绕。
静。
寂静。
无边的寂静。
风声细细。
猛然间,一阵哀乐划破静夜。像投向平静水面的一粒石子,自海边骤然荡漾开来。
一个高大的白衣身影,闪在村口。
它走得很慢。
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辨认一下脚下的路。而它身后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四五个白衣人影跟随着,身高和体形都像常人。
白衣怪物走上大街,咚咚的足音在巷子里回荡。
村子静寂如常。望去过,门户都黑沉沉的,不见人迹。
怪物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察看着,非常小心。
直到看过二十几座院落后,好像才放下心来。回身冲着远处咕咕叫了两声,那几个白衣人以同样的咕咕声回应。
白衣怪物迈起了大步,沿着街巷走着。长袖飘飘,一个巨长的影子拖在背后。
它的口中发出乐声,似萧非萧,似笛非笛。悠长哀怨,将月色吹得更加凄凉。
它从容的走着,如君临天下。
一阵犬吠,猝然而来。旋即,从街道两边的巷子里,猛然窜出几条狗,一起对着这白衣怪物嚎叫着。
乐声停止。白衣怪物伸出长棍,冲着几条狗打去。
几声惨叫,两条狗被白衣怪物硬生生将身子划开,鲜血和肠子一起涌了出来。在地上痛苦的扭动身子哀鸣着,很快死去。
另外几条狗见状,一边狂吠,一边向后躲闪着。最后,夹起尾巴,逃到巷子里。
怪物大笑起来,却似人声。莹莹的光,从脸上的两个黑洞里射出来,惨白如月。
它收起长棍,继续前行。
巷口的两棵柳树高出房顶,却刚及白衣怪物身高。
怪物的手拨拉着柳枝,口中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声。
突然,从地上弹起的两条绳索将它拦腰截断。脚下一空,怪物惊叫着向前扑去。
怪物的身子擦着柳树,轰然倒地。它挣扎着想爬起来,这下长袍子成了它的拖累。
还未及起身,就被两旁窜出的三个人一顿乱棒,打得连声讨饶。
原来这白衣怪物,竟然是一个人扮的!
那三个人也是一袭白衣,白帽罩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三人从白袍下面拖出两根高高粗粗的竹子,这就是怪物的一双脚。
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耳听着那人叫声渐弱,最后没了动静。
一个壮汉拿出几根粗绳,将那人连白袍一起,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三个人一起将扮怪之人抬到柳树底下,随即各自拿着刀、叉,沿着街边,循着怪人来的方向走去。
百余丈后,在巷口的一侧,一户人家的大门底下,望见了那几个跟随的白衣人。
他们很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低声说着什么。
三个人分了三个方向,从暗影里摸向大门口。
三丈......
两丈......
一丈......
中间的人突然出手,亮光一闪,一杆鱼叉已将坐在最外面的人叉个正着。另两个人手中的小刀也飞了出去。
那几个人猝然之下,大惊失色,起身就跑。
被鱼叉叉中咽喉的人,当场毙命。另外两个胳膊和肩膀中了飞刀,顾不上疼痛,撒腿逃去。
三人也不追赶。待那几个人走得远了,才将头上的帽子取下,相视一笑。
不是别人,正是赵榛、元七和刘大山。
海边,一艘大船停靠在礁石下。
从村子里窜出的几个人,跌跌撞撞跑到岸上,头也不敢回。
胳膊中刀的人是个胖子。一到水边,就冲着船上大喊:“别等了,快点开船!”
船头立起几个人,一起喊道:“白爷还没来,谁敢开船?”
那人跺着脚,有些气急败坏,口中答道:“白爷肯定着了人家的道儿,要不早就回来了!先开船再说吧!”
说着,一面朝身后村子的方位张望。
逃回去的几个人也都随声附和,催促着开船。
胖子看船上的人还在犹豫,怒声喝道:“开船!白爷那里,一切由我担当!”
几个人匆忙上了船。
那船终于扬起帆,离岸前行。
礁石下,水花翻动。末柯一手抹着脸上的水,一手攀着石头,跳上岸来。
望着月色下渐行渐远的船,末柯脸上露出了坏笑。他心里最清楚,用不了多久,这船就会进水沉没。
月亮沉下去,曙色微透。
刘大山家的院子里,一行人正围着那个粽子一样的捆扎物。放在旁边的长棍,顶端有一个锋利的长钩。
海螺拧亮了风灯,刘大山将一个火把点了起来。众人对着这个白包裹,看来看去,很是好奇。
赵榛上前解开绳子,展开宽大的白衣。
再去看时,不觉好笑。原来那脸上的大嘴却是画的,唇边滴落的鲜血居然是油彩。
他有些气恼,抬起脚,冲着白衣里的那个人狠狠踢了几脚。
白衣覆盖下,里面那个身体一动不动。
难道被打死了?赵榛心里一沉。
招呼着末柯,一起将白衣从那人身上拔下来。
白衣下面是一身银色的衣服。薄底靴子,身形瘦长,两个脚腕还各自捆着一圈麻绳。
再看脸上,蒙着一张人皮的面具。额头绑定两颗夜明珠,外面看到的光亮,正是珠光。
众人都盯着那张蒙了面具的脸。
赵榛的手微微抖动,他猛然揭下那张面具。
众人齐声惊呼: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