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郁金香花园烟火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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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的生活似乎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
作为乖弟弟跟随莉莉出入各大晚宴舞会；作为唱诗人在凤凰大剧院每周三场表演；作为贵族少爷和那些新老朋友来往交际；没有人能看出他心底的落寞，即使最关心他的姐姐也不能。
树灵攻击国王城堡的事让扎克亚斯的内阁会十分紧张，泰瑞佐和银狮公爵考洛文各自带上自己的儿子觐见国王商议对策，卢卡斯又成了无人看管的自由人，所以他决定在郁金香花园举办烟火舞会。
消息很快散播出去，一些年轻新贵和他的诗作迷都盛装奔赴圣迪卡佛斯宫，女性格外之多，这让男士们极为开心，虽然多数都是冲卢卡斯来的，但是几句甜言蜜语和一些热情，总能交上几位漂亮小姐做朋友。
夜色降临时仆人们点燃了郁金香花园里各处的蜡烛，那些繁琐华丽的烛台承载着数千根烛火把月光微弱的漆黑花园照耀的如白日一般光亮。
各色郁金香丛旁都搭了四方的布顶棚，棚下铺着厚实艳丽的红色金边地毯，并放置了桌椅，络绎不绝的男仆会端着餐盘举着小食和糕点、美酒在帐篷前走来走去，以便于帐篷里的宾客们取用。
乐队女子都穿着轻薄的纱裙，几位体态轻盈的舞者披着细软的银色纱巾随奏乐舞蹈着，与来往驻足的绅士们眉来眼去尽显妩媚之姿。
卢卡斯穿着白色礼服坐在一袭红裙的莉莉身边，看到杰森和盖文走进花园俩人同时招手将主仆二人请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看起来整个花园都被塞满了。”杰森望着眼前那些盛装打扮的红男绿女感叹道。
卢卡斯从过路男仆的托盘上端了两杯淡黄色的酒递给杰森和盖文一脸自豪地说:“狂欢这种事我和莉莉就没失手过。”
“请坐吧蒙特马尔先生，听说你英勇地拯救了我们的国王，我代表赫尔南德斯家族感谢你。”莉莉和盖文碰了杯，俩人坐下开始聊起那天的事，莉莉听得津津有味。
“陪我走走吧。”卢卡斯若有所思地说，杰森看出他心里有事，或许……是关于洛尔伽。
俩人穿梭在人群中漫步着，卢卡斯一边笑着对周围的人点头一边低声问:“我听说了，为什么你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了，前几个月我告诉你他的行程你都显得无所谓甚至不耐烦，我不确定该不该和你说。”
“他是个胆小鬼、惹人失望的懦夫，但是……我们始终一起长大。”
“卢！你依旧关心他……爱着他。”杰森的话让卢卡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摇摇头皱起眉来:“你还小，你没有被人这样伤害过所以不会懂，我在努力……努力不去恨他，因为他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感情，无论爱还是恨。”卢卡斯按着杰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爱是痛苦的……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尝到这种滋味。”
杰森低下头去，卢卡斯不是第一个警告他爱会疼痛爱很危险的人了，他觉得，也许这些人没做对才会这样，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不会让美好的爱情变成折磨。
“所以……他怎么样？”卢卡斯深吸一口气撤下了脸上的沉重。
“海盗掠劫了他搭乘的商船，他在帮船员反抗时受了伤，幸亏被渔民救了，他在回来的路上，卢……他要回来了。”
“那……那就恭喜他还活着吧。”
杰森刚想提问卢卡斯已经迫不及待地朝远处挥手，海克恩兄妹刚刚进了花园。
“好了你快去邀请小姐们跳舞吧，我认为她们在看着你，看那边……”卢卡斯指着不远处的两个女孩使劲推了杰森一把，自己则迎向海克恩兄妹。
杰森猛得止步才避免撞到那两位和他年纪相仿的漂亮小姐。
“温伯尼先生，你好，我叫赫西温斯洛，这是我妹妹厄玟，珍妮小姐认识我们的父亲，他们有多年生意往来，我父亲是盐商，祖父是商会会长。”
“噢……嗨，你们好。”
“我就说他一定会来吧，他是卢卡斯少爷的好朋友。”十分羞涩的厄玟在姐姐赫西耳边嘀咕道，她们各自穿着粉白碎花和浅蓝色的长裙，浅褐色的卷发梳的像花苞一样。
