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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踏征程(101)

从灯火辉煌的大别墅,到山脚下的茅草屋。对孩子来说,这个变化挺大的。要是骤然改变之下,孩子未必适应。可这一路颠簸,在马车上过夜的是常有,如今有了这么个地方,孩子满眼都是新奇。一路颠簸真的累的,晚上吃了一碗蛋羹,喝了几口粥几口菜,洗了个澡,根本不用哄就这么睡了。

槐子和杨子都在这边的院子,在堂屋的西面那间屋子里。

小道和栓子跟巴哥和方云去隔壁院子里住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初来乍到的,还是凑在一块更安全些。

夜里的小村子安静的很,燥热退去,除了偶尔的狗吠之声,再没别的声响了。

林雨桐给孩子盖了肚子,也这么躺平了。本来想说点什么的,这会子也困了。

四爷看桐桐,桐桐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他睁着眼睛,将她的头发扒拉顺,借着月光看她的脸。

瘦了!瘦的颧骨都起来了。这一路颠簸,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吃不好睡不好的,瘦的剩下一把骨头了。

什么时候遭过这个罪呀?

摸了摸身下,身下是褥子没错,可褥子下面是草席子,脚不能伸到褥子外面,要不然草席子揦脚。枕头还没有,就是把衣服叠起来先这么枕着。

这么着脖子不舒坦。

他转身,拉了枕巾铺在胳膊上,叫桐桐枕在他的胳膊上算了。天热,人挨着人,肉挨着肉,最爱出汗。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就只能先垫一块毛巾算了。

换了环境,本来有点睡不着的,结果桐桐一挨着他,脑子还转着总想想点什么的,可调整了个姿势,转脸就睡着了。

农村这地方,又紧靠山林,早起可太热闹了。先是鸡叫声,早早的就有公鸡打鸣。远远近近的,喔喔喔的没怎么停下来呢。远处的山林里,鸟雀好似都醒了。叽叽喳喳的远远近近的。

桐桐一睁眼,迷蒙了一瞬,就瞬间清醒了。

四爷还没醒,孩子也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酣。

外面有轻微的响动,该是槐子也起来了。

桐桐悄悄的坐起来,昨儿的衣服没法穿了,汗湿之后还没洗呢。

她起身去翻行礼箱,很多衣裳就没法拿出来穿了。翻了一身粗布的衣裳,换上。光脚穿着偏袋的鞋子,把头发梳起来盘上去用手绢包了。这才出去刷牙洗脸。槐子也才起来,正四下里看院墙,看院子里有没有别的痕迹,见桐桐出来了,就朝外指了指。

哦哦哦!去外面洗漱是吧?

打开门,家家户户的门几乎都开着。有大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有正牵着牛往出走的汉子,还有正端着盆子往水边去的女人。

大部分的人,见了林雨桐还都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朝边上让让,不好搭话。

林雨桐跟着端着盆子的女人,对方脚步慢了一点,大着胆子问:“东家……是要水吧,回头我叫我家憨娃给您送两担水去。”

“没事,我先去瞧瞧。”

这女人就指了指从巷子中间流过的河,“这原本从山上下来是一大股水,后来,咱杨家的老祖宗在这里落户,就在村子最里面……瞧,就是那儿……”这妇人指着,“水从山上下来,在咱们村这一段是特别干净的,河道里都是石头……再往下游就不行了,就是镇子上,那都不如咱们这里的水干净。这一下来,过了农田那一片,在要进村子的地方,咱家老祖宗在那里修了池子,都是用石头砌的……吃水都去那里挑。洗菜淘米也去那儿。洗衣服就在各家门口就行的。但那边有大树遮挡,凉快。地方又宽,可多的锤衣石,所以,要图热闹,也都还喜欢去那一片……”

果然,前面一片,聚集着不少的人。池子边是打水的人,池子的下游,许多人各忙各的。池子里的水始终满满当当,水溢出来流下来,下游就在河道里挤着,洗漱的洗漱,洗衣的洗衣,男男女女说笑声响成一片。

林雨桐一过来,都不言语了。

这要是不能跟当地人融入一体,住着也别扭。

到了跟前了,有人主动打招呼,“林先生起了?”

