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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若是以往燕锦儿身体无碍之事,早就一声怒喝下去了,谁人还敢在此喧哗。但如今,燕锦儿迟迟不现身,天机殿难免人心惶惶,因此,往日里不敢乱说的“浩劫”“动乱”“大难”都出来了,再说下去,若是旁人听来,那整个修真界都要大厦倾覆了。

这般吵吵嚷嚷的闹剧持续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吵什么吵,这里是昆仑的天机殿,你们以为这里是明定城的茶馆?再乱讲话,当心我禀了掌门,治你们个危言耸听之罪。”

这是一道清脆利落又带着几许爽利劲的女声,极具穿透力的脆生生的女声一下子就将殿中吵闹不堪的修士震慑住了,一句下来,登时鸦雀无声。

若非声音不是燕锦儿那慵懒无骨的魅惑之语,众人皆要以为说话之人是燕锦儿了。

而后便见那说话的女修自殿外走了进来,一身张扬的红衣在黑夜里分外惹眼,眉目精致而霸道,那高昂着头盛气凌人的模样一时间倒让殿中人恍惚了一下,以为是燕锦儿进来了,仔细一瞧,却是许久不曾回归昆仑的展红泪,后头是虽一身风尘仆仆却仍勾唇浅笑的段玉。

燕锦儿的两个弟子,一个性子似极了她,霸道而张扬,另一个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天生一张笑面却决计不是什么好人。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在之时,即便修为不是最高的,但是有他二人盯着,天机殿少有这般乱的时候。

当初二人被燕锦儿可以说是“轰”出去历练的,一走几十年不归,只是不成想,如今竟半夜里一声不吭的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便是展红泪的一声冷哼,手里握着的鞭子“咯吱”作响,冷着脸的模样看的人不由自主地背脊发疼,似乎是记忆起了当年曾经被展红泪鞭子加身的情形。

不过众人被展红泪唬住,一方面是由于展红泪突然出声将众人吓住了,另一方面则是她当年的霸道张扬让众人印象颇深。不过这两点虽然唬得住胆子小的修士,对胆子大的修士,不过略略一怔,便回过神来了。

“原来是展师姐和段师兄回来了。”有人上前向他二人行礼。

展红泪与段玉儿人一声不吭的受了他们的见礼之后,这才有人开口了:“展师姐,段师兄,方才我等也是着急。如今倒也好办了,血月现世,不管何时都是天大的事,还是莫要耽搁了,我天机殿没有动作,外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呵!”段玉并未说话,倒是展红泪一声冷笑,看也不看说话的修士,只淡淡道,“那也与你们无干,便是当真有天大的事情,你们以为以你们的能力能算出个什么来?瞎操心,师尊自有师尊的主张,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可是……”那人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这想要说些什么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展红泪眼睛眨也不咋的便回绝了他,“回去!再危言耸听,你等着进暴室吧!”

这话已经不是吓唬了,而是实打实的威胁了。

三言两语之下倒是让众人尽数记起了展红泪昔日的积威,一时之间,无人再敢说话。

终于有人有了眼色,笑呵呵的行了一礼,说有事在身,告退了。

待看到展红泪与段玉面上的表情之时,接二连三的退却声响起。

只是后退的修士还未走出殿门,便见门口走进一位粗布女修,这女修只头上拿木簪绾了个道士髻,面容清秀而冷漠,一股清心寡欲之气扑面而来。

“你们两个刚回来就将人一顿好训做甚?自古血月一出,非死即伤,就我所知,没有一次出现血月是不死人的,我天机殿在此之际,更当防患于未然才是。这些人也不过是急了罢了,让你师尊出来罢,一同算算这血月之事。”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柳荫,虽说她形容打扮并不出挑,素日里有燕锦儿在,也不多言,但论及辈分,她实是还在燕锦儿之上,更不用说展红泪等人了。

方才展红泪拿势压人,这下到了她面前,展红泪便是心中再有不甘,也不能太过放肆,不然吃亏了只会累极燕锦儿罢了。

“看我做甚?”柳荫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瞟了一眼向她看来的展红泪与段玉,“我与你师尊是不对付,但如今血月出现,不管怎么说,都是大事。这件事就算闹到掌门面前,闹到妙师祖面前,也不会坐视不理。你以为我想为难你们?”

