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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颇有些无厘头,连源辉月都没反应过来,迟疑看向他,却听到旁边的松田心有灵犀地“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我们记忆里的东西的确存在,只不过组合方式错了,就和景光回忆起来的东西一样,所以我们可以试着把他的这段记忆拆分来看,就从理论上最不容易受环境影响的部分开始?”
“没错。首先,那位犯人身上肯定有纹身。”
“其次,景光藏在某个地方,通过一条缝隙看到了他身上的纹身。”
萩原看向看向神色逐渐变得恍惚的青年,“你会认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壁柜,那条缝隙一定是长条形从上往下。”
降谷零:“但是因为你当时过于激烈的情绪,你的感知不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
伊达航:“所以说,如果实际上缝隙是横着的……”
“衣柜的百叶窗!”
诸伏景光终于猛然惊醒,“我小时候在老家的房子,卧室里的衣柜的确有百叶窗!”
源辉月一手拖着腮默默看着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看到的那个纹身就不是酒杯了?”
“对,应该是纹身上下被百叶窗遮挡了,甚至我看到的有可能只是纹身中间的一片空隙……”
“但是即便是这样,范围也太广了,也不可能把长野县所有人的纹身都查一遍。”伊达航头疼,“至于凶手可能曾经跟着你从长野到东京又回到长野,这只是我们的推理,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说得对啊景光,你还记得其他的东西吗?比如说那个人在房间里打转的时候除了唱歌有没有说点别的?”
“我不记得了,”诸伏景光迟疑,“不过我的记忆最近在慢慢恢复,说不定之后能想起来……”
“说起来,”源辉月看着他,默默提出建议,“你试过催眠吗?”
其他人一怔,齐声问,“催眠?”
第427章 长野旧事(五)
催眠术这个名词在现代的很多文学作品中,要么神乎其神,要么就是和骗术划了等号,总而言之玄而又玄,很像是欺诈师玩弄的手段。但实际上在心理学领域,催眠也是正统的治疗手段之一。
现代催眠的起源就来自于一位两个世纪前的正经英国医生,最开始也是因为心理疾病的治疗而受到广泛运用。不过即便在心理学领域,催眠术曾经受到的争议也很大,比如说现代心理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弗洛伊德就很不喜欢催眠——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催不好。
但无论如何,催眠到了现代已经成为了一门正经应用科学,在心理治疗、唤醒记忆上都有一定成效。只不过正常来讲,这门艺术距离普通人生活挺遥远,但源辉月提出来后,却听到降谷零低声说了一句,“他试过。”
她顿时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
“因为失音症。”诸伏景光接过话茬解释,“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障碍,所以我转学到东京之后,也接受过心理方面的治疗,当时那位心理医生就尝试过催眠。”
他有点无奈,“但是对我没有效果。”
“我记得催眠不是一种单纯的操控,而是建立在催眠师和催眠者的信任关系上,需要被催眠者的意愿和配合。”伊达航若有所思,“所以这和催眠师的能力无关,是景光你当时也不愿意去回忆这些事吧?”
降谷零:“那位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景的自我意志太强了,虽然某种情况下意志力强的人因为感受性也强反而更加容易被催眠,但景潜意识中一直在反抗催眠师的暗示,所以当时的催眠失败了。”
“简单来说,就是景光对催眠师的心防太重了,所以才导致的催眠失败,是这个原因吧?”
萩原研二吊儿郎当地一手搭上了黑发青年的肩,笑眯眯问,“那如果换一个能够让景光愿意开口的人,是不是就能起效了?”
他说着一边视线笔直往前,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了捧着和果子的源辉月。
“……”
源辉月默默地把糕点咽下,这才迎着他们诧异的目光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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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完美的boss模板,一个反派boss该会的技能,源大小姐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当然是开玩笑。她当初学催眠术纯粹是出于兴趣,简单来说,当时觉得这个技能有点好玩,但技能点点完之后,其实很少遇到手动操作的机会。
“而且正常而言,催眠时周围的环境最好选择安静、温馨,能够让人心理上放松的地方。”源辉月迟疑地问,“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他们正站在一座洋房面前,午间刚过,下午的太阳将房子笼罩在阳光下。房屋外的草坪杂草横生,明显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打理了,背阴的一侧大片的爬山虎已经沿着墙壁攀爬到了房屋顶端。
可能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案件,也可能是太久没有人来过了,这座房屋仿佛被时光刷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即便身处阳光下也给人一种暗沉和压抑的感觉。
这是诸伏景光曾经的家。在十五年前那起案件发生之后,他离开长野去了东京,诸伏景光的兄长之后也搬了出去,而作为命案发生现场,房子被原样保留下来。命案一直没破,于是这座旧宅也在原地等待了十五年。
上午源辉月提出了催眠这个建议之后,诸伏景光表示要考虑一下。
其他人当然不会催他,毕竟要唤醒曾经的记忆就代表他要再一次回到当初的场景中,直面自己的至亲死亡时的血淋淋场景。
鸡汤谁都会灌,但临到头来,就算意志再坚定的人,会产生迟疑也是理所当然的。源辉月表示理解,索性他们也并不赶时间,有足够的空间给诸伏景光慢慢考虑。
她吃晚饭之后就在一楼的休息室睡了个午觉,然后一觉醒来还处于意识懵懂的状态,诸伏景光就找过来表示他已经想好了。
源辉月:“?”
