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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77)
因着在家,拜访的人多了,两人不敢耽搁,真就是在家吃了午饭,而后收拾东西,把孩子往车上一塞,回省城吧。
明年都接去省城过年得了。
不是两人谨慎,实在是有些事还是小心着些。尤其是农业各方面拨款,还有高速修路这个消息。两人从不打听这种事的原因就在于,这种事一旦从你的嘴里透露出去了,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
比如说,自家知道这个消息,且跟下面的某个人说了。那你怎么能保证此人不发动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高速要过的地方承包土地,搭建点土坯房,甚至给你插上柳条说是才栽下的树木,哪怕是承包下来遍地的野草,他也能竖几块牌子起来,跟你说这是中草药种植园。
一旦要征收土地,这是能获得赔偿的。
所以,他们从不往里面凑。各有各的差事,各自把各自的事干好就完了的事。
还有修建水利,上面肯定看情况给拨款。但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各地的官员那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这玩意却真跟林双朝有关。一看这个事,敢在家里呆吗?
把金印都吓的,“赶紧的,走!马上走。”
然后在家里呆了一夜连半天,又往省城赶了。
这哪里是过年呀?分明就是逃难。
吴秀珍可高兴他们能回来了,“赶紧的,时间还早,带着孩子去大院里给各家拜年去。”
别的时候不好串门,但是大过年的,有晚辈的情况下,当然得叫孩子们去拜年了。
育莲不去,“我不会跟人家应酬,你跟四海去吧,人家也上咱们来了。妈正在家里说我呢,说带着东西说两句话,怎么就不行了。可我见了人家就是不会说话……你可算是救苦救难了,赶紧的,妈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行吧,带着孩子去吧!
桐桐叫育莲家的雷霆,雷霆正在看武打录像,“小姨,我不去。”
金明明拉他:“走吧!去转转。”
雷霆赖在二楼的沙发上不挪窝,“正看着呢……不去……”
金锏哄他:“走吧!回来一起看……”
不去!不要打搅我,等你们回来我就看完了。
育莲也喊:“算了,他不爱动就别叫了。”
桐桐干脆就不叫金明明和金锏去了,“在家玩吧,去了人家还得压岁钱,怪不好意思的。”
也行!然后把孩子给仍家里了。
便是要去,也得给先打个电话,要是人家在家里见什么要紧的人,这猛地撞去,就不合适了。
育莲就觉得很麻烦,见四海坐在客厅里打电话,表示要去拜访的意思,那边怎么说的,她也没听见,只看着小桐在纸上记着呢,她在跟前坐着呢,可能是听见了吧!这个记了一笔,半个小时之后去。给那个记了一笔,五十分钟之后去。
也不知道人家这时间事怎么掐的。
就在院子里这么大的地方,拜访竟是要安排。而且,礼物小桐还在调整,还跟自家妈说,“去周书j那边,不要再带烟酒了,这个得记住……去席省家,把这个土特产添上……”
为啥呀?
桐桐耐心的跟育莲讲,“你没看省内的报纸,在年前的会议上,周书j讲话里提了干部生活问题……”
哦!
“之前在谢伯伯家,听说席省爱用咱们省的特产送人……”哦哦!
小妹和妹夫走了,育莲就看自家妈,“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这些。”
这话说的,小桐那也不是学来的。想来,只学怕是谁也学不来的。
晚上的时候,育莲一边给孩子们削苹果,一边跟林雨桐说这个事,“你就是告诉我,我都未必懂。还得留心这么多细节,我是真留心不到的。”
这个其实是无所谓的,“就跟那么多人上家里来拜年,带的东西你都会去记?说是谁家带了什么谁家带了什么吗?不会吧!大部分都不会记。所以,不出错就行了。用心这种事,人家也未必一定就能看出来。但是,这种事……就得真用心呀!不在于对方能不能看出你用心了,得是咱知道咱真的用心了。”
金锏默默的塞了一块苹果到嘴里,有点明白这个话的意思了。就像是姨妈削苹果,必是会把苹果红的这一面先削出来,而后切成大块,给他们这些小孩吃。绿的那一面后削皮,大人分着吃。其实一个苹果的话,是一个味道的。但是姨妈还是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最开始自己也没注意,可时间长了,就发现了。然后觉得姨妈好笨,又好暖心。
其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育莲就在家里过了个大年初二,这天育蓉和高城也回来,在家里消磨了一天,当天下午,育莲就表示要走。
干嘛呀?这么大的家,你呆着还不自在了?
