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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睡着了?”薄膺问道。

谢云宴眼底有些血丝,开口时候声音微哑带着有些抱歉地说道:“昨天忙了一夜,方才忍不住闭眼小憩了片刻,失礼之处还望相爷恕罪。”

“又不是外人,休息就休息了,这么多礼干什么。”

薄膺看他眼带倦色,摆摆手说道,“不过你年纪轻轻的,也得多注意身子,别仗着年纪小为着差事就硬熬,小心熬坏了身子。”

谢云宴闻言一笑:“多谢相爷提醒。”

老爷子这才朝着薄聿道,“你今儿个没当值?”

薄聿摇摇头:“御史台那边没事,恰好母亲让我留在府中帮她准备年节的东西,我便与中丞告了假。”

薄膺闻言也没多问,更不会猜到自家孙儿是为着苏锦沅要过来,才特意留在府中,他直接走到上位坐着,外面沧山领着人送了热茶过来时,顺道端着装着热水的铜盆。

薄膺净手后,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对着苏锦沅道:

“你身子好些了没有?这么点儿大一丫头,怎么比我这个糟老头子还差,动不动就生病,一病还这么久。”

苏锦沅无奈:“这伤风着凉的,我也控制不了啊,再说哪能谁都跟您一样,老当益壮?”

薄膺被她这马屁哄得笑了起来:“病了一场,嘴倒还是一样的甜。”

苏锦沅眉眼一弯:“多谢相爷夸奖。”

薄膺见她笑眯眯的样子,轻嗤了声:“脸皮也厚了。”

苏锦沅嘿嘿一笑:“师父教的。”

薄膺白了她一眼,他可没教她厚脸皮。

跟苏锦沅说笑了几句,薄膺才将手里的帕子交给了沧山,然后端着茶轻抿了一口,看向谢云宴说道:“昨儿夜里戍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薄相也知道了?”谢云宴道。

“早间听说的。”

薄膺说道:“那戍营里的人太杂,有什么消息也根本就瞒不住,听说陛下很是震怒,连夜就派你出城去查,可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谢云宴摇摇头:“暂时还没有,那几人死得离奇,那块奇石我倒是带回来了,只是被人毁了只剩了点边角。”

薄膺闻言看着他挑眉:“陛下让你去查此事,你该回宫禀告才是,突然过来找老夫,可是戍营那边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谢云宴没觉得薄膺能察觉到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只是看了旁边的薄聿一眼。

薄膺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瞒着他。”

“往后薄家还得交给梓荣来管,不管好的坏的,府中之事他总得心中有数。”

见状,谢云宴才直说道:“戍营死的那几人都是在发现奇石之后,毁了那石头的人。”

“我昨夜去了之后,就先查清了那几人的身份,其他人也就罢了,其中有个名叫王长栋的人,与贵府有些关系。”

薄膺眉心一皱:“姓王?”

他们薄家好像没有姓王的亲戚。

谢云宴道:“贵府大爷有位姓文的姨娘,那王长栋是她的表兄,王长栋的母亲是文姨娘生母的亲堂妹,王家跟文家的关系十分亲近。”

“我查过戍营的名录,王长栋是三个月前才进的戍营,据说走的是薄家的路子,直接跳过了卫府甄选……”

薄聿不知道戍营发现奇石的事情,对于谢云宴的话听得还是一知半解,可薄相却已经知道谢云宴这话代表什么。

他脸色瞬间冷沉下来,扭头看向沧山道:

“我不是让你将文家囤粮的账册送到京兆府衙?”

沧山也是一脸茫然:“我之前照着相爷的吩咐,已经将文家的那些东西送去了京兆府,而且也与宋大人交代得清楚。”

“文家之事与薄家无关,文家的人若有违背律法之处按律严惩,不必留情。”

他办妥此事之后,才去的梁州,那京兆府尹宋澄不可能听不懂他话中之意,有相爷交代,绝不可能轻饶了文家之人。

除非……

有人说情。

薄膺脸色难看,怒笑出声:“好,他可真是好得很!”

谢云宴没有多插嘴薄家的事情,也未曾去问王长栋是怎么进的戍营,他只是低声说道:“我查到王长栋的身份后,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来跟相爷说上一声。”

“不管此事到底缘何,您老至少心中有数。”

薄膺因猜到是长子瞒着他做了手脚,心中恼怒至极,可对着谢云宴时却真心道谢:“多亏你提醒,否则这事要是先被有心人抓住,恐会授人以柄。”

谢云宴缓声说道:“之前西北一行,相爷相助之恩没齿难忘,区区小事相爷何必道谢?”