这位青年真是个狠人,不但只用一中午的时间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而且选择的催眠地点也格外与众不同。他选择了回到自己的老家,当时命案发生的现场。
此时站在诸伏家的旧宅前,源辉月回头看向身边的人,神情愈发迟疑,但作为当年事件的相关者,诸伏景光的神情反而比她轻松多了。
他只抬眸扫了过去的家一眼,感叹了一句,“好久没回来,爬山虎都长这么茂盛了”,就淡定地拿出钥匙,带头抬脚朝大门走去。
源辉月只好将征询的目光转向身后跟来的几人。
众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默,连某种意义上最为“活泼”的松田阵平都望着洋房默然不语。最后还是降谷零率先收回收回目光,朝她微微点头,“进去吧。”
源辉月默默跟上了前面的景光。他这时候已经打开了门,门板刚往后退开,一股沉闷腐朽的气息就从屋内漫出来。
房子门口的地面洒满了大片漆黑,这是当年留下的血迹。玄关正中,白色粉笔在地上圈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诸伏的父亲当年倒下的位置。
青年扶在门板上的指尖微微停了停,安静了几秒,一言不发地绕开地上的痕迹固定线继续往前走。
源辉月走在他身后望过去,脚步慢了几拍,轻声问后头跟上来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带几束花过来?”
“……”
降谷零低声开口,“这个案子的凶手一天没抓到,在他心里就一天不会过去,祭不祭拜都一样。”
他回头看着她有点迷茫的侧脸,终是忍不住抬起手在她肩后轻轻扶了一下,轻声安抚,“没事的,走吧。”
“哦。”
源辉月难得听话地点头,小心绕过地上的痕迹线和陈年血迹,跟上前面人的脚步朝屋子里走去。
这座房子内部像一个已经被人遗忘的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一切都被尘封在原地,除了无法留下的时间。屋子的内部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摆在桌上的餐盘,地上横七竖八的桌椅,已经褪色的血迹到处都是。
源辉月跟着前面的人上了楼梯,就看到了另外一个白色的痕迹固定线,就在距离卧室不远处,而诸伏景光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他打开门,回头朝她歉意地笑了一下,“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我先进去把窗子打开。”
“哦……”
源辉月找不到话说,只好继续点头,直到里头传来一句“可以了”,这才走了进去。
比起客厅里狰狞的现场,卧室里的情况要好多了。当初那个凶手留下的滴落在地面的鲜血几乎已经找不到,乍一看就是个放置了很久的屋子。床上的被褥和铺盖还维持着原样,床的侧面有个红木衣柜,诸伏景光正蹲在衣柜前,凝视着底下的百叶窗。
十五年前,有个只有七岁的少年曾经躲在这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惊恐地往外张望,目睹着杀死双亲的凶手从外头走过,绝望、无力、更没有反抗的勇气。
“果然是百叶窗啊。”
源辉月刚走进屋,他已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背对着她语气无奈,“我果然应该回来看看的,说不定能更早想起些什么。”
“……”
降谷零从她背后走进来,“景光……”
“我没事。”诸伏景光转过身,冲他们笑了笑,“我说过吧,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对了,我记得催眠过程需要全身放松,最好处于平躺状态吧,需要我躺到床上去吗?”
源辉月回头看看打开的窗子,明亮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驱散了屋子里若有似无的阴影。这间卧室里的布置温馨而日常,如果不看床上积的灰,几乎要符合催眠需要的安静、放松的环境要求了。
她走过去慢慢将窗前的百叶窗帘拉下来一半,调整了一下室内光线,然后回头想了想,“躺椅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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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诸伏景光将一张躺椅拉到窗子边,乖顺地在上头躺下来。
百叶窗的影子像斑驳的条纹,落在他身上,源辉月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握着青年的手,拿签字笔在他手腕上写了个花体的英文字母。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写个w?”过来围观的松田阵平疑惑问。
“这是m,源氏的罗马音开头。”
源辉月无言地说,一边拿目光睨了他一眼,严肃地强调,“围观群众不要发出声音。”
旁边的萩原迅速抬手把自家竹马的嘴捂上了,并且乖乖在自己的嘴边也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伊达航默默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我们真的不用出去吗?”
此时正准备接受催眠的诸伏景光身旁围了一圈人,除了源辉月这个客串催眠师,其他几人一个不落全在。
正常情况而言,正统的催眠师在进行催眠治疗的时候一般不会容许其他人旁观。但首先源辉月就不算是个正经催眠师,其次,这是诸伏景光自己的要求。
“你们都在这里,说不定我还更容易放松。”躺在椅子上的青年坦然一笑,笑容非常浅淡。然后他终于抬眸看向她,蓝色的眼瞳中浮起一抹郑重。
“开始吧。”
源辉月轻轻点头,拉起他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始催眠前的例行叮嘱。
“稍后你在被催眠过程中如果感觉到了任何恐惧或者不安,握紧我的手。我倒数五下之后,你会看到我写在你手上的那个符号,然后醒过来。”
“我们现在开始。”
第428章 长野旧事(六)
“回到那天晚上,那是个夏天,你和父母在家里吃饭,你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躺在椅子上的青年紧闭着眼睛,眉心微微皱起,似乎紧紧只是被过去的回忆稍微扫了个尾就已经开始不安了。
源辉月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尽量放柔了声音,“父亲母亲在餐桌上聊天,你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青年的指尖似乎开始发烫,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艰涩。
“……他们在聊一场葬礼。”
“对,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来了……”
“谁?”
诸伏景光恍惚地说,“门铃响了。”
他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晚上,十五年未见,在他记忆中面目都已经开始模糊的父母就坐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