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温斯洛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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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展览大会就像菲尔比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德芬格学院更是难得放假，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成群结伴离开学院融入到街上的人流中前往集市。
盖文服侍杰森换上了珍妮带来的灰色礼服，作为温伯尼公司的拥有者他需要和珍妮一起参加傍晚举行的商会晚宴，庆祝展览大会的成功举办和法伦森温斯洛的任职。
珍妮正坐在门口的大马车里等待着，她穿着优雅的石蓝色长裙，戴着一顶镶满珍珠的同色毛呢小礼帽，手里还攥了把白羽毛扇子不停地扇着风，时值正午确实有些炎热，看见杰森和盖文从学院出来，赶紧让吉米打开了车门。
“我亲爱的小雪球，你从那儿走出来时就像个大人一样，你真的长大了。”
“求你了珍妮，叫我名字就好，别让其他同学听见那个称呼！”杰森压低嗓子乞求道，他刚坐稳就听见珍妮喊了句“康纳先生”，待他抬头时，凯文康纳和里维斯正从学院出来。
“好久不见珍妮小姐。”凯文康纳看了眼杰森微笑着走向马车和珍妮行了吻手礼。
“在下里维斯弗里曼，德芬格学院的校医，珍妮小姐，久仰大名，很荣幸见到你。”
“我一直很想感谢您弗里曼先生，我亲爱的杰森刚到这儿时被人欺负多亏你为他及时疗伤。”珍妮热情地笑着。
听到被人欺负和疗伤这些字眼，凯文康纳紧皱眉头看向杰森，他能想到是自己的突然离职迫使杰森来到城中读书，那会儿他还是个瘦弱的小家伙，一来就惨遭霸凌想必当时过得很艰难。
杰森低着头避免和他眼神接触，上次的谈话过于冲击以至于杰森一直无法面对凯文康纳，每次他的课程杰森都会去图书馆待着。
“你们也要去展览大会对吗？快上车。”珍妮的提议让杰森不知所措，但他只能强装镇定。
“不用了珍妮小姐，并不算太远，我们走路过去就行了。”凯文康纳推脱道。
“上车吧康纳先生，天气这么热步行可不是好主意。”盖文坐在吉米旁的驾驶位怂恿起来。
凯文康纳和里维斯盛情难却只好踏上马车。
坐到杰森对面的凯文康纳充满歉疚满眼柔情地偷瞄着他，杰森只是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
“凯米拉小姐怎么不去？我还没见过她但是杰森经常提起她，同为女人我真的很佩服她，要知道过去女人甚至不能识字，我俩这种抛头露面的女性肯定会被当成女巫抓起来。”珍妮的闲聊居然大胆提到女巫，这让杰森和盖文听见都慌得一激灵。
“她不太喜欢热闹，但她给我列了个单子。”里维斯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小册子。
“展览大会第一天确实会有点闹腾，对了！今天有个晚宴我想邀请你们参加，本地最优秀的学院老师和校医如果能出席，温斯洛会长肯定格外高兴。”
“好的，回去以后我会询问凯米拉的意愿。”
“答应我弗里曼先生，就算凯米拉小姐不想来你们二位也一定要来，康纳先生务必带上康纳夫人一起，我很期待见到她。”
“噢……我……事实上，我们现在没有生活在一起，我们离婚了。”
“什么？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对此我很遗憾。”珍妮扬着好久的嘴角终于落了下去。
“没什么遗憾的，我们分开的很平和，听说她又快结婚了。”
“那孩子……”
“她带走了，这也好，孩子太小跟着母亲是最好的。”凯文康纳从容地微笑着，他看起来并不痛苦，反而显得轻松释怀。
他非常爱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也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妻子发现他的秘密后便不再同意让他接触孩子，没有揭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马车里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珍妮吸了口气拍拍杰森的大腿小声问:“你认识温斯洛会长的两个女儿吗？她们也在德芬格念书，温斯洛会长提起过很多次向你介绍他家的两位小姐。”
杰森摇摇头，珍妮勉强笑着对两个外人说:“这孩子不怎么爱和女孩打交道。”
“我当然喜欢和女孩打交道，她们叫什么名字？”杰森怕珍妮的话让凯文康纳误会急匆匆抢过话茬。
“赫西温斯洛，和她的妹妹厄玟温斯洛。”
“噢我记得她们，前几天在卢卡斯的舞会上见过。”
“我也认识她们，十分优雅的两位淑女，都很漂亮。”里维斯说，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也差不多要开始社交了。
“总之，晚宴之前我要带你问候两位小姐，要热情点哦。”
