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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不清楚?!伍尧天无可奈何,又急又怒:“我马上回来!”
审讯室里,蔺守安详细地述说了一遍案情经过,清晰明了,没有漏洞。
他说,两年前,他越狱后,没有离开木伦,乔装改扮后藏了起来。因为缺钱,他时常和人搭伙一起去做点小买卖——抢劫。
他们只抢劫不杀人,直到某天他意外地碰到了袁胜,亲耳听见这个畜生炫耀他干的好事。后来他查到袁胜的住址,然后找上门去把他宰了。
杀了袁胜后,他心中很畅快,然后起了个念头:想替天行道,管一管这人间不平事。
后来他便专挑那种恶人作为受害者。
袁胜之后的第二个恶人就是黄丰的仇人。蔺守安要藏匿行踪,所以有大量时间呆在网上,因此认识了网瘾少年黄丰,从他口中得知他家中的事后,蔺守安便打算帮他一把。
第三个恶人是个骗子,把很多人骗得倾家荡产,其中不乏受不了打击自杀的。蔺守安认识的一个人就是这个骗子的受害人。
第四个恶人和袁胜一样,也是个恶心的性侵嫌犯。此人在八年前曾当着一个少年的面性侵了他母亲,少年因此得了轻微的精神障碍,在精神病院呆了几年。
蔺守安在认识这个长大的少年后,决定给他一个能亲手报仇的机会。
但有些事超出了蔺守安的预料。长大的少年绑住那个性侵嫌犯,当着他的面性侵了他老婆再杀死,然后再把那个性侵嫌犯也杀了。
这个结果让蔺守安受到打击。毕竟他曾是警察,毕竟他女儿也曾是性侵犯罪行的受害人。现在他却亲手制造出了一个这种罪犯。
这之后,蔺守安便暂停了他的替天行道项目。
前天,蔺守安听说他同事被杀的案子找到了真凶,他百感交集,想了一天一夜,最终决定来公安局自首。
叶莱道:“为什么来自首?”
“我累了。”蔺守安揉着眼睛疲惫地道,“而且我以前的案子不是找到真凶了吗?我总得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想知道以前那案子是怎么回事你就来自首了?”
“我这辈子就毁在了那事上,你说我想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为什么会来自首?”
蔺守安沉默片刻,道:“我也是当过警察的人。我知道你们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之前我暂住的那处仓库已经被你们发现了,你们今天去突击了,对吧?”
叶莱心想,但我们手上并没有你是主谋的证据,不,应该说连你是嫌犯的证据都没有。
“对,去突击了,可惜你不在。”
“因为我来自首了。仓库里那几人都是抢劫犯,不过他们没杀过人。”
“行,我知道了。”
步欢道:“袁胜是你杀的?”
这事蔺守安之前有说到过,但审讯时会反复提问,直到确定没有疑点为止。
蔺守安道:“是的。他喝高了时跟人说他强过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女儿。”他垂着眼不看人,但脸部肌肉抽搐,这泄漏了他心底的恨意。
“你说是你亲手杀的袁胜?”坐得离桌子最远的韩彬问。
“对,我是这么说的。”
“凶器呢?”
“是把匕首,被我扔了,但我还记得款式。”蔺守安描述了一下那把匕首的样子。
“你能演示一下当时的情景吗?”韩彬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把手上的笔递给蔺守安,“用这替代凶器。”
“好。”蔺守安接过笔,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开始比划他杀人时的动作。
他演示完后,韩彬没有评价什么,只点了点头。
蔺守安重新坐下,神色黯然,“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真的会杀人。”
“嗯,大家都会有恨得想杀人的时候,但真的去动手的人很少。”步欢道,“黄丰他们杀人时,你在场吗?”
蔺守安摇头。
“怎么不去呢?”