林雨桐认识这妇人,这是杨先河的亲大嫂,他哥嫂侄儿都在村里住,他老娘还活着呢,跟着大哥大嫂过活。昨儿在那边的时候,这妇人就帮了许多忙。

“杨大嫂。”林雨桐从上面跳下去,“起的晚了,咱这村里,环境是真好!睡的可踏实了。”说着话,就掬起一捧水漱口,然后洗脸。起身随便的一甩,然后四下里看,“咱这村里,真是一块宝地。”

夸人家嘛!杨家在此地繁衍生息数百年了,都爱听这个话。

于是,就有牵着牛在边上饮牛的老汉说话了,前八百年后五百载的说这个村子的由来,这样的话村里的后生都知道,但在没有消遣的东西时,这样的故事是百听不厌的。

这老汉是杨九叔,瘦干瘪的老汉一个,敞着褂子,穿着草鞋,瞅着旱烟,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有人在跟着听,有人在低语,该忙活的人手里也没停。因为陌生人到来的不自在,瞬间没了。

林雨桐耐心的听着,坐在边上的大石头上帮一大娘择韭菜。

杨先河来的时候就见这位传说中厉害到人见人怕的林先生,跟村妇似得,听老人说古听的挺入迷。九叔可太能扯了,这一说开,没有半天的工夫,他那一套说辞是说不完的。因此,远远的他先打招呼,“九叔,不割草喂牛了呀?婶子可在院里吆喝了。”

哎哟!忘了!

这老汉!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林雨桐就跟着笑,然后喊:“九叔,今晚上杀猪入伙,跟九婶早早的来呀!您老今儿可没说完呢,老吊着我可不行。我给您打老酒,今晚上我必须得听完了。”

“杀猪呀!给我剩个猪尿泡!”

这玩意治疗尿遗。

桐桐就笑,“给您留着,另外给您开副药,咱村又不缺药材,您搁家里自己抓药就把病治了。”

那感情好!

老汉牵着牛,忙去了。

杨先河这才过去漱口洗脸,然后问林雨桐,“林先生呀,不是请客嘛,不得准备呀!”

林雨桐顺势就起身了,吆喝在这一片的人,“晚上都过去,村里的人都去,不去我还不高兴。大娘婶子们要是不忙,早点过去帮我拾掇拾掇……”

这个应那个也应着。

她放下手里的韭菜要走,结果手里又被塞了一大把择好的韭菜,是这位白白净净的大娘,“家里的韭菜,吃不了。这个时候的味道不咋好,但能添个菜。”

成!她顺势在水池边洗了,拿着就跟杨先河往回走。

杨先河就笑,“林先生叫我很意外。”

林雨桐哈哈就笑,“别林先生林先生的叫了,叫我小林就行。在村里住,我觉得很亲切……”是真的很亲切!很奇怪的感觉,不管是做四福晋还是六福晋的时候,那都是煌煌皇家,何等尊贵。自是没过过现在这种日子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她住在这里,竟然格外的安心。好似这样的日子也能安之若怡。

但解释起来却不奇怪,“我们俩本就是小山沟里出来的。在乡下长到成年才离开的,外面再繁华,可日子惶惶,到底不如这里宁静。跟外面比起来,这里像是世外桃源。”

这话也是真的!所以说四爷选的地方好呢。在沪市、在京城、在胶州、在泉城,见过太多的怆痛,便是到了豫省也一样,到处都在追捕g党。可到了秦省,这里却安然很多。杨先河必是d内同志,从他身上的平和可以看出来,这里的政治环境尚可。

又选了这么一个镇子一个村子,把外面的喧嚣和混乱都阻挡在外了。

此刻,男人们下地干活了,大点的孩子都被当娘的撵去了,麦子快熟了,山里的鸟雀下来找食吃。只田里的那些稻草人是不成的,大些的得满麦田的撵雀儿去了。小些的孩子满村子的撒欢,这里窜到那里,呼朋引伴的。