“一码是一码,有些事老夫并非帮你,只是你比之旁人更为合适。”

薄膺看向他的目光温和,“陛下虽然倚重于你,可让你调查奇石之事本就不合常理,其中又牵扯到薄家,陛下早年还未登基之时就曾受过天相所困,最是厌恶神鬼之说。”

“你去戍营查探此事时千万要小心,切莫因为大意,祸延己身。”

谢云宴点点头:“我明白。”

薄膺知晓王长栋的事情之后,心情算不上好,也没心思跟苏锦沅闲话。

苏锦沅看出来后,也没多留,只是又去见了见薄老夫人之后,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老太太,就和谢云宴一起告辞离开。

两人走到门前,苏锦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嫂嫂?”谢云宴疑惑。

苏锦沅轻叹了:“相爷动了怒了,恐怕得大发雷霆。”

谢云宴说道:“这事情搁谁身上都得动气。”

薄柄延那人本就不得薄膺欢心,自负自傲,又贪功冒进,看薄膺提起文姨娘和文家的样子,就知道他之前应该是已经处置过那文家的人了。

可文家死灰复燃,那王长栋居然还能借着薄家的关系进了戍营,又恰好是在西北赈灾的那段时间,要说其中没有薄柄延的手脚,谁会相信?

苏锦沅想着之前与薄柄延不算多的几次见面,忍不住摇了摇头。

薄相何等英明之人,薄聿也被教养的翩翩君子,刚正不阿,怎么中间就出了薄柄延这个异类。

也难怪薄相从未想过,要将薄家交到薄柄延手中。

这种糊涂蛋,要真掌管了薄家,怕薄家早晚都得跟着完蛋。

天下飘起了雪花,苏锦沅跟着谢云宴上了马车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既然已经提醒过相爷,那王长栋的事情他自会处理,倒是你,手还疼不疼?”

“手伸出来。”她招招手。

谢云宴乖巧伸手,等手上黑色细布被解开之后,苏锦沅仔细看了眼还没好全的伤口,半晌才松了口气,“还好没烫到伤处。”

手背上的红褪去了一些,只剩下薄薄一层。

苏锦沅拉着他手上下看了一遍,等确定他手背没被烫伤,这才放下说道,“好在天冷,那茶水也不是太烫,否则你这手怕是真得烫出个好歹来。”

“等下先回去包扎一下,你再进宫。”

谢云宴黑眸温和:“好。”

苏锦沅将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身上的茶渍,又扭头朝着马车外的春回叮嘱着,让他驾车回府,回过头来就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让谢云宴闭眼休息一会儿。

谢云宴看她红唇张阖,眼里、话语里,全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再无旁人分去她半点心神。

他闭着眼靠在马车壁上,感觉到身前人拿着大氅盖在他身上,嘴角一点点地扬了起来。

嫂嫂,他的。

别人,休想!

第248章 怨恨

薄家这边,苏锦沅他们离开之后,来雁楼内就安静得吓人。

薄柄延正在衙中与同僚说话,就直接被沧山叫回了府中。

“父亲,您有什么事找我啊,这么着急……”

薄柄延笑着入内,正说话呢,谁知道抬眼就见儿子薄聿也在,他嘴里的话一顿,脸上笑意瞬间淡了许多。

薄聿起身朝着他行礼:“父亲。”

“嗯。”

薄柄延十分冷淡地应了声后,就扭头朝着薄相说道,“父亲,您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晚些再说吗,我正跟李大人他们商量年后卒徒转运和仓谷的事情呢……”

“不用商量了。”薄相冷淡道。

“父亲?”

薄柄延愣了下,这时才有些察觉不对。

他看着薄相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到薄相声音微冷的说道,“我会赶在年前帮你给吏部递上调呈,正好江兴缺了个县丞,开年之后你就去江兴赴任。”

“父亲!”薄柄延猛的瞪大了眼。

江兴地处北地,荒无人烟不说,环境也极为艰苦,更重要的是那里几乎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去那里赴任简直与发配无异。

更何况还是个县丞,那可是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小吏。

他爹疯了吗?!

薄柄延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父亲突然叫他回来,居然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薄柄延急声说道:“您疯了,我在尉曹司干得好好的,吏部述职之后,明年还有可能晋升,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调我出京,还是去当个县丞?”

人家都是想着替自己儿子谋职,可偏偏他却倒好,居然将他调去江兴那种鬼地方。

见薄相冷漠,他陡然就想起这些年屈居尉曹的事情,明明有好几次都有机会更进一步,只要他父亲肯提上一句,他又怎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区区从四品的尉曹。

可每次薄相不仅不帮他,还暗中压着他不准晋升,这次更是生出这种心思。

薄柄延指着不远处的薄聿怒声道:

“是不是又是为了他?您为了替他腾路,想要让他接管薄家,压着我多年不让我晋升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将我贬去江兴?”

薄聿万没想到矛头会指到自己身上,他皱眉就想开口。

薄相却是直接抬手拦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恼怒怨恨的长子:“这事情跟梓荣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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