虽然知晓柳荫恐怕目的不在此,但是这话却是有道理,即便避过了现在,血月出现,天机殿总要给个凶吉征兆的交待的。

“你们去吧,大不了等到明日掌门出现便是,半夜的功夫我还是等得起的。”柳荫说着便走至殿中的观星台附近,仰头遥看那一片变幻莫测的星辰轨迹,似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她不走,原本准备抬脚离去的修士也不敢离开了,只得折回来,殿中聚集了天机殿大半的修士,众人便这般坐在殿中,等着燕锦儿。

展红泪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段玉拉了拉,当下会意闭了嘴,而后段玉出面开口道:“那诸位且等等,我二人去请师尊,只是师尊一贯脾气大,便是我二人也时常被训斥,恐怕要劳烦诸位等上一会儿了。”

柳荫点了点头:“无碍。”那淡漠的眼神,似是看穿了段玉心中所想,段玉也是干脆,只做未见,拉着展红泪便出了天机殿。

待二人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展红泪这才开口了:“段玉,你看,这下好了,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段玉笑了笑,“他们爱等便等着吧,等到师尊有法子应对好了,总好过与柳荫硬碰硬,叫她半夜里去请了掌门、妙真人过来的好。”

这就是典型的能拖一时是一时了,这个办法不算顶好,但方才情形之下,他们确实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这一等等到第二日午时,燕锦儿还是不见踪影,而且不说燕锦儿了,展红泪、段玉二人也同时不见了踪影。这师徒三人竟是跟他们玩起了“失踪”。

柳荫看了一眼殿中的修士,也未多说,只是提步踏上了观星台。观星台上,四季如夜,万物星辰,诡道变换,不分白昼。她淡漠的望着那一片血月似是有些出神。

撇去与方青竹,连带着燕锦儿的恩怨,这血月现世,确实需要算上一算,柳荫双指动了动,竟自掌上翻出一卷空白的竹简,张嘴咬破了大拇指,在空白竹简之上划出了一道血印,而后十指翩飞,手中算筹不停。

这些动作,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了,自与方青竹的争位之中败下阵来,她便许久不曾碰过了,她自忖自己能力不低于方青竹,更是要高于燕锦儿之上,即便是血月又如何,想要算出来并不是难事。

诡道测算,一把算筹是十六支,最普通的测算,十六支遍足够了,难一些的会要加一倍,高达三十二支,更难一点的,预测天下大事的则需要更高六十四支。

用到的算筹越高,越是困难、所需支撑的灵力更是不在少数。

柳荫并没有大意,第一把就选了三十二支,不过小心一试,柳荫便知晓恐怕三十二支是不够的了,便又取出了一把,高达六十四支算筹一字排开,可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目前最高等的测算了,便是现在天机殿中的大半修士也有一大半是无法使用六十四支算筹的。

就在柳荫一声不吭开始测算之际,殿中四处走动的修士已围了上来,虽然天机殿中人人皆知柳荫是争位失败了,但是她的能力,便是燕锦儿在此也不敢小觑。

这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得以亲眼看到诡道高手的测算场面,是以殿中诸位修士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看着柳荫掌下翩飞。

一支一支算筹排列入位,众人看着柳荫手下排布算筹,同时也跟着她的动作数了起来:“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待拍到第五十五支之时,柳荫手下一顿,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凝重的神色,手中握着第五十六支迟迟不落下。

若说最了解天机殿的,当属燕锦儿莫属了,这了解可不仅仅局限于天机殿中功法典籍,还包括天机殿中的各方修士,要了解其中修士,就免不了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譬如眼下,燕锦儿面前的圆镜之中出现的赫然就是天机殿中一行修士的神情举止,甚至连众人的声音,也自镜中一点不落的传了出来。