“别的时候我爱呆着,年节的时候我……不喜欢。”育莲摆手,“天天的,家里的人不断。明儿开始,爸爸得在家休息了。人更多!我不行……受不必了这个……”
受不了哪个?
育莲低声道:“去年过年我也在,当时下面地市的一个领导,就在爸对面坐着呢。他一个劲的说,爸沉着个脸,一句话都不答,直到那人说不下去了,自己起身告辞了……我当时就觉得好生尴尬,那个时候好像是喘口气都是错的……我回去跟你姐夫单位的家属搞联谊去了,我们一块包饺子,一块做饭,不知道有多热闹,我可不受这个洋罪!”
行吧!都走完了。其实也还好,礼貌性的拜访,拿的也是各地市的特产,以集体的名义送来的。林双朝一般都会见的,态度大多都很好。不过总有些人是那种不大会说话的,就像是今儿这一位,怎么说话的呢?
他说:“听说,您的身体很好,都能跟四十岁的年轻人媲美了!我就不行了……”吧啦吧啦的。
林雨桐:“…………”好生尴尬!这种事你们通过其他的途径知道了就知道了呗,说一句‘祝您身体健康’,或者夸一句,‘您气色真好’,没话题的话,您甚至可以说一句:“您一定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您这个状态看起来特别好……”,可是呢,你‘听说’了,且听说的很详细呢。私下议论就完了,还把这事摆在领导的面前,叫人怎么接话?本意是恭维的吧,接下来您又来一句‘我就不行了’,那怎么个意思呢?安排工作的时候把你往边上挪挪,毕竟你这个身体不成嘛!
林雨桐赶紧给把干果往前推了推,“您尝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这一打岔,人家又有话题了,“林作家,听说您的书又出版了,还售卖了版权。那您可是名副其实的富翁了……”
话没有不对!但放在我家这个情况,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然后林双朝说话了,一开口就道:“茶凉了,换热茶吧。”
桐桐把茶端下去,再没从厨房出去。
五分钟不到,这人告辞了。
桐桐这才出来,朝外指了指:“离了个大谱!”
林双朝就笑,“没什么,只是庸碌了一些而已。”说着就叫俩孩子过来,跟孩子说,“这便是言多必失的道理了!太急于表现自己,往往就出了差错。”
金锏就问说,“姥爷不喜欢他,要是提拔他,您会反对吗?”
林双朝摇头,“会认真考虑,但是不会否定他。”
为什么?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可以跟这个人私下交恶,但公事不能带有情绪。连交恶的情况下,都不能影响公事的公正。那么,只是不喜欢这个人,就要在公事上设置障碍吗?这是更不应该的。可我为什么要说需要认真考虑呢?是因为此次拜访,这不是个人行为。这是一次公务性的拜访。他没有凸显集体,也没有凸显领导,这一刻,他的私心冒头了。他急切的想利用公务之便,叫领导对他个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可见,他没有恪尽职守。可人嘛,总会犯错。他没有这样的经验,第一次碰到了,犯了这样的错了。我以这样的方式提醒他了,想来,再拜访其他人的时候,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可要是一直没警醒,那对他个人有看法的就不独独是我了。这也说明他的私欲之心太盛,留在岗位上未尝不合理。”
金锏抱着牛奶杯子,喝的一嘴的毛胡子。他姥爷说,他听。也不知道听懂了几成,反正不妨碍他不住的点头。
林双朝就喜欢这小子安安静静的,瞧着讷言的很,但其实心里特别有数。他将孩子抱起来,“走,跟姥爷下棋去。”
然后一老一少,真就去下棋去了。
金明明从上面冲下来,“姥爷,我也下!”
来了,“就你俩小崽崽,姥爷还陪不了你们了?”
然后爷孙三人,摆了两个棋盘。林双朝陪金锏下的是围棋,陪金明明下的是象棋。
金锏下棋,跟他的人一样,安安静静的。落子极其爽利,但从来都是轻轻巧巧的。便是下棋,也是坐在那里一手杯子,一手执棋,坐的尽量端正。
可金明明不是,她不老实的坐着,就往茶几边一蹲,那棋走的,啪的一下落棋了,啪的一下给你吃了。然后赢了笑的嘎嘎的。
林双朝头疼,水平如何先放一边不谈,就金明明这个棋路,这个一往无前的冲杀劲,真就不知道随了谁了。四海也不是这个路子呀!