“我会的，我会非常热情的。”杰森紧盯着凯文康纳说道，他能捕捉到凯文康纳眼中的彷徨。
抵达集市后凯文康纳和里维斯就告别珍妮各自闲逛去了，珍妮挽着杰森的胳膊，感叹他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高了，盖文和吉米紧随其后照着阿曼达和鲁迪太太写的清单准备分头购置齐全。
石阶路两侧摆满各种新鲜干净的蔬果和成袋成箱的粮食；香料摊位因五颜六色的玻璃瓶吸引了最多的顾客；一盆盆活蹦乱跳的鱼获扑腾着，大螃蟹爬的满地都是，摊主既要招呼客人又要看守那些闹翻天的虾蟹；临时搭建的围栏里圈着壮硕的鸡鸭和大花猪，牛羊围栏旁摆满了一瓶瓶白花花的鲜奶；如壮年手腕一样粗的甘蔗很快被掰的只剩一截，如果甜度达到客户要求就会立刻签署订货单。
举着托盘让客人品尝面包的面粉商人和为女人扑粉抹精油的香水老板、衣着新奇且华丽的布商、十个手指戴满各种宝石戒指挥舞展示的首饰商人……每一个摊位都围满了人。
珍妮驻足在酒商摊前和盖文逐一品尝着那些美酒，杰森则专心寻找着阿奇提到的法兰西果商，找到后向果商订购了一大块草莓圃，只要把这块完整的草莓圃放在土壤上，就能使草莓维持长达半个月的新鲜期，那时阿奇应该会回来。
这次的集市展览大会可以说是历年来最热闹的一次，朱利亚码头不停地卸货装货，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一刻都没闲着。
晚宴开场时，珍妮领着杰森向所有宾客逐一打招呼，现在的他和温伯尼庄园生日宴那时的他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人们不能再仅仅将他视为一个小男孩。
法伦森温斯洛带着夫人和两个女儿到场后，珍妮拉上杰森来到他们身边，看见杰森的两位小姐格外兴奋。
“这次展览大会非常成功温斯洛会长，比您父亲举办的任何一场都要成功。”珍妮毫不吝啬地称赞起来，法伦森温斯洛忍不住咧嘴笑了:“千万别被我父亲听见这句话。”
“相信我，他会以你为傲的。”
“我经营盐店时长年跟着商船到处跑，见识的集市比他多，所以取众人之长，希望不要让父亲和商会失望。”
“每个人都在夸奖这场展览大会，我向你保证。”
“码头的工人今天也辛苦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珍妮小姐，没有朱利亚码头的全力支持我们不可能这么成功。”
“噢别担心，他们每个人今天都是三倍薪水，为了菲尔比的发展温伯尼公司义不容辞。”
“如此慷慨大度、万事周到，难怪连伟大的国王陛下都青睐您，我们都享受着您的恩惠。”
“好了我们就别互相赞美了，该给孩子们一些时间了，这是我家的少爷杰森温伯尼，我已经跟他介绍过您家的两位千金。”珍妮笑着把杰森拉到温斯洛姐妹面前。
“晚上好赫西小姐、厄玟小姐。”杰森绅士地亲吻了她们的手背。
“晚上好温伯尼先生。”
“今天早晨下楼去上课时我们就走在你身后……”
“厄玟？他不需要知道这个。”
“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向你问好，会不会不合适。”
“当然不会，两位小姐在我面前可以随意一些，我这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杰森明快的笑容让温斯洛姐妹喜出望外，尤其是赫西，她向前一步挡在厄玟和杰森之间小声问:“如果你有时间能否向我推荐几本书？听说你阅文无数。”
“当然可以，你有比较青睐的作家吗？”
“乔万尼薄伽丘是我的最爱。”
“哇哦，这倒让我刮目相看。”杰森和赫西小声聊着走向餐桌，厄玟的醋意完全表现在脸上，乔万尼薄伽丘？她可从没见过姐姐读他的作品。
珍妮注意到这两姐妹的举动，虽然微笑着却在心中无奈起来，希望这两位小姐别太让杰森为难了。
凯文康纳和里维斯也换了正装来到晚宴大厅，珍妮赶忙介绍二人和法伦森温斯洛认识。
凯文康纳瞥见不远处和温斯洛姐妹有说有笑的杰森，他知道杰森正常来说不会对女孩这么热情主动，这是杰森想向他传达自己和他不是同类的讯息，可他并没因此知难而退，那种隐隐作痛的难过让他更加明白他有多在意这个男孩。
晚宴开始时温斯洛姐妹被安排在了杰森两侧，餐桌斜对面的凯文康纳全程偷瞄着杰森那左右逢源的热络，凯文康纳只好闷声不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法伦森温斯洛十分珍爱自己的两个女儿，赫西聪明伶俐、热情健谈，厄玟温柔恬静、善良体贴，重要的是她们都很漂亮，将来都能长成婀娜多姿的美人，一定会嫁给富有的贵族甚至有权势的王贵，她们是法伦森温斯洛立足于上流社会的希望。
法伦森温斯洛宠爱他的女儿们，可他的妻子海蒂并不，她对女儿们管束的非常严格，要求她们时刻记住自己是一位矜持端正的淑女，男人不主动交涉绝不能与人攀谈，看一眼也不行。
她希望两个女儿成年后体面的嫁给门当户对的人，丈夫看中了温伯尼家的财富，可对海蒂来说，珍妮的名声并不好，即使杰森温伯尼有再多钱，也改变不了他有个做国王情妇的浪|荡姨妈这个事实。
晚宴结束后宾客纷纷散去，里维斯扶着喝醉的凯文康纳乘坐法伦森温斯洛的马车回了学院。
珍妮还在和几位商会成员讨论明天的工作，温斯洛姐妹巴着杰森聊天，尽管杰森真的有些累了想赶紧回学院，还是得等侯珍妮说完正事才行。