这家门口卧着个大黄狗,那家是个黑狗。狗狗们闻见了陌生人的味道,少不了警醒的闻闻,然后蹭的站起来,呜呜的发出警告声。

三五岁的小豆丁立马呵斥了大狗狗,转头又赶着鸭和鹅下河游泳去了。

带着杨先河回来,这一进门,把邻居家跑来的芦花鸡吓的扑腾着翅膀要飞。这翅膀扑棱棱的,闪起来的土直往人脸上铺!鸡毛、尘土,这个劲儿刚过去,再低头一看,院子里还遗留了几点鸡屎。才说看看扫帚在哪,这一抬眼,就看见长平已经起了,拿着半拉子窝头,坐在小板凳上,把馒头搓成碎屑,全都撒到地上,认真的去喂跑来找食的的一群小鸡仔子。这些小鸡还不是一家的,有些是毛茸茸的小鸡,夹着半大的鸡娃子。长到鸡娃子大的小鸡就变得刁钻的很,伸着脖子从长平手里的窝窝头上往下啄着吃。长平把窝窝头举得高高的,嘴里嚷着,“让开……一起吃……不抢……”

这孩子,起床了不要大人管,一个人不哭不闹的跟一群小鸡崽子玩的很高兴。

当妈的一回来,他就邀功,“妈……我喂鸡……”

那你可太能干了!用自家的粮食喂别人家的鸡,再没有比你更能干的孩子了。

听到说话声,方云从厨房出来,巴哥和四爷从后院转出来。杨子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看见满地的鸡屎又重新去清扫。墙根柴草棚子下面,小道和槐子在劈柴,栓子从柴火里抽了一些能用的荆棘条出来,像是要编筐子。

都忙忙碌碌的,正经的过起日子的样子。

四爷见杨先河过来了,就打招呼,叫对方过来坐,这才道:“咱们的机器还在童关车站压着呢,村里要是有能暂时放置这些的东西,就得先把东西运回来。”

杨先河先看巴哥,然后才道:“今儿就能组织人,明儿就能出发。但是路上不是很方便,按照时间上算,至少得十天的时间。”

十天就十天,再着急不在乎多那么几天少那么几天的。

四爷又看桐桐,桐桐领会这个意思,去了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张支票,“这是财政部开出来的支票……”她直接递给巴哥,“钱得提出来,尽量换成真金白银或是……物资。”

除了给了翠山这么一个地方,四爷hi从张桥那里争取来一部分资金。

这资金不多,但电厂筹建这个是少不了的。

巴哥接过来了,然后递给杨先河,“先办这个事。”

杨先河接过来一看,愕然了一瞬,这么多呀!他忙道:“我今儿就去办,晚上就回来。”说着,就急着要走。

方云从厨房探出头来,“老杨,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这么多钱,拿到手里咬手。

他走了,却打发了一个叫憨娃的小伙子来,“林先生,您是要买猪吗?”

对对对!林雨桐起身,赶紧过来,“周围能买到吗?”

“镇子上有肉铺子,您要是要,我去一趟给说一声,叫他们把猪弄来,在咱们村宰,猪血啥的不抛费……”

小道拿了两块饼子,“我跟你去,调料啥的不得买呀!”

桐桐就喊:“钱在屋里的抽屉里,你自己拿。”

小道将饼子塞给憨娃一块,憨娃也不客气,拿着就往嘴里塞着,等着小道出来,他带路,两人忙去了。

桐桐看把粥吃的满脸都是的长平,“慢些,不着急,咱们来了,轻易就不走了,慢慢吃,不赶路。”

长平问说,“不回家了?”

孩子记忆里的家还是那个家吧。

“这就是家了!”桐桐指了指外面,“瞧,咱家没有河,但是这里有河。”

四爷就笑,“吃完带你去学游泳,行吗?”

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游泳,但是还是点头。

流经村里的河是极其浅的,站进去,也就到人膝盖那个位置。对于长平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这么深的水面,学游泳刚好。但水是流动的,反而不好。

进村的时候两边冲出两个不小的水坑来。虽然能看清河床下的石块,但昨儿进村的时候见有小伙子在里面扑腾,想来深度应该还行。

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一吃了饭桐桐就催着四爷带孩子去了。有水的地方,没有比学会游泳更安全的了。

槐子和小道会游,连巴哥也会。只栓子和杨子不会,四爷都带着去了。

等人走了,方云才低声道,“那我以后可得小心,我不会游水。”

“不会就学呀!我会,等到半夜里,我带你去,我教你,最多半个月,绝对能学会。不说游的多好,但是掉水里肯定淹不死。”

方云连忙道:“半夜……会不会叫人看见。”

咱悄悄的,谁看呀?再说了,弄个褂子穿上,再穿个大裤衩,能看见什么呀!

