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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背包?”
“现代人用的旅行包,大概之前也有人在走上这层楼梯时踩中了陷阱掉下来,但对方比较幸运地抓住了地板边缘,挣扎着爬了上去,只有背着的背包太重中途被他放弃掉到了这里。”
三言两语还原了当时的场景,金发青年拿着手电扫向周围,声音中多了几分凝重,“的确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甚至可能还没有离开。”
四周围的黑暗像有生命的浓雾,在手电的光扫过时缓缓褪去,光亮一走又再次迫不及待围了上来。
机关宅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声音,百贵室长语气严肃地下了命令,“继续往前走,所有人警惕,房子里可能还有其他人。”
“是。”
手电筒的灯光从房子的窗口漏了出去,像一面旗帜,标志着他们的位置。
源辉月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看向窗外,手机里还继续响着织田达荣的说话声。
“你之前猜得没错,我的确是john walker的第一个学生,所以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她的声音落在安静的车厢里有一丝感慨,“我的这个老师啊,表面上谦虚内敛,实际上谁都没有他……贪婪。”
源辉月转回注意,“贪婪?”
“不要问我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只不过虽然我是认识他的时间是最长的,但是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我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每次和我见面都带了面具,连声音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悄悄录过一段。”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将车窗透进来的灯光模糊成了梵高的抽象画作。源辉月一手支着额,视线散漫地落在大片的“油彩”上,“你那个时候就在防备他了?”
“差不多,除此之外,我搜集到的所有有关他身份的线索都可以给你。还有我那个学生,信介的案子做得很干净,警方找不到他是凶手的证据吧?我有,我甚至让他写过一份计划书。这些证据我全都可以交给你,只要源小姐你愿意答应一件事。”
“你希望我放弃追查你的下落,放你离开?”
电话那头的人优雅地勾起唇,“源小姐你果然聪明,所以在虎田家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斗不过你。”
源辉月一手支着额,忽然冷不丁说,“虽然刚才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在看到我之后才决定违背john walker的命令策划逃跑的,但是其实你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吧?”
“……”织田达荣默认,“没我认识他这么久,你以为我没察觉出我们这些学生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木偶当得再久,难道就不想做人了吗?”
雨水哗啦洗过山林,不远处瀑布的水流声被壮大了声势,水声更加大了,似乎将她的声音也侵蚀得有些模糊。
“怎么样,源小姐。我可以保证我就算逃走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杀人,你应该了解,我跟胜山传心不一样,他是个坏掉的机器,根本控制不住杀人欲望,但我没这方面的问题。全国每年破不了的案子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只要你答应下来,我立即就把有关john walker的了解和掌握的线索都告诉你。”
源辉月:“之前竹田前警部挟持人质逃跑的时候,也在车上跟我谈条件,他的结局是你故意设计的?”
“呵,从山崖上冲下去,像风一样坠落,这个结局不好吗?我最喜欢风了。”
机关宅方向传来的亮光开始往上移动,源辉月皱了皱眉,把车窗打开了,雨点没了阻碍携着一片冰凉的风吹进车里。
她在这片冷风中淡淡开口,“哦,我拒绝你的交易。”
电话那头的织田达荣猛地皱起了眉,气定神闲的神色终于微微一滞。
“……为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好半晌,一声低笑忽然随着那头的风声一起飘过来。那头的人幽幽地说,“你为什么不会?源小姐,虽然你一直跟一帮警察侦探混在一起,但是我看得出来,所谓的法律、正义甚至人命,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吧?”
“不是所有拿到戒指的人都会被john walker选中,他挑中了你,因为你天生就有犯罪的潜质,你原本应该是我们这边的人。”
一滴冰凉的雨丝飘进来掠过耳侧,看着不远处的机关宅邸,源辉月没有说话。
“他把我跟你放在一起,试图让我们厮杀,是因为看到了我们身上的相似性。同样的东西,他只要一个,所以你这个正品来了,我这个假冒伪劣产品就该退场了,他让你来长野就是来淘汰我的。我无意冒犯,甚至尽最大的努力躲着你——”
一手握着方向盘,织田达荣盯着前方的道路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想活命。”
白晃晃的闪电在云层中刹那掠过,轰隆的雷声几乎压着她的尾音响起。
雷鸣从电话那头滚到这头,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外头的天空也紧接着亮了一下。
源辉月在乍然亮起的车厢里皱起眉,慢慢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似的,她淡淡地说,“首先,给你一个忠告,你要是想活命,最好回来自首。”
织田达荣神色一冷,“你在跟我开玩笑?”
“第二,就算我不答应这个交易,你依旧会把那些资料给我。”
“……源小姐,你的意思是没得谈了?”
