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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卸了妇人髻,梳着少年冠发,唇红齿白却还带着几分稚气,走时嘴里还哼着南地的小曲,出了房门一转身时,腰间挂着的锦佩丝绦招摇翻飞。

“还真是个孩子。”薄膺失笑。

沧山朝外看了眼:“相爷,您真将何家剩下的那些银子给了萧少夫人?”

薄膺神色平淡:“那本就是谢云宴得来的,何曾是老夫给的?更何况这世上谁无私心贪欲,要真的六根清净万物不萦于心,那早就去当了和尚道姑了。”

人世百态各有欲望,有人好色,有人贪财,有人喜欢口腹之欲,也有人好颜面喜欢名利权势。

“只要守得住底线,分得清善恶是非,有点儿私心也没什么不好。”薄膺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明白,有欲望的人才会心有偏袒,而有偏私的人才会留有软肋。”

一个冷心绝情不在意外间一切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而一旦有软肋,他就绝不会轻易毁了眼前安宁。

苏锦沅是。

谢云宴亦是。

第104章 受伤

天还没亮,到处灰蒙蒙的。

因着要去大佛寺,苏锦沅起的很早。

她依旧穿着男装,打算出了相府之后再换回衣裳,只是还没等出门就听到隔壁主院传来一阵响动.

苏锦沅快步走到院门前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薄膺穿着官服,身边还跟着个中年男人,两人一边低语一边像是有什么急事,沉着脸踩着黎明天色急匆匆的朝外走。

“沧山。”

“萧少夫人。”

沧山送了薄膺他们回来,就瞧见了苏锦沅,“您起了?”

苏锦沅嗯了声才问道:“相爷他们这是怎么了?看着神色匆匆的,是出了什么事?”

沧山也知道自家相爷对苏锦沅寄予厚望,而且行事未曾瞒过她,他压低了声音道:“是出大事了,昨天夜里京郊码头上宋家被扣押的那几艘运粮商船起了火,那火势连绵几乎烧了大半个码头。”

“京巡营的人凑巧在码头上巡检,说是缉拿之前逃走的劫匪,将码头上所有人都聚集在舱外排查,这才让那大火只伤了一些人未曾闹出人命。”

苏锦沅微睁大眼,想起谢云宴昨天说过的事情,万没想到他会一把火烧了码头。

“怎么会突然起火,有没有找到纵火的人?”

她原是随口问了一句,哪想沧山居然点头,说找到了。

苏锦沅满是惊愕:“找到了?”

沧山点头:“是何家那边的人,鬼鬼祟祟的在码头放了火后,还没逃走就被被京巡营的抓了个正着。”

“少夫人恐怕想不到,那方隆当时也在,不仅带着人去了码头,而且乘坐的船上被搜出了半船粮食还有好些松油,京巡营的人直接将人当成了主谋抓了回去。”

“那宋家的粮食呢?”苏锦沅问。

沧山说道:“全都烧没了,方隆被带回去之后咬死了牙不肯开口,可跟着他去的那几个人却有胆小的,直接就把何家跟方隆给卖了。”

“眼下西北灾情已经传进了宫中,他们暗中囤粮的事也惹得陛下雷霆震怒,听说豫国公三更天的时候就进了宫,受了训斥跪在昭阳殿前,相爷这个时候也不好再称病。”

苏锦沅听着沧山说着这些,只觉得这事情进展的也太快了。

昨日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让宋家跟何家打起来,没想到今天就直接闹到了圣前,而那方隆居然被人抓了个正着,连带着豫国公也受了责罚。

沧山说完后就道:“萧少夫人,相爷还交代了事情让我去办,我得立刻出府。”

苏锦沅连忙说道:“那你快去,我等下也要出城去大佛寺。”

她顿了下,想着沧山这几天对她的照顾,还是叮嘱了一句,“这种时候外头乱的很,囤粮的事一旦暴露,好些人怕都坐不住了,你替相爷办事的时候小心一些。”

沧山点点头应下,就匆匆忙忙的取了东西离开。

苏锦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提着个包袱朝着丞相府角门走去,等到了外面就瞧见那里早有辆马车停着,坐在车辕上的人是夏生。

“大少夫人。”夏生见她出来时连忙上前。

“六弟呢?”苏锦沅问道。

夏生回答道:“六公子说今天城里乱着,他不好亲自来接大少夫人免得被人看见,所以在城外等您。”

苏锦沅闻言松了口气,也不敢在丞相府外多停留,直接上了马车就让夏生赶车出城。

等出了城门之后,苏锦沅让夏生走的慢一些,然后取了重物压着马车帘子将里头遮的严严实实,这才脱了外衫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女子衣裙,又将冠发拆了挽了个发髻,取了玉兰簪插入发间。

本就守丧,她穿着素净,换好衣物之后只将腰间碧青色的绦子理了理,取了帕子将眉眼上的遮掩擦净,整个人便又成了那个温温柔柔的萧少夫人。

马车在官道上走的平稳,约莫小半柱香后,苏锦沅才瞧见停在路边的马车。

她上了谢云宴的马车,那在丞相府外露过面的马车就有人去处理了,而苏锦沅刚想问谢云宴昨天夜里的事情,鼻间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你受伤了?”苏锦沅脸色微变。

谢云宴低声道:“出了点意外。”

他敲了敲车壁,让外头的夏生驾车朝着大佛寺走,这才对着苏锦沅说道,“昨天夜里诱着方隆他们去码头时,没想着豫国公会突然去找他。”