方云便笑起来了,“回头要不要问问村里的女人,我不信离河这么近,她们都不下水。肯定有洗漱的地方,打听打听再说。”

也行!

方云又低声道,“我瘦了,褂子可宽了,到水里怕是要上拥的,咱做两件窄的?”

行!怎么都行!很显然,到了这里,连方云从心态上,都显得更轻松了。

晌午天更热起来了,家里就陆陆续续的来客人。都是一些妇人。

知道这边要待客,又是请村里人都来吃的,那想交往的人家,提前就得过来打个招呼。毕竟嘛,如今村里家家都有靠着药材吃饭的,那会来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来一趟。

这家来个大婶,拎了家里种的菜。那家来了个大嫂,摘了两个特别嫩的南瓜。还有那院子里种着果树的人家,摘了还不算太熟的果子,先给送来尝鲜。这一来一往的,陌生人聊着聊着,这不就认识了吗?

客人一让门,桐桐就特别热情的接待了。

方云特别会跟人聊天,聊村里的事,比如有昨儿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妇人。她先说杨大嫂,“……少有那么利索的人,擀面、烙饼、炒菜、做汤,就这两眼灶,愣是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可说对了,那当真是个利索人。你是不知道,她娘家是隔壁镇上的财东,可她命不好,是小老婆生的,那日子苦的呀,在娘家当丫头老妈子的用。财东人家嘛,规矩又大,讲究又多,那你想,伺候那么一家子,从五六岁上开始,十多年下来,什么不会,什么不懂……长到十六了,她爹要给她嫁到城里给大烟鬼做二房去,她不依!这不就跟着咱杨家的后生跑出来了嘛!

那杨家老大杨大河,是给她家送煤的送柴的,架着骡车来来去去的。她就瞧中杨大河了,被她爹逼得没法子了,就跟着杨大河跑回来,当天晚上就成亲结婚。啥嫁妆都没带,也得亏咱家人多,那边找来了,全族上去跟人干了一架,愣是没叫她娘家把她带走。你瞧,嫁进来十多年了,儿子生了仨。婆婆稀罕,小叔子敬重,跟下面的妯娌也处的好,叫咱老杨家捡了这么个宝贝。后来,长河跟镇上的姚家结亲了,姚家也体面……杨家有了这么一个好亲家,那边杨大嫂的娘家又想认这么亲了。可杨大嫂干脆的很,说这里没他家的闺女,死活不认……”

桐桐心里点头,明白了方云的意思。她这不仅是了解各家的情况,甄别是否有可疑的人员,排除未知的隐患,还能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基础。

哪些人根底清白,脑子清楚,能当什么用,她都放在心里。

果然,就听方云又笑道,“我还不知道那个白胖的媳妇是谁家的?一看就是好日子过出来的。”

“那是咱村的闺女,叫小福,她是独女,招赘了女婿没离家。可不就是娇惯出来的吗?”

另一个就说,“也是邪性,招赘了女婿,结果成亲四年,添了三闺女,还是没儿子。”

这边正说话呢,外面又进来一个,手里拎着个篮子,桐桐一瞧,这不就是昨天那个狗蛋娘吗?

这会子她光着脚,应该是才下地回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我这地头种了南瓜,这会子都开花了,我掐了些南瓜花来……”

“这可好!”林雨桐接过来,顺势倒在自家案板上了,又把早起的饼子放了几块在她的篮子里,然后递过去,见她光着脚,就笑道,“麦子地里,咋敢光脚呢?”

“草鞋破了,从地头上来就直接扔了。没事,路平整着呢。”她接了篮子,要走不走的,好似有些犹豫。

林雨桐就道,“可是有难处,有难处你只管说。”

她马上红了脸低头道:“我……我想找林先生给我看看……我这成亲了没孩子……我男人着急……”

那边正跟方云聊的大娘马上道:“这才成亲多久呀?这就催了!大满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狗蛋娘红着脸,“我也想……生上一个……看看要不要吃点药调调……”

这不难:“那你过来,我给你号脉看看。”

她想着瞧病,这是隐私,得去里面。

结果人家不是很在意,“我脚上都是泥,就不进屋里了。您……您给随便瞧瞧,您说能有,我回去也好跟我男人说……”

方云这个最爱讲男女平等的人,在面对狗蛋娘的时候,却没有急着说这个话。

成亲不久,这在方云心里,此人是必要被列为需要调查观察的对象的。

坐在小饭桌边上,桐桐伸手,对方把袖子撩起来一点。桐桐看见一点点青紫的印记从眼前一闪,这是被打了吗?