源辉月轻轻地笑了一下,话音落下,织田达荣的电话直接挂断了。
对方已断线的提示串成一线,回荡在车厢里,又是一片细雨被风送了进来。车内的黑发美人满不在乎地抬手,指尖接了一点冰凉的雨点,“……我都给过你忠告了。”
第480章 黑暗(二十一)
雨水顺着指腹划落,将山林的寒意也传递了过来,源辉月的视线重新落在外头的宅院上。里头的灯光依旧在缓缓上移,因为房子里的屏蔽系统,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办法得到任何消息。
她正望着那个方向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一次的电话来自于秋山信介那边的名侦探二人组,他们在找这位幕后真凶对峙时一边也在通过窃听器关注着这头的情况,线路刚一接通,服部平次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冲了出来,“源姐姐,你就这样拒绝了啊?”
源辉月:“不然呢,难道我要答应下来?”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也可以迂回一点拖延时间嘛……”
“她敢打电话过来就提前料到了我会通过手机号对她进行定位,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她会自己挂断,她没有那么蠢。”
“这么说也是……”
那头的两位名侦探开始讨论。
“那接下来怎么办,全国通缉织田桑吗?”
“用处不大吧,织田桑肯定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应该连新的身份都准备好了,现在整容的技术这么发达,她只要稍微将脸改动一下就能彻底和织田达荣这个身份分割开了。”
源辉月:“的确没什么用……不过,也没必要这么做了。”
“啊?”
外头的寒意更重了一点,她在带着泥土腥气的风里有些倦怠地闭了一下眼睛,“刚刚她说的那些瞎话你们当真了?”
服部理所当然,“当然没有。”
他又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白甜,织田达荣刚刚那一番话说得多好听,似乎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被逼无奈,因为龙尾凌华故意找事要将甲斐巡警的案子揭发出来,她才不得不和竹田繁一起计划杀了她;而竹田繁和她合谋完了又翻脸不认人,所以她才只能被逼假死反抗。就好像她做的一切恶事全都是命运弄人,连她的身世都被拉出来卖了一番惨,她爹不疼娘不爱还被情人学生背叛,是朵出淤泥而被迫染黑的苦命黑莲花,地里的小白菜都没她苦。
“但是她刚才的话里漏洞很多啊,比如说,既然她一开始就不信任竹田警部知道他可能会出卖她,为什么还要故意提出替他顶罪?还有龙尾桑,她代替john walker当了龙尾桑那么久的老师,她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瞒得过她?我觉得龙尾桑把子弹扔到甲斐巡警的死亡现场这件事她应该一开始就知道。”
他顿了顿,“但是我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任其发展,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源辉月淡淡地说,“当然有好处,因为她早就计划好了要借这件事假死脱身。”
柯南想了想,条理分明地分析,“赌局背后的人想要对龙尾景不利这件事应该是织田桑故意让龙尾凌华发现的,龙尾把子弹放回原处的时候她恐怕就在山崖后看着。而之后竹田繁前警部担心自己暴露想将罪名都推到她身上,她恐怕也心知肚明,甚至自己主动提了出来。通过这一系列操作,她成功跳出了这起案件,让自己彻底在大众视野中隐身了。”
服部:“但这绝对不是john walker给她的指令。john walker希望她来跟源姐姐你对决……所以她其实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挣脱john walker对她的控制?因为像她说的那样,绝对不会被人抛弃吗?”
源辉月:“那也是骗你的。”
“啊?”
“虽然不知道john walker觉得我和织田达荣哪里像了,但是在我看来,她可能是john walker的学生里最像他的人,那句贪婪的评价。”
车内的空调到底没办法抵过不断飘进来的寒风,车厢内的温度逐渐变低了,源辉月却依旧懒得把车窗关上。
“与其说她不想被抛弃,不如说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是钱财,还是男人。在她看来,竹田繁是她的,虎田直信也是她的,所以多年后竹田找她复合她立即就答应了。现在她打算走了,当然也不会把他们留下,她诱导秋山杀竹田繁不是因为竹田想杀她,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单纯只是自己的东西带不走,就只好毁了。”
“……”服部那头没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那虎田家那位家主呢?他应该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出轨的事吧?就算她离开了,也依旧是虎田家的主母啊。”
“她离开一两天,虎田直信可能还记得她,但三年五年之后呢?”源辉月平静地说,“人的思想是会变的,所以活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完全属于一个人,但死人可以。”
“……”
阳光爽朗的服部弟弟再次被她浇了一头黑泥,也不知道该感叹谁比较恐怖。
“刚刚她说的那么多话里,可能只有一句是真的。”
迎着不断往内飘的细雨,源辉月淡淡望着窗外,“她被john walker控制了那么多年,已经不想再当任人摆布了木偶了。”
.