这几天为了诱方隆入局,他一直设法阻断方家那边的消息,再加上方隆自己好大喜功,不敢让豫国公知道何家丢了银票跟宋家起了龌龊的事情,所以才瞒住了豫国公府那头。

可豫国公为人实在太过机敏,稍有风吹草动就起了疑。

“他去找方隆见他不在府中,几句话就从下人嘴里探出不对劲来,我带着童越他们混在京巡营的人里抓方隆时,跟豫国公府赶过去的死士交了手。”

“他们知道是你设局了?”苏锦沅急声道。

“没有。”谢云宴声音微哑,“那几个死士都已经死的干净,方隆也从头到尾都没跟我碰面。”

“嫂嫂放心,戍卫营的人一直跟我在城郊缉匪,而码头那边我也未曾出面,就算豫国公府的人想要攀咬也咬不到我身上来。”

苏锦沅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萧家沾上半点,否则麻烦就大了。

见谢云宴靠在马车上脸色苍白,说话时都有些气弱,她满脸担心的问道,“那你呢,伤着哪里了,要不要紧?”

谢云宴回道:“我没事,就是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流了点血。”

苏锦沅皱眉:“只流了点血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伤口给我看看!”

“真的不要紧。”谢云宴下意识的将右肩朝后躲了躲,“就是蹭破了点儿皮……”

苏锦沅却压根不信他的话,直接伸手就抓着他的手就想去掀衣袖,谢云宴刚想往后躲开就听她低喝:“不准动!”

谢云宴僵了下,而苏锦沅按着他手直接将墨色大袖拉了上去,还未曾见伤就看到手臂上染的血色,等将长袖推到肩上时,就看到肩膀往下一些的地方裹着的白纱。

第105章 脸红

那白纱一层层裹着伤口,可血依旧渗透了出来,要不是衣袖是黑色的,怕是早就已经染了血迹。

难怪她刚才一进来就闻到了血腥味。

见她俏脸冷沉了下来,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眼里满是阴云,谢云宴说道:“嫂嫂别担心,不要紧的,就是些皮外伤,等过上几日就能长好……唔!”

苏锦沅伸手朝着伤口边缘一拍,就见少年疼的脸色煞白闷哼出声。

“不是不要紧?”她冷笑。

谢云宴喉间压抑着疼痛,额头上浸出冷汗来。

苏锦沅见他疼的厉害,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这才伸手快速解开那已经沾满了血的白纱,就见到他下肩之上那伤口落的极深,皮肉外翻几乎时看着格外狰狞,仿佛能见到骨头了。

她黑着脸瞪着谢云宴,“这就是你说的蹭破了点儿皮?这么热的天不好好上药包扎就这么胡乱裹着,还敢逞强说不碍事,你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领兵打仗,科举入朝,哪一样不需要四肢健全,谢云宴简直就是在拿他自己儿戏。

谢云宴被训的低声解释:“我清晨时才领着昨夜出去剿匪的人回营,戍营的人都看见,而且码头才刚出了事,要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受伤难免会惹来麻烦。”

“春回他们呢?”

“春回受了点伤,我让童越先带他回城去了。”

“那你自己怎么没备伤药?”

谢云宴见她气怒声音低了好些:“何家的人我都是见过的,派去的那些也很容易拿下,我也没想到豫国公会突然派死士过去,之前只以为万无一失……”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

苏锦沅顿时没好气的看着他,“我昨天还再三跟你说过让你万事小心,就算再周全的筹谋也总有意外的时候,而且你说你不想被人发现。”

“你这个样子要是真去了大佛寺后被人撞见了,脸色惨白又一身的血腥味,谁看到都能发现了不对!”

当初她不过是去刑部大牢见谢云宴时身上染上了一些血腥,萧老夫人就一口道破。

谢云宴身上带伤,那血色虽然被黑衣遮掩了,可又怎么能瞒得过一些鼻子灵敏之人?

谢云宴被她抓着胳膊,肩膀几乎落在她膝上,见她动怒的样子放软了声音:“我让夏生回城接你时取了伤药过来……”

“那刚才怎么不用?”

谢云宴语噎。

苏锦沅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顿时就猜到他怕是想要瞒着她等到了大佛寺后再自己上药,好将他受伤的事情遮掩过去,她顿时黑着脸朝外道:

“夏生,停车!”

夏生连忙拉住了缰绳,而苏锦沅掀开车帘就道:“伤药呢?”

眼见着大少夫人动了气,而向来肆意的自家公子有些气短的缩在马车里面,他连忙将之前去城里取来的伤药给了苏锦沅,而苏锦沅接过伤药和那卷白布就转身回了马车里面,让他继续赶车。

马车里备了干净的水囊,本是路上用来喝的。

苏锦沅取了水倒在帕子上小心避开了伤口将那些血迹洗掉,又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上的血迹清理了些,这才将药敷在伤口上后,取了白布替他包扎。

“嘶……”谢云宴疼的直吸气,“嫂嫂轻点儿。”

苏锦沅横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疼吗?刚才还装的跟没事人一样,这会儿叫什么叫?”

谢云宴低声道:“我就是怕吓着嫂嫂。”

苏锦沅没好气:“你要真废了这条胳膊,到时候吓着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你看祖母要是知道你干的这事会不会拿鞭子抽你。”

她嘴里虽然教训着,可看他疼的嘴唇都白了,手里的动作却还是轻了一些,

“谢云宴,你要明白这世上没什么比你自身周全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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