“她是遇到难处了么?”燕锦儿的身后传来了展红泪的声音,也是一脸的不解,或许从方才柳荫踏上观星台开始测算之时,展红泪就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了。

燕锦儿摇了摇头:“不是,她……”

话未说完,便听镜中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之声,但见柳荫竟沉默了片刻,自袖中又取出了一把算筹,天机殿中皆是精通卜算之道的修士,不过扫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柳荫手中算筹的数量。

一百二十八支!她竟要尝试一百二十八支算筹,这,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天机殿中响起一片哗然大波,殿外看着殿中修士百态的燕锦儿、展红泪与段玉三人也惊愕不已。

看了片刻,燕锦儿低头喃喃了起来:“原来竟是如此,难怪她坐不上这天机殿殿主的位子。”)

第七百八十五章 算筹

一百二十八支算筹代表什么,普通修士很难理解,也不知道这些算筹的增加带来的会是什么。这些算筹的真正意义只有同习测算、卜卦、诡道的修士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每一倍算筹的增长所需的测算、推演是上一次的十倍之多。以往修士所见最高等级的卜算是六十四支,当然按照一次增一倍的循环来看,一百二十八支,甚至二百五十六支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修士也是人,人力有尽时,要做到可以说是难之又难。

当然虽说燕锦儿等历代天机殿主从未在人前使用过一百二十八支算筹并不代表他们做不到,但要祭出一百二十八支算筹,这对于修习卜算、推演、诡道的修士来讲本身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

可以说不管柳荫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光这一份勇气,足以震慑住众人了。

燕锦儿沉默的望着镜中柳荫的动作,并未说话,而同样明白其中千秋的展红泪和段玉已然忍不住开口了:“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在他二人心中是极为矛盾的,一方面佩服柳荫的勇气,另一方面却也知道柳荫此次若是失败还好,若是成功了的话,恐怕天机殿中,即便燕锦儿舔为殿主,但这声名也要不复以往了。而且人言这一点之上,天机殿又不是执法堂那种令行禁止,执法严明的地方,哪怕由燕锦儿甚至梅七鹤、妙无花等人亲自出面不许外传,但这等事情,迟早会有外传的一天,到时候,柳荫之名便会传的天下皆知。

于柳荫本人或许会是好事,但对于燕锦儿就不会了,甚至天机殿一殿之中岂能容下两尊大佛?恐怕这争锋相对的斗争也不可避免了。内斗之事,一贯会自损元气,却也无法避免。

“能成自然是最好的,不能成的话再另说吧!”盯着镜中的柳荫看了片刻,燕锦儿垂下眼睑,拂袖起身,看也不看一脸茫然的展红泪段玉二人,只道,“我出去走走,你二人在这里呆着。”

留下这一句,燕锦儿便提步出了门。

师尊脾气古怪,这一点展红泪和段玉最是了解,是以谁也不敢多话,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燕锦儿离开了。

他二人无法,只好继续看着镜中的柳荫,等着她的一举一动。

燕锦儿走出了院门,略一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天机殿。这座檐角勾棱,六角而立的楼塔承载了太多天机。天机殿,自昆仑创派之初就得以建立,自第一任殿主苏元紫以来,这十几万年之中,昆仑风雨飘摇,有过落魄,有过风光,如今更是巅峰至斯,天机殿始终存在着。哪怕卜算诡道也不过是修真杂道的一种,门派却从未低看此道,在神州灵气最充足的太阿峰之上,始终有天机殿的立足之地,从未动摇。比起其他修真杂道:通神、无我、入酒……昆仑已经足够厚待他们。厚待的背后,是门派雄厚的资源补给、是昆仑长老的话语权,这一点,十几万年从来不变。

也正是因为资源与权力的加身,修真者只要未真正修炼成神,便还是个人,是人便有欲。资源与权力这两样东西足以引得修士觊觎。几乎代代天机殿主的交替都不会简单。比起那等实打实,刀光剑影的争夺,也唯有她知道,天机殿的动作,是真正的兵不血刃,有时候只要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将数十位资质绝顶的修士引入险境,比起刀剑相向,天机殿的争夺也浑不多让。