她的手放在对方的手腕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娘家不是本地的呀?”

啊?

狗蛋娘愣了一下,“先生怎么知道的?”

桐桐笑了一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北跟东北还是不同的!你的脉象告诉我,你有在苦寒之地生活的经历。”

“对!对!太神了。”狗蛋娘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我祖籍是齐鲁省的,后来,闯关东,我是生在东北没错。”

方云就问说,“那咋嫁这么远呢?”

“嗐,也不怪谁,是我命不好……”别的再不肯多说一句了,只默默的将手收回去了。

桐桐就道,“不妨碍生育,只是不要贪凉,像是光脚踩地上,光脚进河里,都不大好……”

那就行!

狗蛋娘就起身了,“那我先回……”

好!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桐桐和方云对视了一眼。方云叹气,“如果有问题,不会是国党的人。”

是!对方只是要监视是否有倾向g的倾向,犯不上这么安排。

若有问题,必是倭国人。

出生在东北?近些年倭国跟东北奉系关系微妙,很多事不好说。

桐桐低声道:“她确实生育过。”

方云皱眉,生育过的话,狗蛋不是她亲生的,是他前夫的孩子。那她生育过这个事,怎么说?

是啊!这必是有隐瞒经历的情况的,“回头从她前夫那边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可还不等查,这就有传言出来了。许是本来大家知道,只是自家初来乍到,不曾知道而已。

这不是请客吗?来帮忙的人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是必然的。

下午的时候猪买回来了,要杀猪了,女人们都来帮忙做菜了。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都是在背后说人。

就有个小媳妇指了指在那边烧火的狗蛋娘,狗蛋娘那嘴角又多了一块青紫。她跟相好的一个媳妇子说,“大满瞧着憨厚,可也太不是东西了,背着人把狗蛋娘给打的,你瞧瞧。打人还不叫狗蛋娘叫嚷,非得人硬挨着,这不是混蛋这是什么?”

“狗蛋娘也是,太老实了!你就叫嚷,叫嚷的叫人都知道知道,自然就有人管了。男人不叫叫嚷就不叫嚷了?什么都由着他?”

“你知道什么呀!狗蛋娘理亏,她嫁了可不止一回!”这妇人就道,“我娘家大姨就在草滩,上回上我大姨家去的时候就听说了,这狗蛋不是狗蛋娘亲生的,她嫁给她前头那男人的时候,就不是大姑娘了。说是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偷人被夫家给拿住了,人家那边不要她了。在当地也嫁不出了,不知怎么的,就说给了钱娃子。这事,婚前她可没跟大满提过。后来大满估摸是知道了一点,可不得打她!”

林雨桐是带着耳朵,听点什么都搜集到肚子里再说。

杀猪菜,请了一村的人。来了的每张脸她都见了,狗蛋娘跟所有的村妇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但要说外地,跟本地牵扯不大的,今晚留意了一下,一共有三个。

除了狗蛋娘,还有一个是讨饭的,也过来混饭吃了。讨饭的这种,一般不在一个地方长留的,这里走走那里跑跑。也许只是赶巧了,有个叫花子流浪到这个村里了,讨口吃的。要是过几天,或是等过了农忙,这小子走了,那也就能把这家伙给排除了。

还有一个麦客,从外地赶来收麦的,跟打短工似得。晚上就在村口的树下住,要是下雨了,就在谁家搭在外面的柴房里凑活一宿就行。

林雨桐把三个人都写在纸上,跟巴哥道,“如今看着……就这个狗蛋娘,我觉得还是得去了解一下。”

巴哥扫了一下,然后重新拿了纸,把这三个人的画像都画下来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忽视……有些人有长期任务……可有些人许是短期任务……得把出现过的……没来处的人都记下来……”

嗯!杨先河第二天带了大笔的钱回来的时候,巴哥就拉了杨先河出去说这个事了。杨先河还在想着这么多钱,怎么放着才安心呢,结果就被问了这么个事,“大满媳妇的老家不是当地的?是东北的?”

嗯!

把脉还能把出这个?