“我度过了非常愉快难忘的夜晚，与你交谈让我受益匪浅，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在更舒适悠闲的情况下交流。”赫西含情脉脉地笑道，杰森礼貌点头说:“我下课后经常去图书馆打发时间，也许我们可以在那儿见面，这样我也能向你介绍那里的书。”
“那太好了，我的女仆看得很紧，但我会想办法的，就这么说定了。”赫西雀跃地拍起了手。
“明天学院见，我……”
“对了，叫我赫西就行，我希望我们能像好朋友那样相处，你觉得呢？”赫西打断了厄玟的话对杰森笑道。
“再好不过。”杰森回答:“他们聊完了，我该走了，祝两位好梦。”
珍妮过来挽住杰森的胳膊，两人走向马车，温斯洛姐妹不舍地挥着手，直到杰森的马车走远才回到父母身边。
“可怜的温伯尼少爷今晚可被你们折腾的够呛。”法伦森温斯洛同情地感叹道。
“我和他非常聊得来，他很有教养、兴趣广泛、思想开放，厄玟不会明白的，毕竟她连话都插不上。”
“我们也谈了很多好吗？他的饮食口味和他喜欢的舞种。”
“如此肤浅，我希望他没觉得你太无聊。”赫西对厄玟翻了个白眼。
“我希望你尽快把乔万尼薄伽丘的作品补完以免他识破你的谎言。”
“姑娘们！你们如果想赢得他的好感就不能在他左右拉扯，光是菲尔比想要嫁给他的女孩已经不计其数，何况整个拜索。”
“放心吧父亲，他是我的。”赫西信心满满地说。
“我的！他说他想尝尝我做的桃子派，他是个完美的丈夫人选，再过几年我们就能结婚了。”
“既然这样小心点，没准儿我会在你的食物里下毒，过多少年他都不会娶你。”
“你真邪恶！”厄玟气得跺脚，赫西的话虽然只是唬人，可听起来还是很膈应。
“不要吓你妹妹。”
“总之……杰森温伯尼是我的。”赫西说完扬着下巴进了屋，厄玟噘起嘴靠在父亲肩头委屈起来。
从学院门口下了车的杰森告别珍妮，和盖文上楼时遇见了靠坐在楼梯口的凯文康纳。
“康纳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你是睡着了吗？”盖文关切地问着想把他扶起来，但被凯文康纳摆摆手拒绝了:“能让我和他单独聊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他说。”
杰森冷漠地皱着眉别过头去，他不知道这家伙又准备说出什么让他吃惊的话来。
“关于什么？”盖文不解地看着两人。
“我今天才知道，他刚来这儿时受了很多欺负，我只是……想为我那时的突然离开道个歉。”
“你已经道过歉了，我接受。”
“好了那你们谈吧，我先去铺床了少爷。”盖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杰森离开了。
“抱歉我走的那么突然，还是在你生日那天，以及你后来所受的委屈和伤害。”
“没什么，那些经历对我来说很重要，让我变得更坚强，你不需要为此纠结，我介意的并不是这些。”
“我知道。”凯文康纳扶着楼梯费力地站起身来，杰森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我只是想让你看在多年师生的份上，别再一直躲避我，你可以把我当做朋友。”
“你能吗？”杰森的果断质问让凯文康纳措手不及，他犹豫着点点头说:“我会控制好自己，绝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我在这里一直很开心，我交到了朋友，学到了知识，我不再是那个怯懦怕生不敢出门的小男孩了，说实话，我很惊讶你是……并不是因为我对此有偏见，我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只是……你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跟她结婚生子，怎么会说变就变了，那天你告诉我你们分开的时候，我觉得似乎是我的错。”
“不……绝不是你的错，我想……认清自己的内心永远都不算晚，如果你不介意，请别把我当成敌人……或陌生人。”
“你是我的老师。”
“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够了。”凯文康纳悲伤地苦笑着离开了。
回到房间的杰森内心依旧五味杂陈，他曾崇拜的那个人如今对自己卑微求好像个可怜的乞丐。
他还记得，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照进静谧的书房，凯文康纳指导他对着落地镜涂绘着自画像，他会偷偷从镜中打量凯文康纳，他的笑容、他的眼睛……那天的阳光格外热烈，当凯文康纳背着手站在窗前发呆时，那个能遮挡住所有阳光的宽厚肩膀让杰森感到无比安心，他喜欢那些日子，喜欢那个背影。
温柔的男人和纯真的男孩相伴了五年，杰森温伯尼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疼爱，身边的男人只有盖文、吉米和凯文康纳，他对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依赖，而凯文康纳是最特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