“事实上……我们还在同一所学院读书，只是我们课余不大出门，我们不像索菲亚公主可以随心所欲，母亲叫女仆把我们看的很紧。”赫西推了推妹妹对杰森微笑着说。
杰森点点头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他确实没注意过德芬格学院那些女孩，她们都十分安静恬淡，平日也尽量避免和另一侧的男孩们接触。
“我很抱歉两位小姐，我……我多半泡在图书馆，恕我没能认出你们，现在我记住了，赫西小姐，美丽的琥珀色眼睛，还有厄玟小姐……可爱的雀斑。”杰森真诚甜蜜的奉承让这对姐妹羞红了脸颊，她们相视一眼咯咯笑了。
“所以……选一个吧，我们谁有幸今晚与你相伴？”
“今晚什么？”
“放松点，仅指舞会期间。”
杰森长舒一口气点点头羞怯地笑着说:“抱歉了两位小姐，对你们的热情邀约我感到万分荣幸，但我有些事要去做，恕我告辞，下次吧！”
杰森礼貌欠身道别，转身离开人群，两姐妹十分沮丧地看着彼此，厄玟叹了口气说:“我们吓到他了，怎么能让他这么突然就从你我中选出一个，这太不绅士了，他不会那样做的，温伯尼少爷不是那种人。”
“你说的对，下次我自己上。”
“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认为我很可爱，我相信那是一种暗示。”
“但是他称赞了我的眼睛，却只看见你脸上那些丑陋的雀斑。”
“也许他太害羞了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和你一样漂亮。”
“噢厄玟，别傻了。”
两姐妹叽叽喳喳的拌起嘴来，落荒而逃的杰森一路向着莱特伯爵夫人的住所走去。他有些日子没见过马丁了，上次见面马丁提到母亲的饮酒问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郁金香花园尽头的莱特伯爵夫人住所，二楼烛光微弱的窗口想必就是玛德琳的房间。
杰森四下张望着物色中一棵挨着高墙的橡树，他三下五除二爬到树上，翻墙时一个脚滑摔在了草地上，这动静被玛德琳听见了，二楼的窗户打开，玛德琳举着红酒杯对着黑暗的院子问了句:“谁？马丁是你吗？”
杰森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玛德琳嘀咕了句可能是鼹鼠就关上了窗户。
杰森深呼一口气，紧张的心快跳出来，头上出了好多汗，草地上的泥土蹭得他满脸都是，他爬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马丁的窗口外。
轻轻敲打两下玻璃，窗帘咻的拉开，马丁举着烛台出现在窗口，看见外面的杰森，他脸上的笑容不能更灿烂了。
“你……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花园里有个宴会，等会儿还要放烟花，玛德琳可能要生气了。”
“她今天酒杯就没离过手，大概率很快就会昏睡过去。”
马丁见杰森想要爬上窗台阻止了他:“你要做什么？”
“进去啊，我不能一直站在这儿，玛德琳会发现的。”
“不！你不能进来！”马丁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平复了一下说:“我出去，我知道一个洞能钻出去，我就是从那儿偷跑出去的。”
“那太好了，我刚才翻墙摔了个跟头，疼死我了。”两人压着嗓子交流着。
随后马丁从窗台爬出来，领着杰森沿着墙边向后院溜去，因为太黑了杰森走的有些跌跌撞撞，于是拉住马丁的手紧紧跟着他。
俩人从马丁的秘密洞口爬出去后马不停蹄地跑到了郁金香花园尽头入口，这里能看见另一侧的热闹烛火，却也不会被人发现。
“天呐！刚才可真惊险！”杰森喘着气坐到水池边沿，冲着马丁大笑起来，马丁傻呵呵地笑着，把对玛德琳的恐惧完全抛诸脑后，事实上他也十分想见杰森。
“你脸上、身上全脏了。”
“没什么。”
“你说那是个宴会，为什么你没去参加反而来找我，我相信宴会肯定比我有趣很多。”
“不，我更喜欢和你待在一块，而且一会儿会有很多漂亮烟火，我想让你也看看。”杰森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天真诚恳的笑容，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话语都让马丁感到非常温暖。
“你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玛德琳总是醉醺醺的，甚至没人和我说话。”
“那……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吵，我有很多东西要跟你分享。”杰森拍了拍身边的池沿示意马丁坐下。