“那是他们的主场。”
“我们已经抓到黄丰了,但他不认识你啊。”步欢带着点笑意问。
“因为他没见过我。”
叶莱道:“他们都没见过你吗?”她说的他们是指包括黄丰在内的三个抢劫杀人案嫌犯。
蔺守安摇头,“我很小心,毕竟我是通缉犯。”
“除黄丰外的其他两人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但只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和长相,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嗯。”步欢移动椅子,凑近蔺守安,“你不愧疚吗?他们本来都活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却都成了杀人犯。”
“我也只是给他们一个报仇的机会,结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有选择不杀人的吗?”叶莱问。
“有啊。有人知道那是自己仇人的家,连门都不敢进。”
“可能不是不敢,而是选择不做呢。”
蔺守安没有抬杠,平静地道:“也可能吧。”
“你动过监控吗?”
蔺守安摇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监控?”
“我也当过警察。你说应该是住宅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吧?我选择的都是能避开摄像头的线路,没必要去动它们。”
是么?那交通局的监控记录是谁动的?为什么动?
韩彬道:“你和李彪认识?”
“认识。他就是那个选择不动手的人。”
大家都很意外:
——那家伙居然有这个定力?
——没到他是个聪明人。
——是个人物啊,难怪敢凑到我们面前来。
隔壁的监控室里,程锦道:“他说他很想知道他以前那案子的情况,但他却不急着问。”
小安道:“因为他很有耐心?”
游铎道:“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他的自首理由就不太充足了。”
“那些理由都是虚的。”小安很实在地道,“一般自首就是为了减刑。他这种情况能减刑吗?”
“谋杀,而且是主谋。估计不行。”
小安眨眨眼,“那他为什么来自首?真的不想活了?”
游铎摇头,“得问他自己了。”
过了会儿,韩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走进监控室里,程锦他们都看着他,他道:“渴了。”然后走到饮水机旁倒水喝。
程锦道:“是他杀的袁胜吗?”
韩彬喝完一纸杯水,低头接另一杯,“我觉得是。”
程锦转头看向单向玻璃墙那头的蔺守安。那个男人和伍尧天差不多年纪,但精神气远不如暴躁的伍局长。人生际遇这事,有时真是难以言喻。
……
伍尧天回来后,直接杀到监控室,阴沉地瞪着程锦,“怎么回事?你想把我的人丢出这个案子?”
“没有。只是暂时的,我需要24小时,这之后就把蔺守安移交给你。”
伍尧天狐疑地看着程锦,“你想干什么?”
“查案啊,还能干什么。”
伍尧天看了程锦半晌,“24小时?”
“对。需要你配合24小时。”
“你的信誉度好像还行?”
程锦点头,“还行。”
伍尧天点点头,转身走了。
韩彬指向玻璃墙后面的蔺守安,“守他24小时?”
“对。”
“好。”韩彬很敬业。蔺守安上卫生间时他都跟着,而且还把隔间门拆下来了。
蔺守安道:“不用这样吧。我是来自首的,肯定不会自杀。”
韩彬道:“你的自首跟自杀有什么不同吗?”
“……”蔺守安站在马桶前迟疑了一阵,道,“你在这看着,我拉不出来。”
“帮你买支开塞露?”
“……”蔺守安如果能预料到自首后会遭遇这个,应该就不来了。
24小时挺长,为了解困,程锦和杨思觅去和蔺守安聊了会儿。
蔺守安困倦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能让我睡一会儿吗?”不配合的嫌犯才不让睡觉,怎么他这么配合也不让睡?
程锦微笑:“再聊会儿。我不是也没睡?”
蔺守安叹气:“那就聊吧。至少我这次的待遇比上次好多了。”
程锦道:“你这一生可以算是相当坎坷了。”
蔺守安苦笑了一下。
程锦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欠你的吗?”
“你是说我这一生是个悲剧吗?”蔺守安道,“的确是个悲剧。连绵起伏的悲剧,高潮不断,等到出现在新闻上时,大概能得到许多声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