祖孙在家里玩不了几天,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又去了姨妈家和姑姑家,过了初七,大人就该上班了。
孩子呢?能出去逛逛商场之类的就能把日子消磨过去。
谢荣不想孩子这么闲着,跟桐桐说,“要不要给孩子找个乐器老师呀?我说请人家来家里授课,可我爸死活不答应。你们呢?准备怎么着呀?”
“不是有少年宫吗?”林雨桐就说,“也不着急,等开学了,周末给他们报一个都行。看孩子想学什么吧!”
那哪有家里舒服呀?孩子不用在路上浪费时间,难道不好?
金明明可不愿意去学那劳什子,她从上面探出头来,“学校的音乐老师给教!大课间得有半个小时,老师可以教。笛子、萧、手风琴、电子琴,还有大号小号,老师都能教。”
那是为了表演节目的吧!
“不是,学校有兴趣小组,还有学美术,学书法的……”
谢荣摆手,叫熊孩子让开,这才道:“那样的特长就不叫特长,能学的孩子太多了……我想找个钢琴老师……”
林雨桐:“……”事不是这么个事!真想去,送去哪个老师家,或是去少年宫,老师自会好好教的。但是弄到家里……不合适!第一,练习的时候太吵了;其二,钢琴不便宜,虽然老师免费也乐意,但你不能总叫人这么免费吧!收入就在那里摆着呢,你除了工资还有别的经济来源吗?
她只能说,“你得先问孩子喜欢什么,再跟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怎么合适。我家这俩,我还没问呢。”
谢荣冷哼一声,“孩子给我公婆送去了,这两天就回来。”
这人真是,说了半天,原来孩子不在家呀!
谢荣一边往出走一边道:“说实话,我都不想干那倒霉的工作了,你说我自己经商,自己弄个出版社怎么样?要不然,就那俩工资,都不够人家一顿饭的。要不然咱俩合伙?”
林雨桐也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只随口一抱怨,就笑道:“我是个懒人,不想动弹。弄个企业,那玩意累人的很!干嘛找罪受!”
真有点怕她真弄个什么企业,这种事,真能把他父亲给拉下水。
好在这人还真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这么一说,等出大门的时候她就改主意了,“也对!累死累活的,一点也不自在。”说着就站住脚,低声跟桐桐道,“这一个年过的,请我吃饭的排队排的呀……我一天吃十顿,要紧的人我都没见完。都来打听修高速的事来了!你说下面那些人鼻子是真灵,才露了一点风,就都听到声来了。关系托关系找到我这里来了……”说着,就拉了桐桐,低声道,“你为啥回老家之后早早回来了?肯定跟这事有关。我跟你说个消息,你别打听了。高速路怕是不会从你们县过!那条线是擦着你们跟平洲的交界处,跟你们属于擦边过。”
说着,拍了拍桐桐的肩膀,直接走人了。
林雨桐:“…………”这个人真是的!别人费心打听的,她直接告诉你了。你把这种人怎么办?
这事真不真的,桐桐也不知道,得等四爷回来好问他。
四爷回来的晚了,身上还带着酒味,这必是应酬去了。回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听桐桐嘀咕。四爷还挺惊讶的,“还真不是瞎说!这事是真的。”
真的只是擦着过去了。
是!
四爷就说,“我今晚呀,就是为了这个的。而今高速的事是别想了,人家的规划不可能改的。只是在国道的重修和铺设上想想法子!”
行吧!也算是给老家的父母官有个交代了。
第二天人家就来了,打电话打到四爷的办公室,说是以私人的身份请吃顿饭。那这种事就不能不去!四爷给桐桐打电话,“你收拾一下,六点过来接我。”
好!这晚饭就不能在家里吃了,换了衣裳出门,赶六点肯定能到厂子门口。
而今这路上,开车其实不好走的。别以为汽车少就好开车,真不是那么一回事。自行车大行其道的时候,路上多是行人和自行车。公交车、出租、公务车辆和极个别的私家车,这在城市里才占了多大的比重呢?
反正在城里桐桐一般开的特别慢,不定哪里就窜出一辆自行车来。这般的走走停停,林雨桐就发现后面跟着一辆车。这种路况,谁都得走走停停,也不好确定是不是跟着自己的。她还想着,许是自己的职业习惯作祟,总是过于敏感。而今这社会了,谁跟着咱干嘛?