马丁愉悦地挨着他坐了下来，杰森开始津津有味地讲起他近来身边发生的事，尤其是树灵攻击国王城堡的事，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听的马丁格外入迷。
郁金香花园里，跟随在克拉伦斯和卢卡斯身后安静走着的柯安娜一脸复杂，面前的两个男人似乎无视她的存在一般，自顾自聊着那些红酒和建筑的话题，路过莉莉的帐篷时，莉莉注意到了柯安娜的沉闷脸色，于是和盖文说了句后赶紧追上三人。
“卢卡斯，是你最喜欢的舞曲，我想你应该和柯安娜小姐跳支舞。”莉莉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卢卡斯便听话的向柯安娜举起邀舞的手，柯安娜终于一改郁闷，喜上眉梢。
“我们也？”莉莉对克拉伦斯浅笑了一下，俩人默契地牵手摆好动作步入舞池。
“您真是如人们口中传颂的那样美丽，有过之无不及，拜索王城的百合花，高贵、优雅、风华绝代……”
“噢闭嘴吧，我知道你和我弟弟的事。”
莉莉的无情打断让克拉伦斯略显尴尬，他平和地笑着不敢再直视莉莉的眼睛。
“他真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家人，能接受他的一切，我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我的父母。”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你只是另一个洛尔伽，早晚会因为对父亲的恐惧离开他。”
“洛尔伽？那个洛尔伽？”
“他没告诉过你吗？”莉莉看了眼卢卡斯，无忧无虑地和柯安娜跳着舞，脸上的那些假笑，灿烂的让她感到心酸。
“我只知道他心里有些事，有时候他会无缘无故的沮丧，我猜……他被某个人伤了心，而那伤口从未愈合。”
“我可怜的弟弟，我就知道所有快乐都是装出来的。”
“他离开了他，对吗？”
“对，就像抛弃一条小狗一样把他扔下了，”莉莉斜眼看着卢卡斯时已然红了眼:“他们一直都在抛弃他，我父亲，我两个哥哥……我也有很大的错，我不该逼他，如果知道卢卡斯会如此伤心，我绝不会逼洛尔伽。”
“我很确定你是因为太爱他才那样做，他总是说他有个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克拉伦斯的话让眼角泛泪的莉莉笑了起来，她停下舞步宠溺地歪头注视着卢卡斯低声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天使不是吗？如果他是个女孩，我可能会被他比的体无完肤，我亲爱的弟弟从小就非常漂亮，我爱他至深，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能幸福。”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相信，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我和你一样，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莉莉看了一眼克拉伦斯笑了，她当然相信他的话，那可是卢卡斯赫尔南德斯，她相信她迷人的弟弟有这种能力，让别人对他的美貌和才华忠诚的能力。
卢卡斯领着柯安娜走过来把她交给克拉伦斯，拉着莉莉的手回到了舞群中，这对漂亮姐弟比其他人跳得都要灵动欢快。
“这样真好不是吗？如果我能嫁给卢卡斯少爷，而你娶到莉莉小姐的话。”柯安娜一脸天真地憧憬。
这话让克拉伦斯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他心想着自己那愚蠢的妹妹，怎么会认为以她的姿色相貌，能配得上卢卡斯这种级别的人，就算他不喜欢男人，也绝不会看上她。
烟火在乐队停止演奏后陆续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花火电光窜动着、闪耀着，像鲜艳的颜料泼洒在月光下，花园里的人全都挥手欢呼着。
花园另一头的杰森也拉着马丁站了起来，马丁从没见过这么精彩的烟花秀，他紧挨着杰森，那些色彩再美轮美奂，都不及杰森此时脸上的笑容夺目。
“很美吧？”杰森问道，马丁使劲点头。
“谢谢你。”
“什么？”
“我说谢谢你，你让我的生命有了色彩。”
“我的朋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马丁，你不会永远关在这里，我会帮你出去，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五颜六色的世界。”
很明显，杰森对马丁的怜悯过于浓烈让他逐渐忘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人们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善良，他会明白这一点。