离开长野的高速路上,织田达荣挂断电话,握紧方向盘狠狠皱起了眉。
源辉月会拒绝她的交易在她的计划之外,她方才为了打动她而特意挖出的长篇大论里半真半假,假的东西含糊其辞语带诱导,但真的部分也确确实实沾着她心上的血。
这些沾血的字句中还有一部分也没有说谎,她的确是早就想要摆脱john walker的控制,但也的确是在虎田家看到源辉月的第一眼才忽然下定了决心,修改了jw最开始给她的计划。
她有种预感,她那位好老师这一次可能惹了一个不该惹的角色。
她是个坏事做绝的恶种,不怕警察,也不怕所有站在正义那一方的人,因为他们都是有原则的好人,而所有的原则都能够被利用,甚至有原则才会有破绽,而她和她的老师最擅长的就是找出这些破绽。
源辉月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好人,但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天生的灵性就猝不及防地在大脑中尖叫,那是种忽然遇到天敌的战栗和警报,她在面对john walker时都没有如此清醒的明悟,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跑了。
她原本以为源辉月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自觉自己在她眼里大概就是只一见面就被吓破了胆的蚂蚁,那帮子警察会在乎的法律和正义也不可能会被这么个能够跟john walker掰手腕的boss放在心上,她提出的交易合情合理于她有益,她为什么不答应?
织田达荣没想明白,一手继续稳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了起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临时跑路,她那个好老师当然不会放过她。但她原本计划得很好,将john walker的线索交给源辉月,她肯定会去找他麻烦,趁这二位神仙打架,她悄悄找地方藏起来,到时候也没人还有精力注意她。但如果源辉月不帮她牵制john walker,这些年她的老师收了多少学生连她都不清楚,她还真没有信心能够在他的搜索下藏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重新攒紧,织田达荣咬着牙发了狠,盯着前方的道路的眼睛几乎要沁出血来。
早年她还在大阪的时候,曾在街边遇到一个云游的僧侣,她看着那老头风尘仆仆,难得发了一回善心施了他一杯水。当时那和尚用一双生了白翳的眼睛盯着她许久,念了声佛号,那佛号里仿佛真的有佛家大慈大悲的味道,让她这个听的人被那种超脱红尘的悲悯狠狠撞了一下。
和尚临走时给她算了一卦,告诉她“命里无时莫强求”。当时很多人自我安慰都用这句话,她当个笑话,听过就算了。她这一生期待必然落空,真情必被辜负,拥有的所有东西全都是强求来的。
命?什么是命?命里注定了她要一无所有难道她就要认吗?!
织田达荣一脚踩下油门,开上了前头的盘山公路,脑海内还在飞快思索接下来该怎办。源辉月没有答应她的交易,幸而她也准备了备用计划,而她的那位老师……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抖了一下,对于那个人刻在骨子中的恐惧不自觉开始泛滥。她打开车窗,让飘进来的雨水和寒风给自己醒了醒神,继续冷静分析。
john walker离开长野很久了,她也猜测过他可能是警界内部成员,而现在应该到了一个不能轻易走动的位置,她之前一直对他言听计从,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发现她的背叛,她还有躲藏的余地。
只是想到这里时,织田达荣皱起了眉。心里忽然有些没底。在长野这段时间,她的确和老师联系过几次,对于自己做的事情比如假死的事也给出了表面上的原因,john walker不知道是有其他事情要忙还是不认为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并没有多问,似乎成功被糊弄过去了。
但现在似乎一切尘埃即将落定,她疾驰在逃离长野的路上,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一丝怀疑却不由自主地在这个顺利的计划末尾缓缓升了起来。
她的那个老师,有时候让她感觉像是人心中生出的恶魔,对所有人的心思把握得清清楚楚,时常能让周围人按照他的意愿行动而不自觉。她见证过太多次无意识成为了他手底下提线木偶的人,所以才对他止不住畏惧,甚至在看到了有可能和他竞争的人出现之后才终于有了逃离的勇气。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能够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吗?
远方忽然响起一声轰隆的雷鸣,织田达荣的脸色下意思白了一下,蓦地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用力吸入一口气,喃喃地自我催眠,“没关系的,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要是人就会有失误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发现,不会这么快……”
雷鸣声顺着山道滚远了,就在这个时候她扔在座椅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来件提醒,是个陌生号码。
织田达荣随意瞟了一眼,以为是垃圾邮件,正将视线重新收回来继续注意前方道路,大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