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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在整理萧家布庄的生意时,也曾经留意过京中其他布庄的情况,对于他们京中布业大概的行情也知道一二,这两种颜色的确未曾在其他地方瞧见过。
这么真好的古香缎,带回去后让人绣了图样,定能卖个好价钱。
苏锦沅心动之下,朝着那人问了价钱,又询问了他们有多少现货。
那人一一回答之后,苏锦沅全部记了下来,又问:“你们在仙阳镇内可有落脚的地方?我若是想要下定的话,该到何处找你们?”
那人忙道:“夫人若是有意下定,直接去城西的钱氏布庄就行,那里有完整现成的布料,还有一些其他的料子,我们钱家的布料都是顶顶的好,夫人可以去看看。”
苏锦沅知道他们在仙阳有铺子后,更放心了些:“成,那我明日去你们铺子里瞧瞧,再下定。”
那人笑容满面。
谈好了一家之后,苏锦沅就彻底来了兴致。
周围有不少其他卖布料和原料丝棉的,瞧着她是买货人,而且这么快就有意跟钱家下定,连忙都纷纷凑上前来,想要兜售自家的货物。
苏锦沅也不嫌吵闹,被众人围着七嘴八舌说话时,却条理分明,游刃有余。
谢云宴对布料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萧家生意上的事情也一贯都是苏锦沅和霍柔在办,他所知不多。
他就跟在苏锦沅身后,看着向来清冷的人突然焕发出活力来,在人群之中如同游鱼入水,与人商谈格外熟练。
问价,看货,分辨货物品质,与人商谈试探底价,那种种手段老练至极。
夏生和珍珠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少夫人瞧着比程叔还厉害。”夏生低声道。
程昱帮着谢云宴管着商行的事情,这些年走南闯北,身上有着一股子商人的市侩和精明,而苏锦沅此时的模样简直像极了程昱跟人谈生意的样子。
见她三言两语就让得一个瞧着格外不好说话的丝绵商人,主动降价了三成,还心甘情愿地承担起往京城运送原料的消耗,答应将丝绵独家供应给萧家布庄。
事后还满脸笑容,一副与苏锦沅相见恨晚的架势。
夏生忍不住咋舌:“公子,少夫人她以前做过生意吗?”
这笼络人心的手段,也太厉害了。
谢云宴微侧着头看着与人言笑晏晏的苏锦沅,轻抿着嘴唇。
他是知道苏锦沅过去的事情的,以前也听大哥提起过几句,说她父母早逝,父亲死前将她托付给弟弟,被带来京城生活。
他知道她在苏家寄人篱下,也知道她性子怯弱。
偶有几次去萧家时,萧大夫人和老夫人与她说话,她都是低垂着头鲜少言语。
问及她在苏家的事情,她也说一切都好,从不敢言及苏家人半点不是,看上去就像个乖巧怯弱的木偶。
在苏锦沅逃婚之前,谢云宴其实见过她不止一次,还曾经跟着萧云熙一起去苏家送过聘礼,可是比起性子骄横像只花孔雀恨不得凑上前来的苏心月,苏锦沅的存在反而微弱的让人毫无印象。
甚至在衢安城外的山上找到苏锦沅前,他从未真正记住过她的长相。
寡淡,懦弱,无趣……
这就是他对苏锦沅所有的印象。
可衢安城外那一次见她时,她整个人却是鲜活了起来。
攀在悬崖上时,她依旧害怕,可那双眼里却多了往日没有的色彩。
她变得会拼命求活,变得进退有度,哪怕隐忍时,骨子里也多了坚毅。
仿佛没谁教她,她就懂得了算计人心,懂得了如何求利,之后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爱憎分明下的果决和手段,好像都与曾经那个怯弱乖巧的苏氏女划开了一条线,变得泾渭分明。
曾经那个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女子消散不见,变成了如今的苏锦沅。
谢云宴微侧着脸看着不远处的苏锦沅,眼中生出些疑惑来。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是天生如此,以前的怯弱只是伪装,还是……
“阿宴?”
苏锦沅跟人谈好了价钱,约好了晚些时候去客栈里签订契约之后,扭头就见谢云宴神色仲怔的看着她,那目光奇怪至极。
她歪着头挥挥手,
“发什么呆?”
谢云宴回神:“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神,瞳仁黑白分明。
他也没多解释,只将刚才的疑问压进了心底,对着她时依旧如常,
“都看好了吗?还要不要多转转?”