六角而立,辉芒星辰,修士命运轨迹,尽数在一片漫天星辰轨迹中显现。这一切神秘却又引人探知。世人有云,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殿所做的便是泄漏天机,谁人不想一窥天机?所以门派尽心补给,风光的背后,是历代天机殿最出色弟子兵不血刃的争夺。

想她初学诡道,以为替人算尽未来,为的不过是挡下万千祸端,知祸福,晓未来,为修士指点一条明道。几乎所有入天机殿的修士初时都是这般想的。但签文之差,一字之间,天壤之别,有时候一个字,足以断送掉一群资质绝顶修士的未来,足以大伤一个门派的元气,也能让朝夕相对的同门,上一刻还是伯仲之间,下一刻却是天差地别。所以天机者,是救人,但害起人来,同样不能小觑。

便如她燕锦儿,这个位子便是亲手手刃师尊得来的,即便手刃非她所愿,但终究还是做了。踏着师尊的陨落,坐上了天机宝殿的最高位子。再譬如方青竹与柳荫的争夺。听闻昔年,方青竹与柳荫一道进入昆仑,初时师姐弟感情甚笃,但最后,再好的感情却也抵不过天机殿的高位,最后师姐弟二人形同陌路,反目成仇也是必然。

历代天机殿主的登位必会流血,这似乎已经成了无形中的铁律。还有人道,泄露天机过多,所以历代天机殿主,除却第一任天机殿主苏元紫飞升成功之外,后来的历届天机殿主无一人不是陨落之局。

自苏元紫以来,天机殿总共出现了七十八位天机殿主,除却苏元紫与现今仍在位上的燕锦儿之外,另外七十六位,五十一位死于天劫之下,十七位死于斗法陨落,只有八位是死于闭关坐化的。细细算来,竟有大半都是横死而亡,那等天劫、斗法之中有多少猫腻,谁也不知。天机殿的修士,本就行卜卦测算之事,论理当最是信奉此道才是,但事实上,即便天机殿殿主的位子之下血流成河,后来修士却还是为了这个位子前赴后继。

如柳荫,即便争位失败,却还是虎视眈眈。燕锦儿嘴角露出了几分苦笑,提步踏入了天机殿之内。

这些时日,她除却了鬓髻的环佩金钗,虽仍是张扬的衣着,却比往日里低调不少。如她这般堂而皇之的走入天机殿之内,一时之间,竟无人注意到她,殿中修士只围在一处,看着观星台之上的柳荫低头摆弄手中的算筹。

燕锦儿行至一边,静静地看着柳荫的动作,默然不语。

一百二十八支算筹的难度早已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众人眼中只盯着柳荫的动作,彷佛忘却了时间,燕锦儿也不说话,只站在一旁,有些木然的看着柳荫动手。

待到第二日鸡鸣声起,柳荫终于放下了手中最后一支算筹,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大气也不敢出,不敢错过她一丝一毫动作的众人也才动了动,待到回过神来,却赫然发现他们竟在这里看着柳荫算了一夜。

而拼凑出的签文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天干二十一,地支为九,下为庚寅,上为丙戌,中为甲丑。逢三化七,归三整四。”

这一道签文极长,长到超出了以往任何一道签文的范畴,已经有人开始照着签文推算了起来,要推算出来也并非易事。

柳荫轻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目,正要开始推算签文,便听一道慵懒的女音自一旁响起,“柳暗复花明,万事归寂遥。古来接今往,与君何其干。”

这听着乱七八糟的句子也不过是修习诡道的暗语罢了,旁人或许不明白,但是殿中修士却是人人明白的,这次危险的血月之象与天下修士无干,与天生异象无干,不是修士的历劫,便是某些危险秘境的入口而已。

那标志性的女音想来听过一次,便没有人会忘记了,是以燕锦儿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殿中修士皆回头望了过去,但见许久不见的燕锦儿站在一旁,也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因众人专注的看向柳荫的动作,是以并未注意到燕锦儿的到来。