把对了,那就是能吧。巴哥说了,却见杨先河还在关注那个钱,他就摆手,“谁疯了来偷她?”放在她身边再不安全,那就没安全的地方了。

也对!

杨先河这才道,“这样,我亲自去调查,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不!不用太避讳,只管大张旗鼓的去问。若这人不是,就当是夫家人摸底去了。若这人是,那就得打草惊蛇。

行吧!这事又得耽搁两天。可这事不弄个明白,机器弄回来也怕出事呀。

杨先河又跑出去,这次也是头一天去,第二天回来。

回来给的答案是:“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

林雨桐坐过去,听他细说。杨先河灌了茶,一边拿着蒲扇扇,一边道:“村里的传言,有真有假,不能全当真。她虽是外地的,但是……不是突然出现的。她叫白兰,是生在东北。祖籍却确实是齐鲁的。闯关东的时候她爹娘才去了东北,她就生在东北。生了她了,她爹去金沟淘金去了,结果死里面了,没能出来。她娘带着她改嫁了!先是改嫁给了一个修铁路的五十多岁的老汉,没几年那老汉又死了。后又改嫁给一个当铺的账房先生,还给这账房生了个儿子……我为啥现在能连东北的事都打听清楚呢,是因着长安城里原来有一家卖皮草的铺子,本就是奉天大铺子的分号,早得有七八年前吧,白兰这个继父就带着她来过长安,是来替东家收账的。结果到这边了,病了,这一耽搁就在长安养病养了三个月。如今皮草铺子不开了,但是周围的邻居都对这父女二人有印象。尤其是叫白兰的这个姑娘。她当时跟客栈隔壁的一个小伙子相好……最后她继父把病养好了,爷俩走了,那隔壁的小伙子撵出好几十里路去。如今那小伙子也成家了,家还是那个家,还在客栈的隔壁,他是不会认错白兰的。

白兰呢,突然跑到长安,那是逃出来的。缘故嘛,也确实是不好启齿。他第二个继父家里还有原配留下的儿子,那小子不是东西,把白兰给糟蹋了,还生了个娃……是个女娃子,生下来就被送人了。也是事情巧了,那个女娃子被送给长安皮草铺子分号的一个糅皮子的师父了。两口子四十多了,没孩子。那铺子经营不下去了,掌柜的回奉天给东家交账,一听说那边生了个女娃子不要了,就给抱回来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孩子的亲妈找来了。为了就近关照孩子,她说她想嫁到周围。这才嫁给了钱娃子。钱娃子前头的媳妇没了,留下个儿子狗蛋,后来就娶了白兰。可惜成亲没几天,涨水的时候钱娃子死了,白兰没丧了良心不要前夫的儿子,这再嫁愣是带着前夫的儿子嫁了……”

虽然对大满隐瞒过过往,这这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方云看桐桐,这么听着好似没什么问题呀!

桐桐摇头,“……那个抱了女婴回来的掌柜的,见过孩子的亲妈吗?”

啊?

没见过吧!也不可能见过!理论上若是当妈的不同意,他肯定没见过那个女婴的亲妈!他也只是听说,白兰的继父家出了这样的事,然后就报了一个据说那家继女生的一个女婴,对吧?

对!方云先是点头,但紧跟着又道:“可……这些事的发生,跟咱们来秦省是没有时间上的关系的。也就是说,对方并不可能知道咱们的打算。消息也是从去年才露出一点的。就算送女婴来的时间,跟咱们露出要迁往秦省的决定时间接近,但是七八年前呢?七八年前她就来过秦省,且在这里滞留了三个月……”

真的!把打听来的东西凑到一块,再怎么解释,都觉得非要给此人定位为倭国间谍,是不合适的。

林雨桐揉了揉额头,这事不急着下结论。她就道:“那要不这样,把此人属于要戒备人员名单。”

这个可以!

回去之后巴哥说方云:“……你的客观没有错,但对有些事上……你要多听小林的意见……她这样的人,对危险的反应……比任何人都灵敏……她一再提这个人,那就是说……这个人可能……叫她哪里觉得不舒服了。那个叫白兰的狗蛋娘……一个村妇……一个连继兄欺辱她……她都反抗不了的人……却叫小林觉得不对了……你觉得这正常吗?东北太远……消息过了几道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好分辨了!老杨打听来的这些……叫我更觉得……这人要么真没问题……只是小林跟此人气场不合……要么……此人就是条大鱼……她即便没有小林的本事……能耐也跟胡木兰不相上下……”

方云没反驳这个话,只道:“我明天跟小林再谈谈。”

不到再谈谈的份上,林雨桐觉得方云在什么情况下,都有自己的看法,这是对的!