第313章 好巧,又见面了
“不用了。”
苏锦沅摇摇头,“该看的差不多都看完了,我刚才问过这些人,这里每天都会有新的货物过来,而且过几天还有一次大集,到时候附近城镇的人也都会过来。”
“反正咱们还要待上好几天,不急着一次买完,等慢慢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货比三家,萧家就只能吃下那么多的东西。
要是一次全部订完了,回头再有更好的,岂不是只能瞧着眼馋?
而且苏锦沅这次南下除了替萧家买货,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替萧家开辟些其他来钱的路子,她想要去镇上那几家布庄瞧瞧。
若是料子都好,等回京之后,说不定还能跟京中其他布庄谈谈生意。
上一世行商的她很清楚,独家和倒卖,才是最省事,利益也最大的。
四人离开“坊市”,去码头上看了看。
码头附近比起坊市这边更加嘈杂,不少船只停下,扛着货物的挑夫来来往往,他们四处看了一会儿,刚巧就碰到有漕司陆衙的船靠岸。
周围运军直接围拢上前,直接辟出一条道来,而旁边的商船和其他人都是纷纷避让。
“奇怪,这才刚开春呢,漕运司的船怎么就走的这么勤了?”
谢云宴他们混在人群之中,就听到身旁有人嘀咕。
苏锦沅好奇回头:“漕运司的船以前走的不勤吗?”
说话那人瞧了苏锦沅一眼,见她满脸好奇,身后站着的男子模样俊俏,皮白肉嫩的,瞧着就像是哪家出外游玩的小夫妻,便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
“往年春水涨潮之前,这江上几乎看不到朝廷的官船,几乎都是等到四月之后,漕河开运,官船才会在江上行走。”
“可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江上入冬后就没停运过,等到年后这段时间,朝廷的官船走的更勤了,这才没几天,我都瞧见漕司陆衙的人过来开过三次道了。”
那人说话时瞧着陆陆续续上了官船的运军,低声道,
“这官船上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东西,遮得密密实实的,半点都不让人靠近,在码头上卸了货也不管什么时辰,就直接被衙门那边的人运走。”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引起了其他人的谈兴,另外一个人也是说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这船上装的是什么宝贝。”
“前天那靠岸的官船卸了货后,码头上几个挑夫想上前找活儿,结果活儿没找着,不小心撞着其中一个箱子,直接就被拖下去挨了一顿板子。”
“真的假的?”
“撞了一下就挨了板子?”
“我哄你们干什么。”
说话那人瞪眼,“当时我就在旁边瞧着,就真的只是撞了一下,箱子翻地上,连盖子都没打开。”
“可衙门的人却像是他们惹了大祸一样,逮着人下手就特别狠,边打还边问那几个挑夫,是不是想要偷朝廷押运的东西,险些没要了他们的命。”
那血淋淋的场面,他这会儿说起来都还觉得后怕。
“那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样,查清楚他们只是附近挑夫就给放了,只是那顿板子下去,要是医不好往后肯定完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府衙的人下手也未免太狠了。”
“就是,是什么宝贝碰都不能碰了……”
“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吧?”
“嘘!你不要命了?官府的事情也敢胡说八道,小心被运军的人抓了,丢了小命!”
之前说话那人被吓得连忙噤声,其他人提起运军那些人时,也是脸色不大好看。
漕司陆衙的人一向霸道,那运军的人更是如此,仗着官府的身份从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凡与他们起了冲突,最后倒霉的都是旁人。
那些人不敢议论府衙和运军的事情,只都转而说起了别的。
谢云宴和苏锦沅混在人群之中,将周围那些话听了个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时,脸色都是有些不太好。
他们在来南下之前,对于漕运司的事情都有过了解。
无论是户部还是朝中,都未曾让漕运司这边押运过什么贵重之物,而且先前漕运司的人也言及,春水涨潮之前,漕河停运。
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官船?
谢云宴朝着夏生看了一眼,夏生就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旁离开,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先出去。”谢云宴低声道。
苏锦沅“嗯”了,拉着还在看热闹的珍珠,被谢云宴护着朝着人群外面走去。
三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绕到了旁边地势较高的地方,远远就瞧见那边官船之上人头攒动,片刻后就有运军的人从官船上抬着东西下来。
因为距离太远,只隐约瞧见他们抬的是漆黑的箱子,那箱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看着很重的样子,四、五个运军抬着一个时走着都有些吃力。
那些人将箱子抬下船挪到了码头上,漕司那边的马车过来,全部装箱放在了马车上后,就快速驮着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任何不相干的人靠近过。
码头上站着个人,仔细数着那些抬下来的箱子,后来更是带着运军随行押运,那小心谨慎的态度,足以看得出来,那些“货物”的重要性。
“那人是谁?”苏锦沅朝着身旁问道。
谢云宴皱眉:“仙阳漕司陆衙的孔目官,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