可结果呢?
在厂子门口接了四爷,再一转弯,这车还在后面跟着呢。
四爷朝后看,“怎么了?”
桐桐指了指那辆黑色的皇冠,“跟了一路。”
四爷再看了看,还是没见过这个车牌,“不用管,只管走。”
到了地方,桐桐率先下车,过去敲了敲停在路边车子的车窗。
车窗拉开,里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人忙道:“妹子,别误会,我是才下海,也想买一辆车!就是不知道你那是私人买的,还是公务车辆……看见开车的是大妹子,那想来事私家车了。公务车少有女司机的!妹子也不像司机呀。”
林雨桐朝这人脸上瞟了一下,只当他说的是真的,“东街的车行,你去问问,怎么办手续他们都知道。只不过要提前预定的!以后可不敢这么跟了,要不然我一报警,再把你当偷车贼了,这就都不好看了。”
那是!那是!
这边桐桐一进去,司机就赶紧下来,上前台来,“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我们领导要定包间,我得问问几个菜。”
请随意。
这司机马上打了电话去:“牛矿长,要来就尽快来。林作家是从省大院开车出来的,接了金厂长来了‘来湘酒楼’……”
那边问:“谁请客?”
司机就问前台:“刚才进去的客人订的包间?”
前台没办法说话。
司机塞了十块钱过去,前台微微摇头。司机赶紧道,“不是!怕是有人请林作家和金厂长。”
“你守在那边不要动,这个账不用结。我立马动身,最多四十分钟就能到。”
好,“要订个单间吗?”
“订!”说着就又叮嘱,“现钱结账,不打白条。”
司机挂了电话就说前台,“开个单间,现钱结账,不打白条。”
前台特别利索,“对门的包间空着呢,给您腾出来。”
上道!
桐桐对跟踪的事没太往心里去,而今的这种,他们不是想把你怎么着好,只是想尽快的跟你拉上某种关系。到底是因着林双朝还是因着四爷,有人奔着自己来的,这都不重要。这次是没想到,叫人给跟上了。下次注意点,把跟着的人甩了便是了。
四爷跟这边谈的主要是县里产业的问题。县里都发展单一的产业,也不合适。各个区域不一样,就拿老家所在的镇子来说,那地方要是发展蔬菜产业,应该是可以的。因为铁路方便,过平洲到省城,夜里蔬菜装车,凌晨就到城里,保证新鲜。这就是优势!
饭菜要的很简单,吃饭的一共五个人,要了八个菜,一顿饭吃了俩小时。这种交往就叫人觉得很舒服,没有太大的负担。别说私人请客,便是公务开销,这也不大。酒倒是喝了,但是一开了一瓶稠酒,浅尝辄止就可以了。
而后宾主尽欢。
试探的接触下来,就觉得彼此都很有分寸,能长久的交往的那么一种人。
可结果一出包间,就碰上也出来结账的熟人。
桐桐没见过,但对方见了四爷特别的亲昵,五大三粗的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哎呀!金老弟,你也在呀!”然后伸出手跟四爷握手,“你看你看!不知道你在呀,失礼了!失礼了!”
四爷也笑,“牛矿长,有些日子没见了。厂里忙,也没给你拜年,是我失礼了才对。”
桐桐心说,这偶遇的,当真是不走心的很。一般这种的,不会放在最后跑出来结账的。就像是刚才吃饭到了中途,跟着副县的秘书就出去了一次,不用问都知道出来结账了。
所以,牛矿长你这是自家人吃饭吗?还得你在这里等着结账呀?
人家又过来跟林雨桐握手,“弟妹,一直都听说弟妹是大才女,一直也没见过!幸会幸会。时间还早,咱找个地方喝杯茶去,不知道弟妹肯不肯赏脸。”
这必是有什么事急着见四爷!要不然不会想着跟踪也要跟四爷单独碰面。
林雨桐就点头,“听您的安排!您得容我们送了贵客。”
当然!当然!
四爷跟桐桐把客人送上车,看着车离开。
再一转身,四爷就变了脸,“牛矿长,你这手段有些过了。”
对方一脸的苦相,过来就挤着四爷站了,林雨桐只隐约听见对方说,“金厂长,您这么着……厂里这么多人丢了饭碗,以后怎么办呀?这事咱是不是能再商量商量……”
懂了!四爷迈出了‘吞并’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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