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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声,他黑着脸,“无耻之徒。”
夏初七笑得更厉害了。
不得不说,无耻这个毛病,赵十九学得很好。
爱钱这个毛病,似乎也是她传染给他的。
看甲一气急,她敛住笑,可恶地挤了挤眼睛,“放心吧,只要你成家,嫁妆一点会很丰厚的,国舅爷……”
她话到此处,监舍的木门处,传来“砰”的一声。
是一个狱卒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甲一面色微冷,正要呵斥,那狱卒便按住歪歪斜斜的帽子,慌张的跑过来,重重跪在他与夏初七面前,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禀、禀报娘娘,禀报大人……死了,死了……”
“谁死了?”夏初七面色一变。
“都,都死了。”狱卒几乎咬到了舌头。
天上的雪花,飘得更大了,狱中似乎也传来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
顾阿娇死了,顾老头也死了。不是别人杀的,是顾老头儿自己。在这五年的时间里,老头子已经受够了父女分离的折磨,他如今千辛万苦才见了她一面,却没想到,是为了来送她上西天的。
狱卒颤抖着手,把一个满是鲜血的信封递上来。
“娘娘,那老,老头儿死前捏在手上的。”
信封上有几个字“皇后娘娘亲鉴。”
甲一接了过来,拆开信封,抽出发黄的纸笺,瞅了一眼,递给夏初七。
夏初七看着纸上的字,目光顿了顿,并没有说话,只胸口微微起伏。
顾老头说,养不教,父之过,是他教女无方,对不住她,也对不住阿娇的娘。可姑娘再不仁不义,到底他还是爹,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所以,他亲自结果了女儿的性命,只好对不住她了云云……
末了,顾老头儿还写了一句。
“如果来生,她还是我闺女,我定会好好教她做人。”
如此,便结束了这父女俩悲催的一生。
对于夏初七来说,顾阿娇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帮过夏初七,也害过夏初七。曾经的她,虽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实则也单纯无知。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做了无数宠妃的梦,想过要倾国倾城倾天下,最终却轮为阶下之囚。在诏狱里关押了数年之后,她似乎没有了棱角,先前也口口声声懊悔求饶,但是人生并无后悔药,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了,一步行错,再无回头,她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夏初七久久没有说话,那纸上的鲜血染到了她的手,她也没有注意。
看着满天的雪花,她想到了清岗县的回春堂,想到了那个喜欢顾阿娇的腼腆小伙儿,想到了她与阿娇两个嘻嘻哈哈的过往,想到了她们随官船北上时,顾阿娇羞羞答答唱“碧云天”时的娇媚,想到了她与夏常的情分,想到了她被夏巡调戏,被夏衍侮辱的不堪,想到了她寄希望于赵绵泽,步入深宫再无回路,想到她历尽艰辛,却未能得到赵绵泽的半分爱重,临行之前,竟然把她送给了耿三友,只为笼络他的心腹重臣……
凛冽的北风,吹皱她的衣摆,她唏嘘不已。
紧绷的心弦在这刹那,勒紧了心脏,跳动似乎也慢下不少。
顾阿娇的一生,是不幸的。但上天并没有对不起她,甚至于,待她不薄。
她曾经有数次选择命运的机会,可终是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看向甲一。
“买两口好点的棺木,安葬了吧。”
人之一死,万事皆空。一口薄棺埋葬恩怨,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可是,看着她静静走向凤辇的背影,甲一却蹙紧了眉头。
“娘娘……”
夏初七回过头来,看他,“还有啥事儿?”
她这是忘记说媒了?甲一偷偷在心里乐了乐,嘴皮微微动了动,正经了黑脸,“买棺木的钱,算谁的?”
“……”夏初七看天,久久没有回应。
“娘娘?”甲一沉着脸,又复问。
夏初七“唉”了声,睨他,“你没有看见,本宫很是苦痛?”
甲一,“嗯、所以呢?”
夏初七继续做悲苦状,“小小银钱,你不必如此计较吧?”
甲一,“所以呢……”
夏初七幽幽叹息着,抬起大袖。掩面“哭泣”,然后挥挥衣襟,只留下一句。
“算你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了。
御书房里,赵樽正与几个亲近的臣子商议国事。
除了君臣各自在座外,皇太子赵炔也像往常般,列席在侧。
这是赵樽对他的要求,不仅“御门听政”时,让他躲在帘后学习,便是私底下的交流,也都要求他参与。他对炔儿的教育,属实比宝音严厉了不知多少。在他看来,读书虽是学习的必备条件,但人的见识最主要还是来自于实践。
在听政的中途,他一般不会理会赵炔,也不许他在臣工面前插嘴。只是听政之后,会考考他,询问一下炔儿可有良策。炔儿这孩子本就聪慧,如此这般历练下来,更是被他爹打磨得精明了不少,寻常的人,根本就考不住他。
这会儿,听臣子与父皇叙话,他一动也不动,那端正坐在椅上的身姿,小小的一个,不足宽椅面积的三分之一,可却有模有样,气度不凡。御书房的臣子们,也早就习惯了皇太子的存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皇帝就一个儿子,皇长子是他,皇太子也是他,也不存在储位的争执,早晚是他的江山,早早懂些政务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