“我家少爷又跑哪儿去了？”盖文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帐篷外寻找着杰森。
烟花燃放十多分钟后结束了，喝饱一肚子酒的盖文想着是时候叫杰森回家，可是寻遍花园都找不到他。于是他想起了杰森曾经描述过的马丁的住址，他一脸无奈地走向了昏暗的花园尽头。
“刚才你说……你会想办法带我出去，那是什么意思？”马丁和杰森并肩坐在水池边，烟花秀结束，终于可以安静的聊天了。
“他们不会真的把你关上一辈子吧，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是想着，等洛尔伽回来，让他带我去向公爵大人请求一下。”
“恐怕很难，玛德琳说……没人会喜欢我，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是灾难，很多人虽然没见过我，但是都深深地恨着我，没人会接受我的。”
“她有没有跟你讲过你的身世，你的父亲？”
马丁失落地摇头说:“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所知道的，只是她曾结过婚，可我出生的前几年，她的丈夫就病死了，我不知道谁是我的父亲。”
“我打听过这方面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更好。”
马丁眼里突然闪着光:“他是个大人物对吗？毕竟只有为了保护他的名誉，我和玛德琳才会被关起来。”
杰森捏着马丁的肩膀说:“无论父母们做过什么，那都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谁也没有权利把你囚禁起来。”
“大概我被关起来才对不是吗？看看我……”马丁自卑地低下头去:“不止一个人说过我是个怪物，我如白纸一样惨白、孱弱，我想我还是不要出去吓坏别人了。”
“别这样说马丁，你不是什么怪物，玛德琳作为母亲没有给你你应该得到的爱，那是她的错，不是你的，你和其他人一样，别把自己当做怪物。”
“我知道你说这些只是想让我开心一点，对此我很感激，但是……”
“如果你是个怪物，那我也是。”杰森说着伸出右手，他酝酿出一股绿色的气团在手心，这举动惊得马丁目瞪口呆。
“我是个男巫，要说谁是怪物……我才是，这能让你好受一些吗？”
马丁看到杰森对他如此诚恳信任十分感动，为了让他消除自己是怪物的观点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的上帝！你在干什么？”盖文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跑到杰森面前拨开他的手，四下望了望十分生气地瞪着杰森说:“我的少爷你疯了吗？被人发现你就别想回家了！”
“盖文？我以为这边没人来呢，你怎么找来的？”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盖文说话时杰森和马丁站起身来。
盖文第一次看清杰森口中的白色的马丁，他并没有惊讶于马丁的外表，起码他没有表现出来。
“晚上好马丁少爷。”
“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马丁苦涩地笑着，如果是以前遇见盖文这种陌生人他一定会躲起来，但是在杰森身边他变得勇敢了。
“谢天谢地过来的是我，你怎么能那样做呢？你向珍妮保证过不会暴露身份。”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马丁他不是怪物。”
“你也不是我的少爷，你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孩子，你们都不是怪物。”
杰森和马丁相视而笑，盖文顿了顿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吧，那……再见马丁，我也该放你回去睡觉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盖文听到这话本想说点什么，但又硬生生忍了回去。杰森和马丁拥抱着道别后主仆二人走远，马丁望着杰森的背影，久久不舍离去。
他的人生从来都是灰色的，杰森温伯尼给了他色彩，给了他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走出这个禁锢之地，但是他的生命中能出现杰森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