毕竟,有些东西,解释不清楚。

四爷手把手的教长平在沙盘上练字,见桐桐盯着油灯,手里的针线活虽然没停下来,但是却做的有几分心不在焉,就问了一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太刻意了!”林雨桐摇头,“可要非给这人定罪……现有的东西可以说是牵强的很。方云说的是对的,这事咱们自己猜测可以,一点一丝都不能漏。咱得立足,在有一定的基础之前,是不能跟周围的人交恶的,更不能叫大家觉得恐慌,对咱们退避三舍。”

嗯!四爷放开手,叫孩子自己写,这才又听桐桐说,“我也不光是直觉觉得别扭,其实是觉得有几个事是含混的。第一,白兰的妈,还活着吗?若是活着,七八年前,白兰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该有的吧!那么她继父出门为什么带着继女呢?她继父有儿子呀!比白兰还大!难道出门长见识,不该是带着儿子?那么大的继女,跟着继父单独出门,合理吗?她妈要是活着,怎么可能叫女儿跟着继父单独出门。且她母亲还给她继父生了儿子,生了儿子,就不是家里没有发言权的人了。人得顾着儿孙的体面,对吧?”

从人伦上出发,是这样的。

桐桐这才又道:“……若是白兰的妈死了,那么这个继父还娶老婆了吗?那个家里只白兰一个继女吗?受继兄欺辱的继女一定是白兰吗?不一定吧!许是那个掌柜的听说是继兄欺辱女孩,然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白兰。那个时间点很巧合,正是咱们正好刚好说要往秦省迁移的时候。”

也就是说,女婴未必是她生的。那家里有个女孩,替白兰过着一种蒙骗世人的生活。就是为了叫白兰的出处无懈可击。

“那么问题又来了。”桐桐朝向窗外,“若是如此,有问题的可不止是白兰。白兰的继父才是问题的根本。他七八年前来长安,病了三个月。真病了吗?会不会是收集地理水纹等相关的资料和信息。若是如此,那他可不就不仅仅是在秦省停留过了……他可能去过很多的省,一样找借口停留过。若是语言天赋好的人,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学本地的方言,简单的事能学会的。学一些,偶尔说几句,是不是就有点本地人的意思了。所以,狗蛋娘讷言,话不多,可能真实的原因只是她早前没想到会这么快被人探到老底,她一直想伪装成当地人的。她对我不了解,所以,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她的本意,应该是想叫我看见她身上的伤,引起我的同情,继而跟我拉近关系。可她没想到,我把脉能把出她不是本地人,继而还去查她……她孤身在此,露了破绽,越是级别高的间谍人员,越是懂得保全自己。她的任务一定是长期潜伏……可一接触,因着对我的不了解,她失误了。那接下来,她会猫着,她会一点点的消除我的戒心,许是接下来,三五年她都未必会动一下。所以,就如今来看,她暂时不是威胁。”四爷诧异的看了桐桐一眼,他还真被桐桐这说辞给说服了!而紧跟着,他也明白了桐桐的意思,“你担心东北。”

对!要是推测没错,白兰的继父,就是个间谍头子。此人藏的时间更长!

四爷沉吟了一瞬,把桐桐的想法细细的推敲了一遍,不得不说,她的这种说辞是有道理的。他给了桐桐两个建议,“第一,你联系胡木兰,将这一情况通报给胡木兰知晓。她的动作比咱们快。第二,以看人参田的名义,派人去东北。暗地里调查一二。”

你怕胡木兰对我有所隐瞒。

不是!在倭国的事上,胡木兰不会隐瞒。但是,那是奉系的地盘,胡木兰想明目张胆的查,也有些难。那边东北张刚被倭国人杀了,胡木兰就凑上去说要查倭国间谍。叫人怎么想?间谍有吗?肯定有,他们也知道肯定有。但他们更会想,胡木兰的做法是j趁机往东北安插人。

因此上,胡木兰会束手束脚。

这事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双管齐下:“叫小道和槐子,去一趟东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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