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众人心头一惊,连忙纷纷行礼。

这便是燕锦儿与展红泪段玉的区别了,不消一句话,只需要站在那里,便能把殿中一些有所想法的修士唬的不敢乱动。

燕锦儿看也没看那群低头行礼的修士,只是抬头望向观星台上的柳荫,见台上的柳荫冷脸向她望了过来,虽是粗布衣衫,装扮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但其中却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傲气。

这种傲气她不是没有见过,在那等资质奇高的少年英才身上,比比皆是,但凡大能者,皆有一股旁人没有的傲气,古往今来,莫不能免俗。而柳荫,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你与我来。”燕锦儿淡淡的抛了这一句,便转头走出了天机殿,即便行走起来,一步一行,风姿凛然,绝代风华,可整个天机殿,却没有人敢抬头看她一眼,这等无形之中的威势,柳荫抿了抿唇,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了紧,走出了天机殿。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没多久,便见燕锦儿忽地平地而起,华服翩飞,整个人凌空一跃,竟直向天机殿顶飞去。即便身为女子,即便很是不喜燕锦儿,柳荫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秉绝代之姿,等闲一笑,倾国倾城,若没有那等喜好豢养面首的恶习,恐怕究其整个修真界,也难寻第二个,想来会有不少枭雄英才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之下。奈何卿本佳人,自甘堕落,这才无人问津。

足下踩着殿顶的六芒星辰,柳荫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许畅快之意,这世间恐怕也没有几人敢这般踩踏着天机殿临风而立了。

耳畔昆仑夜风肆意的凌虐,静默了半晌,燕锦儿突然开口了:“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输么?”

寂静之下,鸡鸣才过,红日未升,她突然出声,一出口还是那个她寻求多年的答案,这样的冲击于柳荫来讲不可谓不大,是以本能的开口回道:“为什么?”

这话一出口,柳荫便后悔了,只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冷静下来的柳荫也没有掩盖的意思,目光转向一旁的燕锦儿,等她的答案。

“你于诡道之上很有天赋。”燕锦儿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嘲讽也没有夸赞,声音平静如水,更似是毫无感情的陈述一般,“但有时候,有天赋也不见得完全是好事。”

“你什么意思?”柳荫心头一跳,隐隐察觉到燕锦儿给出的答案会给她多年的坚持一个严重的打击。

“我年少之时也曾见过师尊摆弄算筹,一百二十八支很难,但并非只你一人能做到。”燕锦儿低叹了一声,“但你可曾听闻他尝试一百二十八支算筹之事?”

方青竹收燕锦儿为徒之时也接任了天机殿,那时的天机殿全权由他做主了,按说他完全不需忌惮任何人了,能尝试一百二十八支算筹这件事一旦传出,想必于当时方青竹的声名大有裨益,但他却选择了隐瞒。柳荫只觉似乎自己抓到了什么要点一般,呆愣愣的看着燕锦儿。

燕锦儿轻笑一声,继续道:“我当时问师尊为何不在人前展示,他说不叫人妒是庸才。但在有些人面前,是需要藏拙的。”

“你……”柳荫动了动唇,却只觉自己似是失声了一般,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曾见过师祖,但是我知道师祖继任天机殿主是天机殿人才最是凋零的时候,便是六十四支算筹也偶有失败,更遑论一百二十八支。只是师祖汲汲于经营,这才得了天机殿主的位子,而后竟是不过元婴初期便陨落了,师祖并非大才之人。”燕锦儿语调平平,陈述着事实,对于他人来说,评论先辈或许会有所不敬,但于燕锦儿来说,却是丝毫不会忌惮,“你在他面前露才,自以为是得了他的欢心,却不知是犯了大忌。”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师尊也未与我说过。”燕锦儿目光转向冉冉升起的红日,目光悠远而绵长,“但历代天机殿主为己作传之中,师祖所记,你狂傲自大,为他不喜。”

“胡说八道,他……”柳荫似是气急,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燕锦儿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师尊曾留下一物,或许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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